1·朦胧幻境

    “这里是您的房间。”

    侍从将钥匙递了过去。青年从发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慌乱地接过并低声道谢。

    “如果无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侍从这么说着,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远处。

    天空已然变成鸦羽似的黑。头顶传来“嗞——”的声响,电灯顿时发出刺目白光,照得他险些流出眼泪。青年于是眯着眼用钥匙打开门,逃也似的躲入房间去了。

    浓重的熏香气味从暗处弥漫开来,像是『培养基』用过的迷迭香——而且还要更厚重一些。这让他头晕脑胀,拧开电灯开关后又有过于明亮的光线刺痛双目。一瞬间他甚至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如何安身。稍稍闭眼片刻,总算是适应了强烈的灯光,他方有打量环境的空闲。

    整洁简朴,白色铺天盖地。雪白的床铺和窗帘让他回想起之前的某些时光。与之而不相衬的是面一人多高的镜子,雕花金边衬明镜,是有种过于奢华以至于荒诞的错党。

    青年不知为何有些好奇,探究似的走到镜前。苍白瘦削的脸庞映入镜面,凌乱的几缕红发飘在脸边,淡青色的双眼空洞迷茫地望向镜内更为渺远的空间。他局促地扯平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随后出神凝望着镜子里丧气不讨喜的家伙,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身侧房门被叩响,他才从愣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衣着考究的警卫——腰间别着枪械肃穆立着。

    “请您,跟着我走。务必跟着我,务必不要乱走。”

    青年点了点头,跨出门槛,顺手阖上了门。走廊的十分简洁空旷,地毯朴素却异常柔软,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如果我在这里倒下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里萌发,他感觉四肢一瞬间有些麻木。警卫似乎很怕他偏离路线,站在原地等候了他数次,同时伴以不悦的目光。他对此只能抱以木讷的微笑和低声道歉。

    “这里,就是您要去的地方。”不知顺着楼梯向下走了几层后,警卫终于在一面大门前站定,“请。”

    青年略有些犹豫地在门前止步。门内传出喧闹的声音,更衬出门外的安静孤寂。他见警卫一直摆出让他进门的手势,于是也不顾心中的疑虑,一咬牙推开了门,走进屋内。

    很多人。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那扇厚重的铁门紧紧闭合着,任凭他再怎么推动也没有动弹分毫。周围尽是喧闹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淀粉的甜味,这种气味让他有些饥饿,无暇顾及无法开启的门扉。所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究竟要干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太有空闲回答我。那么现在——

    “74106!”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身后突然传来明朗的惊呼声,他还没回过神,就已经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的人——从长相上来看兴许只能算是个男孩——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灿金鬈发蓬乱地堆在双肩上。

    “啊……74095。”红发青年没精打采地笑了笑,随即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弗兰克——是弗兰克吧?”

    “还是你取的名字呢,你倒忘了,乔伊斯。”少年不满地撇了撇嘴,说话的声音相比之前张扬的语调也压低了不少,“刚刚排队的时候就看见你了,谁知道你来的那么晚!喏,这份是你的。”

    乔伊斯接过对方手中用锡纸碗盛着的汤——似乎是把淀粉溶在水里的产物,“我路上可能有些,走的慢了……所、所以有点,来晚了。”该死,一忙着解释就犯了口吃的毛病,他感觉脸上红涨、发烫,怪不好受的。好在弗兰克并没有在意,那双倒映着灯光的碧绿瞳眸中明显地浮现了担忧:“那你现在快点吧,过会儿集合你可就吃不上晚饭了。”

    “嗯。”乔伊斯没再多问,低头对付起晚饭来。

    弗兰克确实没说错。在他将那碗可怜的淀粉水送进胃后,不多会儿就有人驱赶他并入某个队伍。他只来得及把锡纸揉皱扔进弃物箱,随后几乎无暇加以思考便如牲畜般随队走着。瞥了一眼旁边驱赶人群的人——身着笔挺的白色西装——似乎白色在这里是很常见的颜色,不过这样形制的衣服他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看见,之前的他只于图画书中简单浏览过,那还是在培养基时——

    “亲爱的、珍贵的,精神样本们。”

    他的思路被穹顶上传来的声音打断。

    “欢迎你们来到这里,来到RECUR。”

    “你们是RECUR翘首以盼的人!你们拥有高贵的灵魂,你们将拯救世界于水火。”

    乔伊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样的语句让他感到了热情,甚至——

    [热情得有些过头了]。

    “但现在,请你们听从我们的安排,以攫取你们精神中有益的成分。”

    “3、2、1,请闭眼。”

    灯光忽地熄灭,一切都湮灭于暗中。乔伊斯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他听到周围其他人也是这样来表达自己的惊惧。黑暗中传来有如虫鸣的恐慌絮语,高穹之上那声音的主人却充耳不闻。

    “你们将获得世人无法得到的,探索灵魂之域的宝贵机会 。”

    “请你们珍惜这难得的经历——”

    话音未落,一阵淡香忽地扑面而来,乔伊斯无比诧异地意识到自己正喃喃念叨着什么:柑橘花、肉桂、大丽菊……他从未听过这些名字,也不解其意,可他正在说着它们。

    眼前白雾渐起,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硿、硿。

    他听见沉重、模糊的声响。似是水流,又像是清脆近视碰撞鸣响。那声音无止息地撞击着耳膜。没由来的恐慌忽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然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沉在水面以下,朦胧的光线透过水面,照亮他周身的环境。

    居然没有,沉下去吗……惊疑不定地想说些什么,言语却化为了无意义的气泡从嘴角溢出,一瞬间他差点觉得自己会淹死在这里,可水下呼吸在此刻对他而言竟然无比轻易——究竟是怎么回事?

    缓缓转过头去,自己已然深处于水底的一处狭窄隧道中。深黑的玄武岩显得狭小空间更加阴沉,而隧道尽头一片漆黑。

    似乎越向前漂空间越狭窄啊……乔伊斯默默想着,现在的最重要的应该是停在一个地方仔细勘察一下。碰巧身旁光滑无暇的石壁上无征兆地浮现出有半人多高的石窟,他果断扒住凹陷处,却被一股不知来源的力量狠狠拽入了洞窟。

    无尽的黑暗磨损了他的视觉,以至于最终看到亮光时双眼灼痛似乎即将爆裂渗血。因为无法改变方向只能任由自己眯起眼睛向那个方向随波逐流。借着极不清晰的视野,他从石窟形成的绵长通道中爬出,筋疲力竭地倒伏在地面上。

    “呃……咳咳……”

    乔伊斯抹去脸上的海水,咸涩的滋味在嘴角残留片刻,顷刻间和衣物上的水分一齐消失殆尽。抬手揉蹭了下眼皮,他缓缓睁开眼来。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看似无尽的回廊,他站在台阶下方,入口正对着他,甚至能让他感受到里面吹来无机质的凉风。

    他迟疑了片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于是踏上了石质的台阶。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赤裸着双脚——这让他有些犹豫,脑海中预演着去寻找其他路径,但是那种奇异的吸引力并没有让他停留太久。他很快狂奔起来,沿途掠过些似乎是悬挂了画作的玻璃房,可这些都未绊住他的脚步。终点已近——冷白的门扇时而微晃。

    他猛地拽开尽头的门,门后是深空一爿,锁链漂浮于无尽虚域,连结着远方一座——如何形容?富丽堂皇的府邸。

    锁链不时轻颤,发出乔伊斯苏醒时听到的声音。

    “硿、硿。”

    空灵的声音响彻那空洞。

    “天哪……”像是不久之前,看到夕阳时一般,他惊讶地感慨叹。消失了片刻的吸力又回来了,耳边的声音夹杂着祈祷与哀号,近乎是求着他走过去。

    他踏上锁链。

    掉下去会怎么样?脚下无底的黑似乎着提醒他万万不能踩空。乔伊斯竭尽全力维持住平衡,脚趾蜷曲着勾住锁链中空的部分。

    “咔。”“咔。”

    他知道这是脚趾甲因过力而崩裂开的声音。殷红的血液从甲缝中溢出,流入无尽虚空。什么回响也没听到——底下真的无穷无尽。

    伴着剧痛,他终于站到府邸前的阶梯上,门扇硕大而奢华,浮雕栩栩如生。他不知道那些雕刻具体的意思,只是怀着敬慕之心去欣赏。

    忽地,乔伊斯抬手,指向门扉正中的浮雕。

    “克里斯托弗背负基督渡河。”

    门扇訇然中开。

    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在说些什么?我现在要往里走吗……

    往里走。

    声音又一次出现了,乔伊斯满心愕然,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动了。

    从大门走进去,迎面是一扇石墙,挂着画了城镇风光的油画。从他的角度来看,画的颜色太黯淡了,灰色与青黑涂抹的房屋,铅色的天空,无一不显出死气沉沉来。稍驻足,片刻后又被周围的低低絮语驱动着右拐,踏上宽阔空旷、铺着薄薄一层花色地毯的大理石台阶。而走上台阶后又是一扇半掩的石门,冷白的光如绸缎般在地面上流淌,从缝隙中铺展。

    乔伊斯双手扶着门扇向敞开的门缝中窥视。阔大而狭窄的厅堂中空无一人,穹顶高挑,水晶制的吊灯垂挂着,如同秋日慵懒妩媚的葡萄串。长桌放在厅堂正中,两侧围着银亮边框的窗户使阳光浸入室内的空气,光线反射在细致雕刻的吊灯上向桌上的雪白布匹投下彩色幻影。金器挤挤挨挨地堆叠在光晕中。尽头处,墙壁上挂着花纹繁复而颜色艳丽的毛毯,直垂落到地板上。

    地板打了一层蜡,有些过分光滑了。乔伊斯走上几步就要扶一下长桌,脚趾甲崩裂的伤口也因此火烧火燎地疼着。就这样一路摸索到尽头,他才发现毯后只有一墙标本,没有门或者任何道路。“这里没有路了,我向哪走?”他回过头去,却意外地在来时路上看到了一扇极小的弧形门,顶端嵌着刻印出棱角的玻璃——它就在进门处的左手边。

    于是他又走了一次艰难的路,方到达小门前。门是半掩着的,他弓着身钻了进去。

    雾气迷蒙。门内尽是白雾。乔伊斯满心愕然,左脚却意外地踏入一条溪流。

    他的感觉绝没有错。冰凉寒冷的溪水掠过脚背,他用右脚触碰到了一块卵石,于是使了些力踩上去,左脚也顺势落在不远处的、似乎人为安置好的另一块卵石上。就这样顺利而妥当地走着,不知不觉到达了岸边——脚下的草叶触感这样告诉他。而前方有一处高台。

    “好奇怪……”不由得赞叹般地这样吐露一句,他手脚并用地从草地爬到上方的平台。仍是与台阶相同材质的精致大理石。此时雾散了些许,他能看到石头美而绚丽的花纹,房间具体的布局也稍稍明晰:两侧立着无色透明的高大玻璃窗,窗边安放了一张高顶床,船只的模型摆在一旁的柜子上。高处雾迷蒙。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两根木杆树立在地上,不知用于何处。

    头顶似乎传来风声。

    朦胧歌声轻柔响起。难以听懂的文字,像一场温和的细雨,柔柔泼洒下来。

    从雾气中显露出人影。先是金扣的皮鞋、珍珠白色的连裤袜,随后显现镶金边的红裙、湖蓝裳,艳红色的披帛随风飞舞,在空中往复游荡——凭这些他已知道那木杆的用途了。“秋千。”他从为数不多的知识中翻找出了这个词汇。

    兴许是声音过大了些吧,那歌声骤停,从远方传来温柔的问话声。

    “是谁?来访呢,还是迷途?”这话倒是能让他懂得了。

    秋千上那男子的话音很是清朗,说起话来比之歌唱有过之而无不及。乔伊斯有点微怔:“是、是……二者兼有。”

    并非有意来访,他也不觉得自己是迷路至此。姑且算作均有罢。

    那男子很轻快地大笑起来,清俊的面庞隐约显露,随后——

    一切都太突然了。秋千上光芒万丈的那人挥手驱散雾气,瞬息间以脚蹬墙借秋千推力从高空一跃而下,裙摆绽开飘荡有如绚烂大丽菊。他像炎热夏风中无根的花,正正飘落在乔伊斯面前。

    “新来的?”男子冰蓝澄澈的眼眸盯住少年,后者不留痕迹地打量了对面的人:银发微蓬,颧骨略高,嘴角恰到好处地挂着一抹笑——真真一副好长相,或是称之为“美男子”之类的也不为过。

    “你叫什么,孩子?”男子接着问道。乔伊斯迟疑片刻,本想报上编号,但是潜意识却叫他相信对面那人,于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乔伊斯……格林菲尔德。”

    “你有名字?这下可有意思了。”

    “是……我的、心、心理辅导师起的。”

    男子点点头:“倒真是奇特,要知道你们的称呼通常是编号乱码,难记着呢。好了,你是RECUR遣来的?跟我来,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可是,请问——你是谁?”乔伊斯勉强跟上那个高挑的背影。男子回过头来,那双不含杂质冰水般的眸子倒映着少年的身形。

    “我嘛。”美男子轻轻地说着,“我是哥伦布。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你一定早就忘记我了。难道不是吗?”

    “在这漫长的五亿年之内,你一定都忘干净了。”

    乔伊斯被领着回到了进门时路过的厅堂。他坐在离小门近的一端,哥伦布则坐在对面,隔着长桌与桌上金器,很遥远地看着他。

    “所以……请问……”他抢先开口问询。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双眼中含了些悲悯色彩摇了摇头。

    “现在不适合和你解释太多呢。时间也不是很够,本来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呢……你很快就必须离开这里,然后‘醒来’,为了让你在外界继续活下去,请务必告诉任何询问你看到什么了这种问题的人……你只见到了散发白光的模糊人形,比你略高。唔——至于其他的东西……对了,任何具体的事物都不要提及。”

    “啊……?为什么?如果我不这么说——”

    “你会死。”

    空气凝滞了片刻。

    “抱歉……一上来就自说自话的。”男子带着歉意勾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一定信我,但是RECUR绝对不是什么可以信任的地方。”

    乔伊斯听到最末一句,猛地一个激灵。

    “什……什么?”他也对RECUR……不信任吗?

    哥伦布抬手摆弄着耳畔的卷发:“只是这么觉得。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我可是RECUR的常客了……这个地方的行径本身就很诡异,我不得不说……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它吧?”

    乔伊斯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渗出了细密的汗滴。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吗?现实中和你同为精神样本的羔羊们吗?他们根本帮不上你的忙。”对面那人反问,胳膊肘支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显出一副无赖似的神情。

    “啊……”

    青年沉默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会有RECUR的人盘问他的话,那么一旦答错,不论是谁都没有能救下他的能力,就连辅导师小姐都无能为力……可是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他拿什么来相信呢……

    “算了,告诉你一件事吧,说不定你会对我变得稍微死心塌地一点呢。”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笑音开口,“我和你是一体的。我寄宿在你的精神世界中,你死了的话,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是不信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等一下我会送你‘回去’,然后你所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你的编号加已苏醒三个字,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询问你了。如果我的猜测成立的话就烦请相信我一回吧~”

    乔伊斯疑虑重重地瞥了对方一眼。

    “……好吧。”

    “啊~谢谢配合!”哥伦布笑着握住胸前十字形的物件,“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乔伊斯暂且抛却了所有未解之惑至脑后。紧接着,失重感袭来,对面的蓝色目光逐渐离他远去。曾走过的路、曾艰辛行过的锁链、玻璃回廊与画作——全部飞快地离去了。

    他有点头晕想吐。

    他跌向广袤的玄武岩洼地,随即沉入海中,黑暗顷刻间将他吞没。

    “7 4 1 0 6 号已苏醒 。”

    乔伊斯发觉自己仍双眼禁闭,而听到的这句话竟真的与那人所说的相同,呼吸瞬息间急促起来。

    难不成——那个人是对的?

    不远处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74106号,请回答。所见何物?”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些奇遇,但是从空中落下的、挂着温和却又有些令人不安的无赖笑容的谜男子忽地攫住了那些详尽的描述。

    “……发白光的人形,比我高、高一点,飘来飘去的……”他半梦半醒,喃喃念叨着。

    “还有吗?”

    “唔……应该、没有了……”

    耳边传来水流声,缸中的水被排出了。他睁开眼睛,看见头顶刺目的白炽灯,这时才发觉自己躺在盛着水的透明的玻璃缸中。

    “74106,正常。即将实行催眠模式,5、4……”

    这算是,活下来了?

    乔伊斯不能肯定,他现在仍处在这场豪赌中无法脱离。只能紧紧闭上双眼祈求这只是普通的“催眠”而非他的末日。对那名自称名字是哥伦布的男子的信任,可能是出于两人共同的对RECUR的怀疑吧,可是这样的基础又何其脆弱啊……

    倒计时停止,他再无法遏制自己的睡意,任由大脑变得昏昏沉沉。

    我们究竟是为何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去和脑内的人……对话……

    他沉入深不见底的意识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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