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教廷就是非得假惺惺,特别是……一拍脑袋就想着弄个祭礼,有本事自己办别拉上我们协会。”
昂斯旅馆是索卡镇上最好的旅馆,旅馆就开在中央广场的旁边,离冒险者协会办事处也不远。
大概是明天的祭礼的缘故,大多数来自弥夜郡的圣职者们都暂时入住了这间旅馆。
旅馆外围还有一圈身姿挺拔的士兵们环绕而立,如同一尊尊冷酷的雕像。
“好了大小姐,来都来了,你就少说点吧。”桌子另一头身着白袍的女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瞥了眼上家,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张牌,“就当做是休假好了。”
“你早就搭上了男爵夫人,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下家的男子隐隐翻了个白眼,“本来这几天有位夫人的邀请,我还想去好好聊聊,这下好了,呵。”
“看开点,你的竞争对手也被搅黄了呢,有没有开心一点。”
“谢谢,没有。”错过邀请的圣职者嗤笑一声,又抬眼环视了下旅馆的房间,眼神隐隐带了一丝嫌弃。
“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待在净室里多画几张卷轴,赚的钱还能买个新烛台呢。”
“可不是,你看看这,这里据说还是最好的旅馆,啧啧。”一开头就在抱怨的圣职并未收敛,挑剔地挑起一角布料普通的桌布,又瞥了眼窗边花瓶里的雏菊。
“那大小姐来这干什么,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还不是我父亲,非得压着我来,指望我搭上那位……”被叫做大小姐的圣职者这回是切实翻了个白眼。
“我可提醒您,协会和教廷的关系可不像历史里那样和谐,暗地里微妙得很。”
“你也少装,你跟着来不也想试试能不能搭上那位圣女大人,我可一直觉得协会比那群神棍好,和某些待价而沽的家伙可以不一样。”
“好了,我赢了。”另一位圣职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与此同时,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尊贵圣职者阁下!恳请您救救我可怜的孩子贝琳吧!求求您了……”依耶塔夫人被拦在了旅馆的门外。
“抱歉这位夫人,您不能进去。”门口的士兵坚守着旅馆的门庭。
“这是第几个了?”牌局间隙,无聊的圣职者们站到床边,好像事不关己般看着这场闹剧。
“忘了,真是有够麻烦的。有些问题明明就是买张三阶卷轴就解决的事。”
“大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有您的家境的。”
“那明天不就是的祭礼吗?免费——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这都等不及。”
“听说最近弥夜山脉出了点事,可能是因为这个。”另一旁的男子耸耸肩。
“哈,该夸你不愧是平民出身的家伙吗,还挺有同情心。”
“我只是满足您的好奇心大小姐,我和他们可不是一路人。”男子打住这个话题。
“那你下去把那人赶走吧,太吵。这是牌局输家的义务。”女子也懒得和他多说,又回到桌边。
“可是、贝琳她的腿……”楼下的依耶塔夫人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贝琳之前还想去骑士团应征见习骑士的,结果可能没法站起来了,您就通融一下吧!”
显然门口的士兵也能想象,失去双腿对一名立足成为骑士的人有多大的影响,叹了口气,但是还是遗憾的和这位夫人说道:“夫人,这是命令,您先回去吧,惊扰到楼上的大人们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可……”
“这位夫人,您先回去吧。”宾馆的门口,一名白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男性圣职者身着白袍,衣角与袖口绣着繁复的金边,胸前还别这一枚鎏金纹章——那是圣职者协会的纹章,底层镌刻着的古老符文的鎏金圆盘仿佛日轮,象征着光明之力,上面镶嵌着的水晶繁花代表着魔法与救赎。
这位圣职者先生的金发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镀了层金边,神情悲悯地说道:“夫人,所有圣职者们都在全力准备明天的祭礼,您应该耐心一点,也为别人考虑考虑,不是吗?”
“我、可是贝琳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依耶塔夫人的声音变得小了起来,看了眼不远处的圣职者,这段话虽然声音不算大,但也没有避着这群士兵。
依耶塔夫人也有点羞赫,她这样做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先局促地抚了下裙摆。
这些动作显然都被圣职者先生看在眼里,勾起一丝笑容,声音温和了下来:“我们都能理解您急切的心情,但是您放心,明天的祭礼很多大人物都要来。”
“中央教廷的圣女殿下、弥夜郡的大主教、我们协会的会长——相信您都听过他们的名声。”
“好、好的!真是不好意思,给大人添麻烦了,谢谢您!”
“都是小事。”圣职者对依耶塔夫人点点头,目送着这位妇人远去,又转头对门口的骑士把刚才的说辞说了遍,嘱咐一番,便匆匆上楼去了。
————
依耶塔夫人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先进贝琳的房间里看了下贝琳,低下头细细看着隐隐有裂纹的、薄冰下的双腿。
一开始被噬藤蛇啃咬的伤处已经被看不见白骨,变成了绿色的藤蔓,而别处的藤蔓已经缓慢地攀出了薄冰的范围。
贝琳对着母亲扯出一丝笑意。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去呢?从伊利娅失踪就该警惕的!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依耶塔夫人恨恨地抱怨了一通,
但是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她还是马上软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了今天去找圣职者的事,“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明天会有厉害的大人亲临,真是神明眷顾,他说一定能治好的。”
“母亲,没事的,让您担心了。”贝琳远没有母亲这么乐观,她能感受到双脚的痛感在减弱,但是看着仍在生长的藤蔓,这可不是好消息。
“就算站不起来了我也能靠着木工活养活自己的。您别忘了我可是……”
“别说这种晦气话!”依耶塔夫人当即打断了她,“好了贝琳,你一定能治好的,别想这些东西。我去做点你最爱吃的,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贝琳看着母亲,只能止住了话,点了点头。
在母亲的帮助下,贝琳吃过了饭,不得不说确实是这段倒霉经历之后最大的慰藉。
依耶塔夫人看着贝琳这样子,又有些忍耐不住想要念叨几句,贝琳赶忙哄了几句,保证了些再也不干冒险者这行当了——她的腿估计也没法继续了,便打算先行休息了。
贝琳靠在床上,发呆了几个时辰,只能看着院子里沐浴在月光下的叶子,叹了口气。
还是好痛,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以后再也不可能是冒险者了,变成一个无趣普通的木匠,算了,该谢谢她还有些力气当木匠。
贝琳苦笑着,神游天际,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笃笃的声响——带着帽子的猫头鹰正在和她对视。
“是你?萨里大人?”贝琳低声惊呼,回过神来说,“您直接进来吧?您推得动吗?窗户没锁。”
萨里轻而易举的推开窗户,跳到了床头:“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或许您也还记得之前给您带的药剂吗?”
“当然,我已经喝完了,若您的福我现在还算有点力气。”贝琳笑了笑。
“那请让我给您介绍一下,我受主人之托给您带来了新的、针对您现在病情研制的药剂,或许可以解决您现在面临的痛苦。”
猫头鹰的帽子里突出一瓶火红的药剂,绚丽璀璨得像焰火一般,萨里继续推销道,依照着姜行雾的描述给贝琳重复了一遍。
看着贝琳还有点反应过来的脸,萨里又说:“当然,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们可能需要取一滴您的鲜血做一下实验,确保这份药剂对您是无害的。”
“您愿意尝试一下吗?”
贝琳还在犹豫,房门外又传来依耶塔夫人紧张的声音,还伴随着门锁扭动的声响:“贝琳?你没事吗?你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