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把房子给卖了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易主？”瘫在沙发上李懋突发奇想，踢了踢方淮枳的脚尖问道。

    方淮枳凑过来抬手把他纸做的帽子摘了下来，反问他，“我还是觉得这是条船。”

    “能挡住灰尘就行了，是船是帽都无所谓。”李懋看他另外抽出一张老报纸，指尖翻转，折出个正正好好的帽子，“你猜你家祖上为什么搬去国外的时候有没有动过这个想法呢？”

    李懋看着他按在自己头上的帽子，虽然帽子很好看，可是自己已经打扫完了你才折出来给我戴上真的好吗？他吹了吹不存在的胡子，他家祖上搬走的时候可能还在动荡时期，那个时候别说没主了，有主的房子都是有权人随便住，可是这样都没能易主，可见房子是会自己择祖的。

    到了饭点，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地忽视了厨房里有厨具的事实，打开了外卖软件，盘腿坐着等外卖的时候，两人凑在一起看李懋手机里一下下翻看过去的短视频，方淮枳接受能力很强，甚至比李懋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还要熟悉一些热点推荐，倒是李懋对灵异怪谈的视频停顿得挺久这件事方淮枳不大理解，“你……不是挺怕这种的吗？”

    李懋闻言呵呵讪笑起来，“那个……这不是人菜瘾大吗？”

    方淮枳突然划到一个奇怪的视频，有个像是那种黑客的人，神秘用着变声器介绍道：“想要体验豪华游艇三日游吗？无需付费，游轮试游，只需报名参加，就能观赏神秘展品，豪华游轮服务，心动不如行动，只要报名还能进行，三百个名额未满，一切皆有可能。”

    李懋托腮看着他，“这种东西我比你熟，一开始上去说不用门票，可是上去每一笔开销都是天价，又是三天，你不可能不吃不喝吧，总会给他赚回本的。”

    方淮枳眨了眨眼，在某处介绍的时候突然按了暂停，“这里，看到了吗？”

    李懋瞪大了眼睛使劲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花来，“怎么了？”

    方淮枳有些无奈，卡住他的尾指，轻轻按在那个暂停的点上，突然被播放起来的画面和那一闪而过的笑声，让李懋后脖颈一下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就是鬼东西！”方淮枳摊开双手，仰躺在沙发上，“你想起来了吗？那个面具，跟你家楼上房间里那个面具可能是一套的。我刚才一眼就注意到了，没想到这东西还是舶来品……”

    铃声突然想起的时候李懋一下就从战栗中被抽离出来了，他敏捷地接通了电话，收到同一个外卖员的哀嚎后撒丫子跑出了别墅去拿外卖。

    方淮枳盯着他的背影嗤笑了一声，随即目光幽幽地看向楼梯的方向，幽深的瞳孔仿佛盛了一片汹涌的大海，墨色的海天一色。

    李懋填完报名资料后第三次跟方淮枳确认，“真的有鬼东西来拉我的手还是腿的话你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别让我咯噔一下了，上次我真的没心理准备。”

    “安心呐，上次就是个意外。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上船要带的东西了。”

    李懋不解，“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吗？那船不是说了是豪华游轮吗？”

    方淮枳眨了眨眼，“比如晕船药？”

    李懋看着他有初学网购的暗暗星光眼，一下下从购物平台上勾选出游必备，不禁自我怀疑，这说出去谁知道谁是真的人啊！

    事实证明，阳光的心理状态有时候真的能够传染身边的人，哪怕是蒙蔽，李懋也很欣慰，至少在入睡前自己都没想起来那个在自家的奇怪面具。

    方淮枳躺在床边的席梦思上，突发奇想地把快要入睡的李懋惊醒，“你说我们要不要把那个面具一起带去船上？”

    李懋的瞌睡虫一下就被搅散了，他捏紧身上的被子翻身面对他，黑夜里对面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笑意的脸对上李懋哀怨的表情有些抱歉地打了个哈哈，“有点晚了呀，晚安！”

    说完翻过身去不再管李懋怨怼的目光，做个撩完就跑的渣男。

    李懋没了睡意反而觉得家里好像没方才半梦半醒时的吵闹，反而安静了许多，外头窗明几净，有几支无声的槐花在风中震颤。李懋枕着手看向窗边，那么纯粹的槐花，是怎么变成方淮枳这个模样的呢？初见时还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精灵模样，可这几天相处下来，李懋深以为他绝对是腹黑的，跟槐花半点不像，反而像水仙，爱装蒜。自从他学会掌握刷视频频率后，自己的短视频推荐的就只有恐怖灵异了。李懋有些难过的想，倒是得再建个号了。

    远影号是艘有五层的中型游轮，能容纳800人左右左右，因为是试游，所以只邀请了300名游客，其中还有个大型的中央公园，其中动植物品种加起来能营造出一种热带雨林的氛围，船上不止有十几间餐厅，游泳池，跳水台，还有各种展馆，赌场。明明是艘刚下海的新船，可整个船体设计得颇为复古，再加上主打上世纪的风格，从进入船体内部就可以感觉到，暗红色的红毯，棕黄色的墙纸，金灿灿的蜡烛灯台，两边墙上的拉绳式壁灯……以及工作人员会在登船时就送给你的古典欧式服装。

    “客人，登船后请尽快换上此服装，以达到快速沉浸式游船的体验。”工作人员身穿红色制服，圆领高筒帽，白袜皮靴，还有一双不染尘埃的白手套。每个登船的客人都会收到两套衣服和一张游轮地图介绍，还有一句工作人员这句没有丝毫差别的登船须知。

    李懋捏着手里皱巴巴的地图翻来覆去的听着工作人员在一边递服装，虽然说今天已经限制了登船人数，可还是排了好长一条队，在旁边看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舍得进入船舱，没想到进到船内果然还有猫腻。

    “客人，我们这边因为是活动，所以有给每位成年客人都提供了一间房的，您确定你们两位男士，要共一间标间吗，”工作人员客气又不乏重音地再次提问，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李懋面不改色的坚持，“是的，我们坚持，如果不是一间房，我们现在就可以下船。”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转而看向旁边抱胸不嫌事大的方淮枳，方淮枳微微一笑，“听他的。”

    工作人员顿时心照不宣地扬了扬眉，郑重地将房卡递给李懋，在李懋无声的脏话声中露出标准的笑容，“您的3006，三天的行程，祝您旅途愉快。”

    方淮枳淡定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房卡，拉住因为被误会要反驳的李懋，从容地走向了3006。

    李懋走到三楼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戴的墨镜？”

    “在你说要两人一间的时候。”方淮枳相当真诚地承认了，“或许你直接告诉他们是因为你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的话是不会这么引人注意的。”

    “笑话，那不成欲盖弥彰了，”李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凑过去说：“万一引来那个啥的注意呢？”

    方淮枳无声地看了他两眼，有点想提醒他，有他这么个招阴体质在，注意这种东西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既然他不大记得就算了吧，他老神地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深藏功与名。

    标间的床其实不大，所以多出来的那个人只能打地铺。李懋是很善解人意的，他撅着臀为方淮枳打马马虎虎地铺的时候，方淮枳正仔细地观察船上的展示图。

    “那个面具应该是在三楼展厅里，二楼有个舞厅，四楼有赌场，到了的人应该大半会往那里去。船员不跟我们住一起，他们在一楼，他们有自己的会议室，休息室。”李懋看他没注意到自己凑过来指着上头的图介绍，“不过我总觉得这船有意思的很，你看啊，从侧面看，这艘船像不像一条大鲸鱼，这个就是鲸鱼的尾巴，它的尾鳍上扬。”

    “走吧，换衣服出门吧！”方淮枳卷起展示图侧过去看他。

    李懋看着床上两套欧式服装，虽然衣服摸起来质感不错，可看颜色却是有一种老物的感觉。李懋抓住下摆利落脱下那宽松的粗布麻衣后，露出底下结实轮廓分明的麦色肌理，下意识侧头看向镜子，里头的自己高大帅气，一头卷发用小皮筋扎起个啾啾，成熟又不乏魅力。旁边的方淮枳更是干脆，裤带一松，带着西装裤一下掉了下去，白净修长的腿就像是拿着模具捏出来的，探身拿衣服时能看到衬衫下的腰身和臀线，没有专门练的痕迹，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薄薄的一层皮肤贴在上面，还能看到里头的肉色，泛着粉感。

    真的穿上身的时候发自内心觉得邮轮的主办方人有点东西。因着俄罗斯混血的原因，李懋的身量其实会比较高大些，这种刚硬约束的制服能凸显李懋身上的特质，九头身的比例，连排的鎏金色排扣，刚好禁欲地终结在喉结以下三寸，俨然就是个中世纪的骑士，尺寸完美合身。

    方淮枳用胸前的链条式眼镜在他身上扫视了一会后才点了点头，“少爷，请随本管事前去宴会厅吧！”

    不同于李懋宝蓝色的骑士风，方淮枳那套紧身的夫拉克，在前腰节水平向两侧裁断，后边呈燕尾式，也能刚好将他的身型的优点展示出来。

    两位刚出房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骑士的腿一下就有点软了，他贴着门警惕地看着狭窄的过道，“这才刚登船吧，就开始了？”

    方淮枳眉头也有些微蹙，“走吧，来的直接点总比热水煮青蛙好。”

    李懋总觉得那股味道里还带着其他的东西，有点像柠檬？不过很快他就没再回想起这件事了，已经鸣笛开船后的游轮已经大变样。

    二楼舞厅，觥筹交错的吧台，各种欧式上流聚会的氛围，穿着夸张蓬蓬裙的少女，穿着普林塞斯风格的人头马裙动作有些拘谨的贵妇……

    他们在二层的舞池里，尽心尽职的扮演着与身上服装匹配的角色。舞池的边上是个吧台，还有一个旋转发出舞曲的大喇叭留声机。

    方淮枳挡住李懋想要下楼的步伐，拉住他的手，“我们先去展馆看那个面具，那才是我们来的主要目的。”

    李懋点了点头，乖乖跟了上去，沿途走来也有遇见其他的客人，他们看起来也是格外新奇，有拍照的也有上手摸的。

    这里没有电梯，只有那种蜿蜒盘绕的长楼梯，一条直通每个楼层的，他们没再往上，人群在一开始就分开了方向，四楼这里分离开来，去赌场的人已经排成长队。

    相对而言，展厅这种地方反而是静悄悄的，鲜少有人过来的，方淮枳看了看四周，那个面具在展馆的最中央，巨大的玻璃罩下只有从下而上贯穿的一束光亮，在那诡异猩红色的面具衬托下，整个展馆的展品仿佛都陷入黑暗，在黑暗的角落阴测测的注视，只等那个踏入展馆之人。

    方淮枳回身看了李懋一眼，在他点头示意下握住他的手掌，那瞬间，李懋感觉自己像坠入水中，耳朵仿佛一下灌满了许多混沌的说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立体环绕在耳边，差点震穿耳膜。直到方淮枳松开他的手，他才猛吸了一口气，轻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