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安雪溪刚推开门,就听到霜雪霁说教的声音。
“你又走那条巷子。跟你说多少次,没有路灯,电瓶车乱窜,不要走那条道。”
没多想屋里的人怎么知道她走的哪条路,安雪溪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近嘛。谁会放着近路不抄走远路呢。”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房间里捣鼓什么,想到她并未痊愈,安雪溪走近一探究竟。
“收拾东西干嘛?什么掉了吗?”
霜雪霁的床上,文件和衣服整齐摆开。
“出趟差。”
“大病初愈就出差,你是嫌活够了吗?”
霜雪霁抬起眼蹙着眉头恨了一眼安雪溪。
“乱讲话。之前传送过去的工程出问题了,我得去看看。就在天津,不远。”
“这是距离的问题吗!我陪你去。”
“宋安会和我一道,你就在家等我回来吧。”
霜雪霁揉了揉安雪溪的头发,“听话。”
卸完妆洗过澡,安雪溪抱着大白熊玩偶,和霜雪霁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新番。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安雪溪一边看着动画,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今天试音的过程和结果。
“秦昌还是配柳砚清,四奕改配贺祈源。”
安雪溪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大白熊的耳朵,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霜雪霁,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霜雪霁靠在沙发另一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氤氲了她的眉眼。她听到安雪溪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挺好的。”
她放下茶杯,伸手揉了揉安雪溪的头发,语气温柔,“我就说这任务非你莫属,有些人是有天赋的。”
安雪溪被她揉得有些发痒,缩了缩脖子。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玩偶,犹豫半晌,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了几分:“然后……易奕,就是四奕,对吧?你们很多年前就认识。”
霜雪霁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停在安雪溪的发间。她的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开,落在安雪溪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嗯。”
安雪溪抱着玩偶的手紧了紧。
“什么时候?在哪儿?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霜雪霁轻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五年前见过他后,我原本打算就当从没见过这人的。所以五年间我都躲着不肯见他,没想过会到现在。”
“所以你从不和我去漫展,不和我去四奕的见面会,不肯告诉我易奕是谁……”
霜雪霁内疚地看向安雪溪,眼中满是歉意。此时此景,只有道歉管用。
“对不起。”
安雪溪仰起头,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怀里大白熊的身上。大白熊软绵绵的肚子被她捶得凹陷下去,又慢慢弹回原状。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啥事都等我发现了才告诉我实情,我哪儿有你想得那么聪明!”
安雪溪的目光不肯落在好友身上,怕心一软,内心的怨恨吐露不出。霜雪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安雪溪见她不说话,又是一拳捶在大白熊身上。霜雪霁看着安雪溪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想起什么,又笑着贴上安雪溪。
“别生气啦。作为补偿,我满足你一个愿望,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不是什么金砖别墅之类的。”
“我的愿望就是以后有什么事,你一定告诉我。”
霜雪霁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嗯,我答应你。除此以外,当真没有?”
安雪溪摇摇头:“没有。”
霜雪霁挑了挑眉,突然凑近安雪溪,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帮你追秦昌老师?”
“哈?!”安雪溪猛地坐直了身子,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霜雪霁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哟,脸红啦?让我看看?”她伸手去捏安雪溪的脸,却被安雪溪一把拍开。
“走开走开。”安雪溪抱着大白熊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先管好自己吧,和易奕和好了吗,就来管我的闲事。”
霜雪霁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她靠在沙发上,目光有些飘忽:“欸,你还记得你以前的梦想吗?”
安雪溪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
“我们四个人一起谈恋爱。”
我应该是疯了。
显然,安雪溪现在的表情也觉得我肯定是疯了。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那啥……重婚罪?□□罪?要坐牢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努力消化我刚才的话。
“你想什么呢。”
我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好笑。我捞过茶几上的平板,点开画图笔记,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试图用更直观的方式向她解释我的想法。
“我、你、易奕,咳,我习惯叫易奕了。”我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在愣神,便轻轻敲了敲平板,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
“没事儿,你继续。”
她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神依旧有些游离。
“我、你、易奕、秦昌,我们四个人。目前的局面来看,我和秦昌某种程度是官宣了,非要说的话,你和四奕也算有关系嘛,对不对。”我一边说,一边在平板上画出了四个人的关系图,用箭头标注了各自的关系。
“算……吗?”
“你不是六年前听着他声音就硬了嘛,然后一听就是六年,怎么不算呢。”
“啊……非要说的话……嗯。”
安雪溪点了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显然还在努力理解我的思路。
我也知道理由过分牵强,但为了引出我这番言论的最终目的,只有靠嘴炮功能给安雪溪洗脑了。
“还记得ABCD排列组合,不重复的情况下,会得出的六种结果吗?”
“AB、AC、AD、BC、BD、CD?”
“聪明的小安,最近脑子很灵光啊,一点就通。”我笑着夸了她一句,试图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你真的在夸我吗……”她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哈哈哈哈,那我继续了哈。”我笑了笑,继续在平板上画图,“目前的情况来看,六种情况中的五种情况均已出现,只剩下最后一种结果了。”
我在CD上用红色记号笔划上两个圈,特意加重了笔触。
“你和秦昌。”
我抬头看向她。她皱了皱眉,眼神依旧迷茫,显然还没跟上我的思路。
“我没明白……”
“那我换种说法。”我叹了口气,“你设想的不是BL、GL、BG嘛。现在,BL有啦,他俩的广播剧。GL嘛……咱们勉勉强强算吧下一个!”我赶紧跳过这个节点,“BG,我和易奕……虽然是过去式,也是有过了。加上两条对完产生的误会绯闻,目前六种情况只剩下——”
“我和秦昌老师。”
安雪溪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脸瞬间红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样,低下头不敢看我。
“可是……秦昌老师应该不会同意吧。不对,他看不上我吧。之前还跟踪他,偷拍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试试呗,没试怎么知道。单独吃个饭,约个会,试试看两人之间有没有灵性。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说准的。不然怎么会有一见钟情的故事发生呢。”
“秦昌老师……不会对我一见钟情的。”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神黯淡下来,“他不会,谁都不会。”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心疼。安雪溪总是这样,对自己缺乏信心,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别人。可我知道,她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只是她自己看不到而已。
“别这么说。”我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鼓励和自信,“你值得被喜欢,值得被爱。秦昌老师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不可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我不知道……”
我笑了笑,松开她的手。
“没关系,慢慢来。你可以先试着和他多接触,不用急着确定什么。感情是慢慢培养的,不是吗?更何况,你还有我啊。”
她依旧有些不安,但眼神里多了份期待。
“那……我试试?”
我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重金收买我也让他出来和你约会!”
安雪溪眉头一皱,“涉及金钱交易的性行为是违——”
我猛地捂住她乱讲话的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谈恋爱?想不想和秦昌老师谈恋爱?想不想听着秦昌老师的声音睡觉?想不想让秦昌老师身临其境给你近距离——”
“想!!!!!!!”
咖啡厅里,柔和的灯光洒在木质桌面上。
我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随即给秦昌转了两千块钱。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眉头微皱,没搞明白我的意图。
“这是定金。”
秦昌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困惑:“定金?什么定金?”
我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半眯起眼。
“事成之后,礼金翻倍。”
他依旧一脸茫然,仿佛我在跟他讲什么外星语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份事先写好的方案,推到他面前。他低头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两千块约会基金,不够再找我要。不过也得省着点花,别去那种一晚上好几千的酒店。”
秦昌突然打断我。
“等等,我还是没明白……你这是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看着他,心里暗自嘀咕:秦昌这家伙,反应太迟钝,不会28岁还是个处吧。
秦昌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毕竟秦昌老师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安雪溪跟踪偷拍两个月都不报警,我也不该走这种“先下手为强”的路子。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道出来意。
“你,和安雪溪约会吧。”
秦昌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迟钝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和安雪溪约会?你确定?不是四奕,是我?”
我耸了耸肩。
“没错,就是你。”
秦昌一只手撑着脑袋,喝了口咖啡要说什么,没说,又喝了口。
“她已经知道我是秦昌,不是四奕了。”
我摆出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啊。不对,她知道啊。”
“那你……”
话说到一半,秦昌的表情转为无奈,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这是算准了我不擅长拒绝,所以才找上门的啊。”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这么说嘛,这是对秦昌老师为人的敬仰和肯定。”
秦昌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对安雪溪还挺上心,对自己的事倒无所谓的样子。”
我端起眼前的咖啡,忘了加糖,一口苦涩占据口腔。
“易奕去上海了。”
声音舞台剧《新·ABC谋杀案》进入最后彩排阶段,六月份将从上海开启全国巡演。四奕之前官宣说将出演全新的角色,最近官方宣布了他饰演的角色:罗杰·伊曼纽尔·唐斯。原著中是这样描述这个角色的——“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他长得和《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青蛙侍卫太像了。他非常兴奋,声音因激动变得很刺耳。”
消息一放出,四奕后援会顿时炸开锅。“凭什么我家四奕要演一只青蛙!”
官方账号下方甚至出现了申讨,还四奕主角,代表四奕拒绝出演之类的刷屏言论。直到四奕本人出来澄清发文说这个角色是他自己决定的,很有挑战性。因为是第一次出演舞台剧,他很期待这次出演唐斯。
唐斯在原著中不过是个走过场的角色,换做舞台剧,顶多出场几分钟。差点成了主角的人,转眼就沦为路人,也不怪四奕后援会如此生气。
秦昌继续说道:“去了有段时间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我撑着脑袋,小声说了句“也好”。
秦昌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又咽回去。
临别前,秦昌还是憋不住话,把我叫住。
“他,挺内疚的。一喝多就问我该怎么跟你道歉。我想他应该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等他下次回来,你们……好好谈谈吧。作为好友,你们共同的好友,我不想到这样的局面。”
“……”
秦昌轻拍我的肩,转身进了反方向的列车。
地铁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吹动我的衣裙,蓝色的裙摆随风浮动。
“我要送你些东西,让你的世界被我占据,即使相隔千里,也能感觉到我。即使分开了,你也会因为这些东西不时想起我。”
他走的时候,夜间黑漆漆的。
现在,夜间也是黑漆漆的。世界陷入沉睡,就连白日也变得黑漆漆的。
正如他所说,即使分开了,我也会因为这些东西不时想起他。
他总爱送我一些无关紧要的礼物,最想要的,却从未给我。
我叹了口气,带上耳机隔绝周围的人声。
列车进站,驶进没有光亮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