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越想抽手躲开,却一下被抓住,他虽伤重在身可好歹是妖怪,被一个人族随意拿捏丢脸了点。
“嗯,伤势稳定住了,不错嘛恢复力很好。”
放开手来。
“你叫谁老白。”
“你啊。”
俊秀的男人面色沉了下去,似乎很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要不说还是人身好呢,有什么情绪直接就能看出来了。
“袭越。”
“什么?”
“我叫袭越。”
······
“立刻!”
江生委屈地嘟着嘴,不情不愿放下白狼去了厨房。
雾衡则进屋检查钱罐,却分毫不差。如此扑鼻的香料难不成不是买的?没想到,小孩子还是学坏了,在怎么好玩也不能偷东西啊。
香料在他们这种乡野,本就是稀奇之物,她非是不喜,只是这东西贵。平日里,捏脸用的材料就花费不少,变脸出去挣银子难。
祭礼要准备四天,这四天雾衡要闭门不出不出诊(虽然平时正儿八经的病人也挺少),等的无聊了,江生就想去药屋翻点书看看,书中自有黄金屋,正好弥补了自小不便出门的聊件。
她可是立志要当个伟大的巫医,行走世间见青山踏绿水。
其实雾衡是个闷性子,多年来一有个什么都爱写下来,江生闲下来就爱翻看,这已经是二人默认的习惯。
药堂里本就不多的空间硬是在一个角落里堆满了手札,她挑了几本趴在柜上看,久而久之小人已经快被小山淹没。
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卷书直愣愣从头顶柜子里滚落出来,砸向她,她连忙伸出手接了个正好。
是阿奶的灯案?
雾衡治病多爱用灯,便自发用了这么个名字,说是灯案其实就跟医案差不多。
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最近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刚好它又跑出来,这一定是缘分啦。
她翻开,只见之前还很厚有不少空白的书只剩两页,一页写着刘乞,另一页是空着。篇幅不算大,情况不复杂,可这受天控制的......
难道预示着什么?她抬手刚想算算,又想起雾衡的教导不能算缘,尤其是在自己能力之外的,雾衡不知道活了多久,这实力自然比她高,渊源也是她不能窥探完的。
还是算了,不找苦吃。
也许是雾衡偷懒自己撕掉,想少救点人也难说,毕竟她从来都不怎么慈悲世人的。
四天里村里很是平静,只是有一天江生倒水的时候,隔着院子听见一个哭泣的女子声,声泪俱断的情绪传来。还在疑惑是否遇歹人的江生,垫脚爬上墙头就看见那姑娘旁还有一男一女,看年纪和眼神中的不舍和担忧,一家人啊,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没想到,不到半天,常不露面的村长带人把女孩接回来了,又路过院子,小心翼翼地表情声音也不大清楚。
江生隐隐约约听见河神二字,就见女孩哭的更狠了。
这样一来,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原来是那女孩被选中了。
“还好我长不大,不然该被选上了。”妙龄中,谁能逃过。
本是小声嘟囔,连带着心不在焉给白狼抹药的力道重了几分,白狼吃痛却挣扎不出她的怀抱。
“乱说什么。”雾衡从屋中出来,显然也是听见了动静,并且内容指不定比江生多。
她这话颇为有意思,不知道是在指责江生的天真还是怪她嘲弄了女子。不过不管是哪种,都挺不合适的。
雾衡说过,她是有福之人,一言一行都有天在看。可她不觉得,人族之身却不容于人族,人人见了便只会躲得远远的,就算她谨言慎行了这么些年片刻所谓的福报也没有。
神迹于她可能就是做梦骂天的时候,窗外夜色中滚滚雷电惊人吧。
“嗷......”它又不能口吐人言了,实在奇怪。
“还饿?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把阿奶吃穷了吧。”活脱脱的饿死鬼投生啊。
袭越委屈也无力反驳,妖类本来就不同于人,怎么能一概衡量。雾衡那么容易被吃穷,难道不是本就家底不厚。
江生松手,白狼骤然跌落,一下便压坏不少灵草。
江生咬后槽牙,挥袖让白狼滚溜几圈,心疼地扶起断裂的灵草双手握着根部触地,淡淡的绿光充盈着灵草,它们又充满生机了。
雾衡隔窗抬眼望着江生的绿发,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与无奈。整理好了表情,她又恢复了轻松淡然,“江生,别忘了巫礼。”
都没叫小名了,应该被发现她治疗灵草的事了,还有生气。
“好的,师傅。”
最正经的一回,从此,她就要开始独立了。
傍晚时分,院中原本不起眼的乔木骤然长大,直至遮天隐月稳稳盖住整个巫医堂。人眼不可见的淡黄色法罩包住巫医竹楼,外人看来与平常无异。
白狼撑着困意扒在柴房的窗户边,地下是厚厚的草香旧褥。某人熬了一晚上废物利用做的满怀关爱的被子,就这么拿来放在地上垫脚。
要是被江生知道,白狼恐怕连这一丝充满算计的爱都没了。
仪式开始。
小小的江生穿着一个右紧左宽的裙子,右袖很长拖地不少,左袖口绣着一个缠绕的云纹。右肩处长辫垂落,左边胸口处绣着几片嫩叶,看形状很像院中那颗大树。
菩提树么,什么人会把菩提纹穿在身上。
他反正是没有见过的,这个人奇怪极了,巫族不常见,但传闻中的信息也不太相符......是他想多了吗?
仔细用了几分灵气,这才发现江生大的灵魂气息不同于常人,五岁左右的身体,灵魂却远不止于此,甚至连雾衡所说的年龄他都不信了。
可,她没必要骗自己,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灵江生,今拜巫咸,承祖之术,滋业永生,黄天不容,后土不收。往来六界,弹指一念。”(巫语)
“拜!”
江生抬手,利刃刺开手腕,血滴落在祭桌上的三角布包。原本白皙的绣花霎那间变红,下一刻伤口愈合,三角布包被雾衡缝在江生左肩以下嫩叶旁,红花围绕的方寸之地。
仪式进行得庄严,速度极慢,好似时间流速被改变了般。他见江生脸色变苍白,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她不会痛!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这层,觉得他太不可思议了。
从未有血肉之躯不怕痛,他想继续看个究竟,不知何时起了夜雾他迷失了视线,最后他沉沉倒下。
“师傅,成功了吗?”
“当然”,有我在还有不成功的吗,太瞧不起老人了吧,“早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耗费了格外多的修为,她得找时间休息恢复,打着哈欠抬手解了院中结界睡觉去了。
江生就完全没有睡意,终于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巫医,她总觉得该找个人分享一下。推门,白狼陷于美梦,她叹气,动作轻关了门。
次日,袭越醒来便感觉周围温暖异常,莫不是江生养不起自己准备烤了吃肉?
猛地睁眼,身上盖着之前被他踩在脚下的褥子,他把被子踢走,江生就在此刻推门而入。
“老白,睡觉怎么不老实。”
袭越哪里会理她,自己好歹是个妖,虽然现在......单着不代表它就真那么脆弱,至少肯定不会像江生想的那样。
他哪里知道江生宝贝他的原因。
江生放篮子的动作一顿,挑眉双手抱胸看了眼天。重云尽退,阳光洒下洋洋,一寸又一寸捂热江生冰冷的心。
差点忘了,算算时辰差不多,他不需要篮子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盖着点的好。”
“什么?”
下一刻,白狼就在她的眼前化成人形,咳,真是公的,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男子。
袭越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能化形了,不过更令他急切的是变化突然,他现在,未着寸缕。
袭越:“......”
江生摸了鼻子,眼睛看向别处,人在尴尬地时候会显得很忙。她立刻的意识到自己和他的身体构造不同,既不是生身父母也不是结发之妻,不能平白观看人家的身子。
都说了盖着点,防冷又防我的。
“嗷。等你收拾好就出来用饭吧。”
语气淡淡地,又没兴致了。袭越在这里待了几日还是没搞懂这个叫江生的小姑娘的情绪变化。
江生觉得自己的心不对劲,就是不跟平常一样,大抵是因为没了老白吧。他有自己的名字,他拒绝了老白的身份,他也和别人一样会离开。
反正,她也是为了白狼眼,到时候也是要分道扬镳的,阿奶说过不可入世太深。
想通了脚步便欢快几分,遮天蔽日的菩提树回到正常大小半个院子的绿荫。过不了几月便入冬了,河神祭又该来了。
“来了,坐吧。”雾衡熟稔地叫袭越过来。
袭越脸色僵硬还不太习惯,翻遍脑海中的记忆也不认识这个奇怪的老媪。
还是江生解了他的窘迫,“阿奶有些,自来熟,坐下吃吧,都是对你身体好的东西。”
袭越缓慢上前,学着二人的模样坐在草垫子上面。面前的筷子让他发难,仅片刻,他看二人已学会了使用。
僵硬地使用筷子吃了一口灵米。
“老、袭越,吃啊。百年食云菇......”零零散散讲了一大堆,照这个道理,这一桌子吃的可贵重不少,老白可没有这待遇。
可,她口中的老白也是自己,为何差距就这么大?
“越小子,你、父母可还好?”
袭越顿住,“前辈可是认识家父家母?”脸上是藏不住的希冀。
“不认识。”
“可是阿奶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泪眼婆娑地说自己认出来了,他就是你一个老友的后代,让我一定要救下他。
雾衡笑着“威胁”江生,她默默吞下剩余的话。
“哦,这样么。(失落跃然于上)多谢前辈关心,家父家母都健在。只是,他们外出云游去了连我也找不到他们。说起来,甚是想念呢。”意味深长的语气,江生可听不懂。
雾衡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饭后说后日便是河神祭,让袭越带着江生去瞧瞧热闹。
这话可好生奇怪,自从河神祭改为妙龄处女后,阿奶就不让她去看河神祭了,如今怎的改了主意,不仅主动提起,还要带袭越这个病秧子。
虽然不情愿,但能去玩,也不至于在竹楼里闲着。左右最近也没有病人,有什么事阿奶都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