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被人请了出来,五花大绑的请了出来了。看见刘混大骂,“骗子!”
刘混嗤笑,“李老爷,大富大贵就在眼前,你取了李老二的天血,公子满意了,自然就富贵了。”
李老爷看着刘混指的方向,面上惶恐不安,挣扎着去踢刘混,“你要把我儿如何?”
“不是你说要镇压李老二的阴气吗?取了天血供奉给蝉佛,自然阴气就消散了。”
“你!”李老爷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周围摆放的物件暗示了取天血是什么意思。李老爷被气得说不话,他自然是想镇压孩子身上的阴气,这世上有这般诞生的孩子吗?
可无论如何李何为是他的亲生骨肉,这点是事实,李家子嗣单薄,父亲只有他这一脉。如今他的孩子,一个离心离家,一个出生怪异。后娶的续弦也只生了两个女娃,每日只知胭脂粉末一些女儿家家的玩意,他愁啊!
离心的老大有出息,他即伤心又欣慰,想到怪异的老二令他恐惧。可终归是自己的孩子,李老爷也想过很多办法,建寺庙,积善德……
他觉得他做了很多,为李何为付出了很多,可每次见面李何为想亲亲近他时,脑子里总是浮现那日夜晚的情景。
三年前,清风山上修建了一座寺庙,他当时嗤之以鼻。不过是寺庙而以,他老李家没有修吗?
三年前,齐国各地大旱,落霞县百姓收成相比往年不到六成,有多少百姓饿死,又有多少父母官趁机挣钱。他老李家捐了多少米粮,盖了多少粥铺。
做得一点不比寺庙少,物是人非,一年又一年,山上的寺庙越发红火,县中百姓赞叹不已,甚至一些江湖人士也广泛出现在这个小县内。
对李家的贡献又有多少人记得?他心里有怨是真,对寺庙香火旺盛的羡慕也是真。
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在酒楼喝酒的刘混,两人结交。刘混为他引进了寺庙的主持,同主持说了家里的情况,主持给出了解决方法。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镇阴气是取天血……
“哈哈哈!”
一道笑声从入口处传来,众人看去,乔老爷拍手叫好的出现,“老李啊老李,活了大半辈子始终压我一头,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不甘的时候?”
“是你!姓乔的,是你!”李老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句话。
“是我又如何?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又怎么样?”乔老爷揪住李老爷的衣服,恶狠狠的说,“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今日我便要讨回来!”
刘混示意手下将两人分开,“二位有何怨有何仇,也得等到取完天血之后慢慢算。”
“哼!”乔老爷将袖子一摔,狠狠的瞪了刘混一眼,“不过是一条走狗,也敢在我面前吠。”
“你!”刘混的不少手下将刀拔出一半,刘混倒是不拘小节,一字一句说着:“是猫是狗,还是被人玩弄在手掌之间,不堪一提的物件……”
忽然,又笑了起来,“哼哼哼~乔老爷,莫要高兴得太早!”
乔老爷心里看不起这江湖人士,又听这话,脸上更没了好颜色,哼的一声,甩袖到一旁看着。
刘混又道:“来人,带李老爷去取天血!”
此时,李老爷早已失去了气力,任人摆弄,被拖拽到床前,双手被人强制拿起锥刀,铁锤。看着床上面容苍白的小儿子,李老爷心里一片废墟。
刘混:“李老爷,子时是个吉时,别耽误了。”
“你不是一直害怕他吗?下手啊,快下手啊,由你亲自取下来的天血献给蝉佛,岂不是更能体现你的心意,从此之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他了。”
“父慈子孝,大富大贵就在眼前,你在犹豫什么?”
刘混走到李老爷身边,字字句句,都是在诱惑他做出选择。
在墙角的齐桉看着面前这一幕,感觉诡异。刘混说乔老爷重病活不久了,什么人重病且只有几日活头还能揪住人的衣服放狠话。
而刘混目前的行为更是奇怪,若是他真的想取天血,是李何为的父亲取还是他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吗?
眼前的李老爷压根没有勇气下手,就算说得再多,还不是浪费时间。
李老爷紧盯着李何为苍白的脸,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齐桉看得心惊,想要出手,结果又被拉住,回头看,郎中月在对他摇头。
突然,李老爷转身用力的刺向刘混,大喊,“他是我的儿,我的儿啊!!!”
刘混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李老爷的锥刀,一脚踢飞,嘲讽道:“你儿?你不是在他出生后就要杀了他吗?”
“你不是害怕他吗?”
“你不是在他出生几日后被驱逐出县时,一言不发吗?”
“如今又说什么你的儿?!”
李老爷蜷缩在地上,刘混的一脚不轻,这会站起来的劲都没有,嘴巴,身体颤抖得厉害,“我……”
刘混听不清,上前将他拎起,狠狠的拍拍他的脸,“说话!”
“错了……”
“大声点!”刘混继续狠抽他脸。
“是我错了……”
这次李老爷拼着最后一口气,喊了出来,喊出来心底的悔。
刘混见目标达到,如同扔废物一般扔了出去,老爷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身体终于停下,之前鲜亮干净的李老爷,如今满身灰尘,嘴角溢出血迹,朝着中央的大床奋力爬去。
乔老爷乐呵呵走在李老爷跟前,一脚踩在了他当时手掌上,李老爷痛的尖叫出声。
躲在暗处的齐桉想行动却再一次被摁住,眼神问郎中月,“你做什么?”
郎中月回应:“好好看戏。”
不等齐桉挣脱束缚,乔老爷的声音响起,“若不是你当年负了阿陈,我又怎会过得这般劳累!”
“哈哈……咳咳……”
“你笑什么?!”乔老爷双拳紧握。
“是……我吗?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上陈家提亲,陈家会换婚吗?”李老爷望着乔老爷的眼睛反问。
两人目光一高一低,交错之间,当年的事在脑中浮现。
陈家是书香世家,早些年前还出过举人,后来出事渐渐没落。如今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嫡出陈二姐,一个是庶出陈三妹。嫡出陈二姐芳心安许李家郎,柳岸互道情谊,李家郎承诺上门提亲。
奈何乔家郎心里也有陈二姐,乔父看出儿子心中所求,上门提亲。那时乔家生意兴隆,乔子面容方正,性格豁达,人也聪慧,一手字写得是人人称赞。
陈家想也没想便应允,待一切落成,洞房花烛时,陈二姐才知眼前人不是心上人。
陈二姐大闹婚房,乔家郎才知她心中已有意中人。可拜过天地,事已至此,陈二姐痛哭不已,大骂乔家郎。
乔家郎心里自是难过,心中期许的女子终于嫁给了自己,却不成想早在出嫁之前已经与其他男子暗通心意。他难堪,愤愤不平。
三日后回门。陈二姐得知庶妹却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气得自己晕了过去,她恨李家郎负她,也恨庶妹夺其所爱,更恨乔家求娶。
此后在乔家作天作地,乔家郎即便再爱也受不了心上人大变。可一年后,李家夫人有孕,陈二姐痛哭之后性情大变,对乔家郎也渐渐好了起来,乔宅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
不久之后,乔夫人也有孕了。
陈家两姐妹生下孩子后,争斗也少了些许,陈二姐的心思渐渐放在了孩子心上,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可谁想几年后,李夫人又怀上了……
乔夫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日日在房中咒骂。
中元节李夫人去世,乔夫人在院子大笑后昏厥。此后,乔夫人便好好过起了日子。
但乔家郎知道,他的夫人变了……
变得比以前更疯癫了,只要他出门,回家之后各种盘问,若是不说清楚,便哭闹不止。
甚至深夜坐在他的床边上,仔细抚摸他的脸盘,甚至掐着他的脖子问,“李郎,是你吗?李郎?”
……
“如果不是你父亲去提亲,她又怎会嫁给你?”
“不,不是。”乔老爷怒吼,“若不是你勾搭她,她又怎么会心里都是你!”
他这一生娶了自己年少时爱慕的人,而日子却过得一地鸡毛,他憎恨李家人。
他认为他这一生的不幸都是李家造成的。
“我……咳咳……我跟她情投意合,何来勾搭之说……”李老爷同样憎恨面前的夺妻者。
闭上眼,少女笑容浮现在面前,笑声清脆动人,梨扇遮颜。扇面掩开时,少女穿上了妇人的衣着,盘上了头发,站在他面前喊他“姐夫”。笑容转瞬即过,当年的少女在他面前哭诉,她的怨恨,她的不幸,她的种种作为。
终是他心软,应下了。
如今面对乔老爷的指责,他睁开眼,淡淡开口,“我不欠你乔家的。”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乔老爷,“你说不欠就不欠的吗?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被你毁了!”
“二……乔夫人杀了三妹。”
“不……”乔老爷震惊,想要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夫人那些年的荒诞行为,他怎能不知。是的确是从李夫人陈三妹离世后,李家不同陈家,乔家来往之后,好起来的。
乔老爷还陷在思绪中,李大公子从入口处闯了出来,一把推开乔老爷,质问,“爹……”
一声爹出口后没有了后文,太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李老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人,“你……?”
乔老爷震惊,“你从哪来?”
刘混目光注视,脸色淡定。
角落里,郎中月满意,齐桉疑惑。
李大公子苦笑,连连后退,嘴里低喃,“我就知,我就知是如此!”
“你骗了我十几年,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李大公子要踩上地上的锥刀,刘混大喊:“公子!!!”
房间中人看李大公子的目光里皆是惊讶!角落里的齐桉几乎要按耐不住了,李公子绑架了李何为?是李公子要取天血?!
刘混口中的公子,四蝉宗的主人!落霞县悬案的真凶!
“刘混,给我杀了他!”稳住心神后,李大公子指着地上的人命令道。
“公子,不可。”
“你也要弃我吗?刘混……”李大公子盯着刘混的眼睛,“他包庇杀我娘之人,让何为和我从小遭受别人的白眼,他明明知道是谁,却骗我说是小厮……哈哈哈……”
“可为。”
李大公子愤恨道:“你不要叫我!”
齐桉这次受不了郎中月了,她要问清楚。一个转身闪至他的身后,用力推了出去。
角落的动静传来,郎中月踉踉跄跄几步站好,脸上尴尬,他就是看戏,推他出来做什么。
刘混眼神凶狠,看是郎中月和齐桉之后,让人把刀收起来。
“李大公子,你这种做对得起李何为吗?对得起嫂子吗?”齐桉质问。
他是公子,他是幕后操纵人,他为了母亲的死下了做了这么多,甚至刘混都能听令于他,亲弟弟也能放在凶位。
他很厉害,齐桉不得不承认。
可是落霞县的人命,李何为的安危,他都置之不顾,这般罔顾性命……
“呵,是齐姑娘啊!齐姑娘倒是重情义,居然真的愿意舍命陪何为。如此这般,我倒也是安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桉皱眉。
李大公子大笑,“哈哈哈,没什么意思。我为母亲报仇了,父亲下去好好向她赔不是。”
“乔老爷,你跟我合作对付我父亲,不过是想证明你比他强。可惜~可惜乔夫人看不见了。”
乔老爷阴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公子大笑,“她穿着嫁衣离开了,你与她夫妻一场,可她临终前还恋恋不忘的要嫁给父亲,真是可笑。”
这句话于乔老爷而言简直杀人诛心,他一生所求不过一爱、一居、一书。
到头而来,爱,是他人所爱,居,是画中一现。
乔老爷一口心头血喷出,齐桉大惊失色,赶忙扶住乔老爷,郎中月搭脉,“齐桉快问,他之前是吃了药之后的回光返照。”
齐桉顾不得了,掐住乔老爷的手摇晃道:“乔老爷,肇翚,肇翚的下落。”
乔老爷看着齐桉,气若游丝,“无……无……无风……港。”
说完,乔老爷咽气,齐桉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地。
李大公子笑道,“齐姑娘,得偿所愿。”
齐桉反问,“你不给一个解释吗?”
“所见所闻即为真。”
“你!”气得齐桉的剑直指李大公子咽喉。刘混等人顷刻之间刀剑互现,“把剑放下!”
“刘混,你忘了我昨日同你说的了吗?”
“公子!”刘混又气又无奈。
昨日叮嘱,尽在耳畔。
“李家产业尽数交付于你,死.者家属多加照看。”
“如有一日何为知我所作所为,要走,你不可拦。”
“放婚书,请交于她。若是再嫁,不可拦,多护着她些,女子不易。”
李大公子摸着脖间的红痕,淡淡说道:“他们都是当年欺辱我和何为之人,药铺的老板,乔宅的管家……呵,共犯。我要他们命,不应该吗?”
“他们不是嫌弃何为晦气吗?我取他们天血,火焚身躯,他们死后也不会有阴气,不好吗?”
齐桉知他心里恨,“为什么不交给县衙?”
“哈哈哈,齐姑娘,你看我做出这般事,县衙有插手吗啡?皇帝不理政权,官员腐败,民不聊生。有几人愿意管陈年旧事?”
“那仵作呢?他救何为,教他验尸……你为什么又要对他下手呢?”
“是他发现了我,他要阻止我。我已经开始了,没有回头路了。杀一个是死罪,杀两个是死罪,我要把他们全部铲去。”
……
齐桉扛着李何为离开了房间,天一亮便下了山。
是是非非,因果循环,李大公子服毒自尽,李老爷悲痛欲绝,吐血而亡。乔家儿女草草安葬乔老爷乔夫人后,离开了落霞县,至于之前假扮的乔老爷不过是刘混的易容术。
郎中月随她下山后,下落不知,齐桉无心知晓他在落霞县扮演是何角色。
到头来,齐桉一心疑虑的佛会只是佛会这么简单。之前大旱,寺庙救助百姓无数,无论是县城中人还是外来人士,一律同视。如今的红火不过是人还愿而已……
而四蝉宗不过是刘混起的浑名,当年受助的江湖人士也不在少数,刘混怕闹事他压不住,便起来这样的一个名字,哄骗唬人罢了。
尘埃落定,齐桉也得到了师兄下落,刘混掌管了李家产业。齐桉本想将刘混除去,她不愿李家产业落入此人手中,可李夫人劝阻了他。
刘混与李大公子幼时起相识相知相护,且李家产业大,她与何为二人守不住。
几日后,李何为伤势大好,齐桉问他愿不愿跟她一起离开落霞县。李何为没有犹豫,告别嫂嫂后,踏上了北上的江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