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17时18分——XXX——XXX
气温依然不低,可毕竟已时值中秋,仅仅只是下午五点出头,夕阳就已经染红了天空。我已经有多少日子没能有闲心好好欣赏自然馈赠的美景了呢?我带着些许仪式感望向此刻的火烧云,一边确信着这次的胜利,一边好奇着改变了因果以后的世界会如何转换,而我这个漂泊者又将何去何从?我能否再获得一次和父母一起去高级饭店共享晚餐的机会?我能否再与我的前辈们一同借酒消愁?
哎...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怕把一切想得过于美好,结果却是南柯一梦罢了。和以前的我讲这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故事,我一定会对作者不科学的痴心妄想嗤之以鼻。可讽刺的是,我现在却不得不把希望都寄托在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里。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枪,试图安稳心神,告诫自己别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毕竟要瞄准的不是个可以令我毫无心理负担的坏人。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加,几个保留记忆的人对我形成的阻碍越来越大,为了防止他们之后想出更好的办法对付我,我必须得在这个轮回彻底做个了断。只恨前几次我下手都不够坚决,没能在他们搞清楚状况之前干净利落完成目标。
我吸取了前几次失败的教训,这次计划进行非常顺利。目前看来,对我的行动有所反应的人一共有5个。那个看着特别能打的男的和一个小姑娘被我用一颗不会爆炸的炸弹骗到地下冰库锁住了,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赤手空拳从冰库里硬闯出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悄悄打开冰库门别让他们冻死就行。长发小鬼和另一个女的被我引上教学楼顶楼甩在了后面,没那么快能重新追上我。
除此以外,我还四处设置了遥控音爆炸弹,并没有任何实际杀伤威力,但是却能造成真实爆炸级别的声响,足够造成给我下手机会的混乱,也不至于瞬间引来大批量特警,这也多亏了这所学校离谱的校庆。最后,那个自以为能成功伏击我的寸头,殊不知我有能感知周边生物的设备,被我用爆炸声引了出来,他自鸣得意的埋伏反而成为了我打晕他的良机。把晕倒的他拖到屏幕后面的视线死角,我快步走上了四楼。
一切如我所愿,老师也被爆炸声引出了校长室,正在走廊上对着窗外疑惑地观察情况,然后一边用手机联络了解情况的其他老师。我走到绝不可能失手的距离,他也正好打完一个电话。
“龙老师,您是我最敬仰的人。但是...为了未来,我不得不杀了您!”我皱紧眉头、抿紧嘴唇,举起枪指向了他。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早就被吓得半死,很可能还会跌坐在地上,甚至连大小便都失禁了。老师却只是在一阵惊愕过后,快速恢复了大半的镇定,不愧是他的气场,在他的面前我始终显得那么渺小。
“我不记得有你这个学生。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学生到这种地步。”老师对于他的记忆有着十足的自信,也坚信自己的教育之道不会有大问题,这些都和我遥远的记忆严丝合缝。
“您现在确实不可能记得我...我没有时间细细解释了...您现在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不得不杀了您!”我怕再不动手,过浓的熟悉感会挫败我的杀意,磨灭我痛下杀手的决心和勇气。况且,后面的追兵让我没有时间娓娓道来,我已经听到了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很可能是追兵们已经来了。
“可我还不能死,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不杀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我没多久之前才和您解释过,但现在的您并无法接受。让您主动放弃所有的事业和梦想,这根本不现实吧?”我狠狠咬破了嘴唇,“再见了!龙老师!”
一条直线走廊——
不到五米的距离——
没有任何失手的可能性——
百味陈杂,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心头我缓慢又急促地扣下了扳机——
嘭——
乓——
并没有任何血花飞溅出来,奇怪了...老师是做出了一定幅度的闪躲动作,但是并不足以在这个距离回避掉子弹的射击。我往后看去,子弹也没有在走廊四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任何痕迹,奇了怪了...
没有时间给我细想了,追兵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一旦他们追上来,这个轮回我的一切精心布置都只能打水漂了!我微微调整枪口的角度,朝着老师再次扣响扳机。
嘭——
乓——
嘭——
乓——
嘭——
乓——
......
一股反胃的回忆涌上我的心口,我立马明白发生什么了。一发没有命中可能是意外,连续那么多发抖没有打中,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该死的畜生追过来了!是害死了我身边无数友人的畜生!!!
“子弹拦截?!!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不知所措的我气急败坏,空洞的愤怒中掺杂了八成以上的恐惧。早已心知肚明,无力的我只能自暴自弃般明知故问。现在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无济于事...等死吧...
老师身后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一个戴着墨镜、梳着大背头、满脸的得意的坏笑的畜生,恶毒的话语从他嘴里流淌了出来:“傻*!就凭一把小手枪,也想打穿我的拦截?没用的废物笑死我了!”
在听到他的笑声之前,我就感受到眉间一阵剧痛,接着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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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14时37分——辖区协管员——徐如林
还以为要在冰库里被冻死了。结果白光一闪以后,自己安然无恙出现在办公室里。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是时空又轮回了一次,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
我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我真死在那冰库里也无所谓,被复仇的怒火所吞噬,却连复仇的对象都找不到,早点死了对我来说也是种解脱。但要是因为自己的偏执中了敌人的奸计,连带害死了自己应该保护好的小姑娘,那我就算死也无法心安,无尽的愧疚会在地狱里永远折磨着我。所以我们被关在冰库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小罗和高中小鬼解决了那个疯子吗?那真是要对他们有点刮目相看了。
所以,事情已经结束了吧?我已经回到原来的生活里面了吗?上个轮回他们记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还有事的话应该会联系我的吧?没有接到电话的话,说明事情已经结束了吧。在冰库里漫长又绝望的煎熬让我倍感疲倦。回头确认了一下,科长好像已经溜了,我便趴在办公桌上准备好好打个盹。
在快要陷入梦境前的一瞬间,我猛然一个惊醒,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翻了下手机,果然没留下他们几个的号码。时空发生轮回的话,能保留的仅仅是我们几个的记忆,手机里的资料也全都回到最初的起点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并不是一切已然完结,只是他们就算想找我,也联系不上。
我还要主动过去找麻烦吗?前几次都是被领导强塞了工作过去巡查,不得不去。现在我再过去,是不是有点自寻烦恼了啊?这和我的人生目标相去甚远,不去节外生枝才是理智的,但...我还是做不到束之高阁。我实在不是明知道这种情况还能置身事外的人,差点不小心害死小姑娘的事也让我没从自责里缓过来。在冰库里差点被冻死的经历还是让我心有余悸,我披上了备在办公室里的卫衣,急匆匆朝新才高中走去。
用相同的说辞过了门卫这一关,用同样的姿势拒绝了门卫塞过来的烟,不禁感慨还真是和他们所说的一样,一般人都没有保留轮回的记忆。要是我也像门卫大爷一样没有保留记忆该多好,不用被卷进麻烦事里,无知是福,还能在这桂花香气四溢的初秋静享一片风和日丽。我的复仇之路上就这么平白无故多了一道坎,无论进退都让人烦恼,真麻烦。
我果然没猜错,这帮人聚集在行政楼外面的花园里开着会呢。高中小鬼远远看见我,便激动地挥舞手臂朝我示意。想来这家伙还真是不记仇,明明之前我狠狠修理了他两次,现在却还能抛开这些,把我当队友来看。再长大一些,要是他能撇干净高中生特有的轻浮和妄想的话,没准还是个挺有器量的人。
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还有个衣服脏兮兮的寸头也混在里面。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另一个知情人吗?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之前我在操场舞台上发现炸弹前,在我边上的啰里啰唆那个工地负责人嘛!结果我们这五个保有记忆的相关人员,事先都已经在学校里见过面了,难不成这特殊能力还是接触式传染的吗?也不对啊,我这一路和多少人都有过面对面的接触,能保有记忆的也就他们四个人,这也说不通。
和他们汇合以后,我首先向主播小姑娘诚恳地道了歉。幸好我们都平安无事,她也冷静了下来,并没有过多责备我,只是忿忿质疑着靠我们几个普通人来对付持枪匪徒的合理性。她说的道理很对,敌人的危险程度超乎想象,不光手持枪械,还藏有炸弹,更擅长用脑子,并不是我们几个赤手空拳的业余人士该去面对的。可我更是深深了解,在这种条件下,并没有警察会认真介入这种听上去就很假的事件。只有枪响了、爆炸了、着火了、出人命了,他们才会最快速度赶到现场。
在和他们互通有无的过程中,高中小鬼突然一拍脑袋,一声惊呼:“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啊,好像每次我们轮回的起点时间,一直都在往后移啊?罗阿姨,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当时才刚过中午的饭点吧?现在这回,刚开始都接近3点了。”
“小兔崽子我就比你大那么几岁,叫谁阿姨啊!”整体来说挺理智的小罗一下子就被小鬼头点燃了怒火,“而且你还好意思提第一次碰面的事情,你好大的脸啊!”
“那你就说是不是嘛。”
销售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像还真是...”
被困在轮回中的时间里,他们比我在学校里待得要久很多,这方面的感知上,肯定也要比泡在一成不变的管理局里的我要精准许多。回顾之前的情况,好多违和的情景也进一步印证了这个说法,一个很科幻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袋里,使我脱口而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敌人每次启动时空轮回需要消耗某种资源,资源的残余量决定了能返回的时间的距离?”
寸头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异常兴奋的表情,还没等我说完就接过了话茬:“对对对!我以前看过类似设定的漫画!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时空轮回每次能返回的时间越来越少,等返回的时间降低为0的时候,我们就赢了!”
“那我们胜算大概还并不低?”小鬼头抱着小孩子特有的乐观,顺着说了下去,“根据之前那家伙的做法来判断,他应该并不想杀任何校长以外的人,我们只要再死守住几次校长室就可以了吧?我们对他的战术越来越知根知底,接下来该头疼的是他了吧?”
“可万一他狗急跳墙了呢?现在不杀我们是觉得没必要,但要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你能确定他不把我们都打死啊?”心没那么大的主播小姑娘提出了一针见血的看法,看得出来她在冰库里还是被吓了个够呛,“而且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一开始我就在观众席目击过你被炸死了!”
众人还是归于了沉默。每个人发表的观点或多或少都有点道理,但是又不足以彻底说服对方。说到底,这种过于超现实的情况发生在我们几个普通人身上,过往的经验、思维、逻辑都失去了可靠性,很难说某种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下一个刹那,一道白光就切开了沉默。
“这么快?!”众人在难得一见的异口同声中断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