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礼对沈姝的差事很感兴趣,确切的说,他是对那一百万两银子有想法。
一百万两啊!
想他堂堂两江总督,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一年的禄银也才一百八十两。简直是少的可怜,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一百万两,就是在任上使劲的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之前在山西,费了那么大劲儿,结果才弄到几万两银子。好不容易就任两江总督,江南是富庶,可油水最多的两淮盐政把控在曹寅和李煦手中。
虽然他们二人不过只是区区五品官,可他们是内务府的人,是皇上的心腹!所以盐税就不要想了,他根本染指不了。再看看沈姝这个公主,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就能拿着一百万两肆意的挥霍。
在噶礼看来,沈姝的招工布告就是在胡乱撒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一百万两,就是随便从沈姝的指头缝里露出来些,也不止几万两啊!
再加上江宁是他的地盘,所以噶礼眼睁睁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金矿,很是不甘心,他想试试。不仅如此,他还想以此来试探一下沈姝。
毕竟沈姝不仅救了那些山西贱民,还重用了他们。尽管她从未向皇上告状,为那些贱民鸣冤,但他确实摸不清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所以,这次的单独拜访,势在必行。
沈姝没有拒绝,接见了噶了,因为想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噶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出于礼仪,噶礼没有过多直视沈姝,但却见她表情平淡,端着公主的架子,从脸上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就像接风洗尘宴时一样。
“公主您莅临江宁,下官此番前来拜见,是想看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虽然下官之前从未拜访过您,但下官与八爷相熟,也听八爷说起过您。所以您若是有何指使,千万莫要见外。”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表现的比较热络,觉得如果沈姝不傻,能听明白自己示好的意思。说实话,勿要说是区区一个公主,就是普通的阿哥,他都不看在眼里,反倒是那些阿哥们得对他这个两江总督客气些。
沈姝自然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在她看来,噶礼对自己这个公主的态度可算不上恭敬。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应该承情他的热络,不过两江总督这个职位,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沈姝微微的笑了笑,接了这份异常的热情,顺着说道:“噶大人如此热心,倒叫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感谢。不过噶大人你是大清的股肱之臣,想必平日里公务繁忙,我又怎么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
说着,她故意流露出一缕的为难,仿佛好像真的有什么烦心事那般。
若不是噶礼主动拜访,她一个公主,很难有合理的借口去接触两江总督这种朝廷重臣。
所以,不放出一个诱饵,她不甘心。
而噶礼没有错过沈姝脸上的难色,见状便随之说道:“公主您是为皇上办事,下官亦是为皇上办事,所以又谈何麻烦呢?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真的不要客气,想必皇上也希望您能把差事办好。”
他是觉得曹寅他们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不太可能会跟沈姝这个公主一团和气,想必双方之间矛盾肯定是有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让公主掌事!
沈姝在想,噶礼到底是想自己让他帮什么忙?
但她希望给噶礼一个贪污的机会,他如此贪财,她想要主动出击,利用一番。
于是叹了口气,“哎,我也想把差事办好,可对江宁又不熟悉,虽然有曹大人他们协助,可到底是手里没有多少能用之人……”
噶礼只觉得是自己果然猜中了,其实他与曹寅他们的关系也不好。曹寅他们在江南经营多年,而他则是新官上任没多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关系能好才怪!
所以他才会来拜访沈姝,而不是去找曹寅他们,因为他心里认为沈姝总比曹寅和李煦那种官场老油条好打交道。
这不,果然自己一提要办好差事,就套出来了想听的话。
“公主您若是信得过,下官的侄子可以为您效劳。他这个人虽然不喜读书,但腿脚伶俐,做些杂事还是可以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赋闲在家,下官正愁如何安置他。若是您用着趁手,下官还得多谢您赏他口饭吃!”
很好,上钩了!
人际交往,尤其是官场,在于利益交换。噶礼的话沈姝能听明白,无非是今天她安排了他的侄子,改日若是有事相求,他也会帮忙。
所以她笑着说道:“噶大人你说哪里话?你肯帮忙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不过待事情安排妥当,我就要回京,留下丁管家在这里看着,可以让你的侄子先跟着他熟悉一下情况。”
原本噶礼并不知道丁氏兄弟,毕竟山西恨他的人多了,数都数不清。但丁氏兄弟不一样,他们竟然跑到京城来叩阍!
此次前来,他原本也是想问问这个,所以直接问道:“您这位管家我之前见过,听口音好像是山西人。您如此信任他,是因为同乡的缘故吗?”
“是啊!”
沈姝点点头,这个根本没有办法否认。毕竟之前丁氏族人来京闹事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但她觉得噶礼应该是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仇人。因为那些为非作歹之事并不是他亲自动手做的,他应该是根本就不在意究竟祸害过多少人。
否则,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来拜访自己,还理直气壮的套近乎。
但这事得解释一番,幸好是敌明我暗。几乎是没有过多停顿,她随即就给出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正是因为是老乡,所以我很信任他。他说他们家之前是经商的,而且他也确实会做生意。最开始我那布料铺子还有现在的胭脂铺子,他打理的都很好。这次皇上交代的差事,我还得仰仗他呢!”
沈姝完全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世,噶礼也压根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没道理啊!
若是之前他在山西时得罪过她,她肯定早就去向皇上告状了。她被封为公主这么久,告状的机会实在是太多,尤其是现在圣眷正浓。
可是,她没有。
这说明,自己从未得罪过她。
所以,噶礼觉得一切都能解释的通。即便是丁氏恳求她帮忙报仇,她一个公主,必定也是不想为此而得罪自己。她一直都没有向皇上告过状,这就是原因所在。
至于丁氏兄弟那种贱民,他并不放在眼里。成为公主的管家,为公主做事又如何?
不过是蝼蚁罢了!
“下官那侄子任凭公主差遣。”
见噶礼并没有起疑心,沈姝笑着又故意客套了一句,“这次就多谢噶大人了,以后若是有事,还望你能帮衬一二。”
这话说的很直白,但噶礼喜欢。
这才是公主应有的反应,以后有事得求着他!
“您如此照拂,下官必投桃报李。”
这是一语双关之意,意思自然是希望沈姝能给予便利。至于给予什么便利,那还用明说?
沈姝笑了笑,“应该的。”
又寒暄了几句,噶礼满意的告辞。
噶礼离开后,沈姝很快招来顺子,告诉了他这件事。
顺子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问道:“您如此安排,是想引噶礼的侄子贪墨,然后再告发?”
沈姝点头,直接吩咐道:“噶礼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你,毕竟当初你大哥曾经叩阍。所以这次的事情,你不要直接出面,找一可信之人,不着痕迹的告诉他青蒿素的价值。在必要之时,纵容他,注意不要惹起怀疑,同时注意保留证据。”
她相信以噶礼的贪婪程度,应该是会对价值不菲的青蒿素动心思。毕竟之前太湖赈灾时,还没开始贩售,那些知府们都知道截留青蒿素。
至于噶礼的这位侄子会采取什么手段,她无法预料。这不是她应该烦心之事,他们会想法设法,而她只需要顺水推舟。
虽然是想报仇,可顺子却有些担心,“青蒿素是您完成皇上任务的重要之物,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您?”
“不会。”
沈姝解释了一句,“只要有原料,青蒿素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可真是期待已久的报仇机会,顺子用力的点点头,“您放心,小的一定会安排妥当!”
他办事,沈姝放心,又交代道:“待青蒿素提取完成,我要回京。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解决不了之事,写信告诉我,不要急。”
得到交代后,顺子便去做准备。
沈姝离开后,他就要代表她看管外贸局,再加上报仇之事,事情还真不少。
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四阿哥自然是知道噶礼拜访沈姝之事。他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打算怎么报仇?
“噶礼前来拜访,是有什么事求你?”
见四阿哥一过来就这么问,沈姝瞥了他一眼,他可真是聪明。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套近乎。噶礼来示好,确实是有所求。
“嗯。”
见沈姝点头,四阿哥接着问道:“他想插手你的差事?”
她不肯主动告诉自己,他只能靠猜测。如噶礼如此贪婪之人,无利不起早,他只能猜到这个可能性。
沈姝又“嗯”了一声,因为四阿哥又猜对了。她想看看,他还能猜中什么?
一看这副态度,就是明显不想跟自己多说。四阿哥心中苦涩,不过却心知,沈姝连皇上这个义父也不信任。
否则,不可能会不用告状的方式来报仇,而是要如此隐忍。
不得不说,她的心思,有些深沉。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或者做些什么,才能博取她的信任。
没有再继续猜下去,因为接下来很难猜。所以四阿哥只是说道:“我知道你想报仇,你不肯告诉我,我也不多问。不过,若是真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你尽管开口。”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与噶礼之间没有任何私交,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顾忌什么。”
“多谢四哥。”
沈姝只是道谢,没有多说其他。
因为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再说,现在这样,并不需要他来帮忙。
四阿哥觉得,被沈姝道谢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她喜欢以此来打发自己。
若是关系亲密,根本无需言谢……
他敛起情绪,笑着换了话题,“对了,过几日你生辰,我与十三弟一并为你祝贺一番?”
沈姝没有拒绝,“一起简单吃个饭即可,我还想早点儿把事情都办妥。”
知道她忙,四阿哥点点头,“好。”
就这样一直忙到七月中旬,沈姝终于准备妥当。一行人决定返程,只是路上遭遇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