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明明闹的动静明明不小，可通过边上的监控器，李懋还是能注意到外头的工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是挣扎的一手二人，一边是冷漠无动于衷的工厂员工，李懋觉得实在太过割裂，不由得将目光看向身后的方淮枳。

    方淮枳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见他不解，也没有再卖关子，“你先报警吧，报完警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说。”

    李懋按他所说打电话报了警，虽然过程磕磕绊绊，可他还是将这里有凶杀案的事说了出来。

    “你最好能让我听得懂，不然等会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场面了！”

    李懋被方淮枳牵着手按在那双胳膊上时，能感觉到那双胳膊跟之前比多了些什么，顺着他按着生长纹路摸出来的地方在他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双手在他的牵动中也慢慢松开了在万群身上的动作，万群终于翻了个白眼晕死了过去，李重发也跌坐到了地上，痴痴呆呆。

    林媛是三年前被李重发介绍认识的万群，她是外乡人，原本只是打算来厂里当个文书工作什么的，因为她长得清秀，又跟万群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他有钱又有魄力，还有李重发这个村长做担保。后来就结了婚，她家里离得远，兄弟姐妹虽然多，但是感情并不是很好，也没有办酒席，自己做了决定，跟万群扯了证。婚后一段时间后她才觉得不对劲的，以前没在一起时，只是觉得万群可能是太久没解除女人所以有点色眯眯的，总是盯着自己，后来热恋期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是婚后某次半夜醒来她还是看到万群在用垂涎欲滴看着自己时就觉得毛骨悚然了。

    万群对此的解释是自己一个人久了，没有安全感，觉得身边有人太不真实了，所以才一直想看着。林媛在家里时也是不受重视，所以才年纪轻轻自己出来打工，她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可奇怪的事情却越来越多，她在厂里原本的档案柜里发现了曾经有过女员工的签字，可是问起厂里其他人的说法都是干了一段时间就没做了。总是突然就辞了职。现在厂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女人，虽然不大方便，可她依旧能在一些地方发现女性的物品，比如工厂洗手台上的手链，一些不适合男人的可爱雨伞，甚至是一些在更衣室的包包。会有人辞职了不带走这些私人物品吗？这里的工资原本就不多，包包里甚至还能找到一些现金。她也曾问过万群，可是他知道后面色不虞地反问她，“是怀疑我出轨了？”

    林媛为了家庭能维持现状，也就不再疑神疑鬼，直到厄运的降临。

    那天万群很高兴，给员工放了假，煮了一大锅的水在炉子上，拿出珍藏的酒出来喝，林媛问他有什么好事吗？万群笑得神秘兮兮地说：“李村长给厂里又介绍女员工了。”

    这话说得林媛后背一下就冒了层冷汗，她有些不高兴地反问，“女员工要来值得你那么高兴？”

    万群一口饮下杯中的二锅头，笑兮兮地看着林媛，眼里依旧是那种迷恋，让林媛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她想，万群是爱她的，只是终于又找到女员工很多事都方便很多所以才高兴吧！

    万群让林媛也陪着喝了两杯，林媛没拒绝，她想，等新员工来她就可以放松下来给万群生个孩子了，她们也应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剧痛是在第一下刀砸下来的时候把她惊醒的，万群眼里痴迷的神色愈发严重，他在林媛一声声哀嚎声中将她活生生肢解，将她的尸骨丢入沸水中，是李重发过来一脚踹开炉子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他歇息底里地打在万群的头上，质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万群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反问他，“你以为你送来的那些女员工都去了哪里？你也是帮凶，你从厂里运出去的铜可是换了不少钱啊，保住你一年又一年的村长位置啊，你那辆粉色的车，是你女儿让你喷的漆吧，挺好看啊！”他一下又一下贴着李重发耳边说出的话让李重发粗重的呼吸戛然而止。

    万群不大在意地推开他，拾起炉子，不管掉落在地上的残肢，“多可惜，都弄脏了。”

    “你到底……为什么……”李重发抽噎着一点点蹦出话来。太多了，他给万群介绍了太多人了，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万群只是做些人口买卖的交易既然他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后面自己从工厂拿走钢材的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没想到他居然是杀人。

    万群拾掇完最后的东西，笑得有点癫狂，“因为我好饿啊！”万群压着嗓子突然吼了出来，“因为我好饿啊！那些白花花的肉，每当看到她们露在外头干净的，白皙的，充满粉感的肉，我就觉得真好，以前我爹教我杀猪，他说别人最爱买的就是瘦肉，肥肉买的大都是回去炼油的，可是他最喜欢切白花花的肉了，我也喜欢！我也很喜欢！”他可怕的声音仿佛蛇蝎紧贴着李重发的耳朵，他因为回味身体还兴奋得颤抖起来，“我本来不想杀她的，这么多年了，难得她对我是真的没有要求太多的，可是她居然在备孕，她想跟我这种人有小孩，哈哈哈！再来个小孩看他爸吃了他妈吗？”万群把眼泪都笑了出来，擦都擦不完，一直在抹着脸，笑声在工厂空荡的院子里徘徊，空旷地回响，久久不能消散。以致今时今日，李懋还是觉得汗毛战栗，不可否认地震撼着他的灵魂。

    林媛如同用胶水强行黏补起来的陶瓷，身上脸上都是一道道的伤疤，她原本清秀的吗脸上此刻却再也无法鲜活半分，那些可怖的过往也随着她身影重组慢慢回到她身上。

    “我……”她张了张嘴，可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万群身上，从前有一段时间，她的眼里是装过万群的，从今往后，她也再也不会从万群身边离开了。

    警笛在工厂外头响起的时候，李懋看向了依旧在地上的李重发，他想了想，还是蹲了下来，对上那双浑浊的眸子，“你如果愿意作证，将万群的作案过程说出来，或许会比你拿着铁锹动手要好很多。”

    李重发看不到林媛，可他能听得见李懋所说，布满褶皱青筋的手紧紧握住地上那把铁锹，其实他一直没发疯，他只是在逃避，每次万群找他的时候，他都试图用癫狂来麻痹他，麻痹自己，好像只要自己再疯些，他就能使劲一下敲在万群的头上。

    或许万群也清楚，他也在等他用力打死自己，他每次都会在监控里看着李重发一次次去仓库拿那柄铁锹，然后每次都下不去手，彼此都没个了断。

    李懋他们帮忙回警局做了口供后，就回了家。走在黎明将至的乡间小道上，方淮枳踩着李懋的影子，主动开口，“你不是问我，白日离开别墅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李懋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方淮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的声音青涩干净，一字一句说道：“我离开别墅没有什么问题，就算出国什么的也没事，每当别墅里有了新的主人，我的行动就不会受到限制，可正如你祖上搬离这里，去国外定居后，我就会被我的根限制住，留在庭院里。所以，我的行动取决于你，而你，想做什么也取决于你自己。”

    李懋低垂着眼，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我觉得帮林媛，我挺有成就感的，可是，这种非常之事，要接受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你也不用多想，我这个人，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比起我在国外当流浪汉的日子，这些终归是有意义的事。”

    方淮枳抬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了他的后背。感觉到李懋有些僵住的动作后又很快松了手，退开两步。

    “你手劲挺大的。”李懋勉强笑了笑，刚才他那两下可能是想给自己安慰，可差点把李懋的骨头给拍裂。

    “你……有时候能让人看不见你？”

    “变色龙知道吧，大概的原理，我没有消失，只是他们看不见我了。”

    “哦，这样啊，你们精怪的还挺懂科学的。”

    “这些原本就是自然的规律。”

    “可你不是植物吗？”

    “是嘛？”

    ……

    等把别墅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李懋真的很想骂人，怎么祖上给他这种大型不动产后不给他另外一种可动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