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麓湖小学,曹慧姝正在讲台看孩子们早读,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她偏头望向门外的操场,心绪有些不安。
有关于叶荞的事她昨天从手机上看到了,回想起那天夜里看似无助的孩子,曹慧姝难免担心她的状况。
她甚至去公安局想问问情况,奈何先前接触过的女警员以无法告知为由回应。
校门口斜对面的路边,沈叶初准备下车时被徐卫叫住。
“怎么了?”她问。
“叶初,我觉得咱们不能贸然进去。”徐卫严肃分析其中利弊,“小荞给你留下的线索太隐蔽,所以不能排除她被人实时监控的可能,如果我们就这么进去,很有可能惊动对方,那后果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焦急下产生的冲动将沈叶初的理智撞出一道裂口,徐卫说的不无道理,她偏头看对方一眼,继而又望向近在咫尺的学校。
无力感席卷浑身,钱叔的话不断盘旋在她脑海里,使她眼底心疼明显。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徐卫接通电话,听清说的内容那秒神色剧变,他嗯了几声说句“我这就来”便结束通话。
沈叶初看他,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局里接到报警,崔志鹏死在了‘316纵火案’的仓库里,现场有大量活动痕迹,那边给出的初步判断是女性,身高一米七六左右,符合叶荞身高特征。”
“崔志鹏?那个很有威望的大学教授?”沈叶初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徐卫点头:“对,我们的人顺着‘小荞’给的线索去调查,发现崔志鹏涉嫌□□性侵未成年多起,还组织多人进行未成年拍卖活动。”
“……他的目的就是想彻底毁了叶荞。”沈叶初抽出暗藏在深处的那根线,“让她被众人站在德道的制高点上高高举起,再摔个粉碎,永无翻身的可能。”
“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等我逮到他哪怕写报告我也没认了,我先揍那混蛋一顿!”徐卫扭头询问女人意见,“我现在得赶紧过去一趟,要不叫斌子过来陪你守着?”
“不用,我跟你去现场。”沈叶初重新系上安全带,低头操作手机。
这样的回答成功收获徐卫的疑惑,她解释道:“我会联系朋友帮我看一下,她不属于警务人员,应该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你放心,我不会泄露重要信息。”
得到答案,徐卫暂且放心并提醒:“让你朋友别冲动行事,有情况随时联系你。”
“我知道了。”
八点三十九分,车子抵达南仓,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烈,两人随手戴上证件牌走进现场勘察。
尸体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扭曲在那,沈叶初靠近蹲下进行初步检查。
“崔志鹏的情况符合高坠,应该是当场死亡,具体的还要回局里做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
“这附近没有拖拽痕迹跟脚印,估计是直接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
徐卫抬头朝二楼悬空走廊看去:“大全说就是二楼发现了大量脚印,有小荞的也有崔志鹏的,但两人的活动轨迹并没有重叠。”
这只能说明叶荞曾经在这里活动过,他们尚且能够理智推测,但网络上那些惯会随风倒的群众们就不一定了。
崔志鹏的尸体被送回局里,沈叶初来到二楼,地上脚印深浅不一,似乎又有几个被拉长。
痕鉴人员见徐卫来,打声招呼说明情况:“现场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脚印,通过目前遗留脚印来看,这个人的腿应该受伤了,所以走路的时候左脚不稳定。”
“我……我觉得现场还有第三个人。”一个年轻警察推下眼镜,小心翼翼举手提出异议。
面孔有点眼熟,徐卫见状直接问她:“那你说说理由,为什么会有第三人?”
得到发言机会,年轻警察不敢多耽搁,忙找张塑料布铺好,随即趴下打开手电筒,语气稍显激动讲述:“你们看这里,这里虽然用灰土小心复原,但是可能是因为那名女性跟另一枚脚印重叠,导致复原出现问题。”
“你这……”徐卫的话还没说,身旁的女人已经随警员的动作一同趴下查看,果真发现在鞋纹处有另一种鞋子的纹路。
她抬头跟徐卫交换眼神,说出自己猜测:“我觉得是叶荞故意留下的。”
徐卫收敛神色,然而想要剥离出残缺且重叠的脚印属于谁,难度可想而知。
“我,我想试试,我觉得我可以,我在大学里痕鉴第一!”年轻警察自告奋勇。
“你试试?我要很快就出结果,你可以?”徐卫又说,“你叫什么名儿?我怎么瞅你这么面熟。”
年轻警察闻言赶紧站起来立正高声回答:“报告队长!我叫董世英!编号204364,今年新来的!”
难不成是董队的闺女?徐卫端量对方跟前队长五六分像的脸,决定对她予以重任:“我知道可能有点难为你了,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尽快,最好是这三五天就能有进展。”
“会不会太难为了啊徐队,这脚印提取都费劲。”一旁拍照的警员忍不住多嘴。
“没关系!”董世英双眼明亮赤诚,“徐队你放心,我肯定努力,尽快帮上忙!”
“董……董世英是吧,行,我记住你了。”徐卫看她,“我晚点跟所里说一声,全面支持你,你可一定要给我分出来!”
重任在身,董世英下意识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沈叶初随之起身查看手机,是汪映真发来一切正常的消息。
一切正常才不正常。
八点四十九分,向式国际酒店3306号房,陈玉京向叶荞诉说完关于那起案子的全部经过。
“所以那个跳楼的人根本就不是死者的父亲,死者也不是无辜的。”听清楚来龙去脉,叶荞眉头锁紧。
“对。”陈玉京点头,“我找公安局的朋友帮我调查过,那人才是收了钱闹这么一出,而且从医院查到他癌症晚期的报告,救不过来的。”
起初是一起入室抢劫,户主在反抗中导致劫匪后脑撞到桌角上当场死亡。
不料劫匪家属上告男人,请来的律师指控其涉嫌故意谋杀,但在陈玉京力挽狂澜下,最终判男人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主动报案,并不构成故意谋杀。
当时这起案子在当地受关注度并不高,就因为陈玉京出庭担任被告律师才有一批人感兴趣,结果下来群众褒贬不一。
有人说陈玉京收黑钱颠倒黑白,也有人说陈玉京是正义律师。
直到某天劫匪“父亲”从她们律所天台一跃而下,让她瞬时成为舆论风口的人物。
陈玉京觉得漏洞频出,压力下迫使律所暂时停掉她工作。
对此她表示理解,立刻联系警方朋友经过长达三个月左右的调查,最终在距离案发地五十米的荒废旱厕下发现尸体,经检验确定为男人妻子。
至此,被伪装成简单入室抢劫的恶性虐待事件终于浮出水面。
可如今信息更迭太快,人们对陈玉京的猜忌谩骂早已随时间闪过,她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能够让逝者安息,换自己心安。
“那个人抓住这起案子不放,目的不是为了让你身败名裂。”
说句实话,叶荞不相信陈玉京会为了救一个二十多年前缘浅离散的心上人而放弃自己现在的成就。
但她又私心的认为,陈玉京或许也会像曹慧姝一样,在提到对方时目露柔情,心脏柔软。
陈玉京蹙眉:“那他要什么?”
“他要的是看你会不会因为救曹慧姝而放弃自己。”
叶荞目不斜视看清陈玉京的表情,心底有了答案。
倏地,一个念头飞速占据她的思维,她眉头霎时拧紧掏出老年机。
刺耳的铃声仿若听到呼唤一般充斥整个房间,她压抑着怒火接通:“你想杀的是花钱找人陷害陈玉京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聪明啊叶荞!还不到两个小时呢就猜出来了!”老年机的听筒漏音严重,面具男的笑声暗哑令人不适,“这局你赢了,所以我要发给你奖励。”
话音刚落,叶荞听见身旁女人捂嘴惊呼一声。
“有,有个人刚刚从落地窗那边坠下去了。”陈玉京不可思议指向窗外。
叶荞疾步走到窗前朝下望去,如蝼蚁般的人扭曲着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往四周蔓延,仿佛散发着香甜似的吸引其他“蚂蚁”靠近围绕。
“新一轮游戏开始,距离警察过来还有……嗯——大概十分钟。被警察抓到你的话,游戏直接结束。快点逃吧,去找下一个人。”
有了这次教训,叶荞捏紧手机问:“谁?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董芳岚。她呢,曾经害自己的一个学生自杀,你说罪过大不大?还是两个小时,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入耳的名字让叶荞紧皱的眉头肌肉发疼,她正要再问,对面已经挂断。
从这里出发到国安教师公寓区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除非超速行驶压缩时间,可……
叶荞又望向车水马龙的商业区。
这根本就是逼她去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