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这个展馆的声音？”
“这些老物件，都有属于他们被压抑多年的秘密，有人能听见，他们怨气会少很多。”方淮枳声音低沉如琴，在展厅回响。
走到那张面具的前面，展馆里安静如斯，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像被罩在一个玻璃器皿里听不真切。
李懋走了过去，站在方淮枳身后，他没有直视那个面具，反而看起了地上的批注——“一百年前，船长从倭国客商手中买下的面具，随着航海行动在海上流浪，哪怕船只历经多大的风浪，有这面具在，好像都能化险为夷。”
“这东西原来是被当做吉祥物了？那我猜这个化险为夷有歧义！”方淮枳嗤笑出声，他这句话说完李懋好像看到灯光都闪了两下。
他有些害怕，要来拉方淮枳的手，方淮枳微错开身，对他摇了摇头，带着笑意看着他，“现在不可以。”
他没有告诉李懋，正站在他旁边那个逐渐显露出狰狞面目的和服武士。那丝丝缠绕的红线正从面具身上慢慢抽离，组成这个握刀的武士。
“我们先出去吧！”方淮枳无视那个武士，背着手等李懋先走出去，他那种闲庭散步的状态也感染了李懋，他没再多问什么，先行出了展馆。
方淮枳在即将踏出展馆时，听到了一段字正腔圆的中文，“你，现在和我才是同类，异类的事插手太多是有天谴的。”
方淮枳微笑地给李懋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点，余光瞥到摄像头的位置，很好，这里是死角。
突然伸出的藤蔓直击倭人的面中而去，出手狠厉，没有给对方还手的余地，武士拿着刀还是一下子没防住，退了好几步，正要再次出击，腹部突然又被横亘出来的藤蔓缠绕起来，在察觉到浓浓的杀意后武士没有恋战，又如一开始化作红线回到了玻璃罩里。面具重新在玻璃罩里出现时还因为放置角度不对跌落在地。
方淮枳没有回头，声音冰冷，“第一，我跟你这种货色重来不是一类，第二，偷袭，我是行家。”他没再停留，现在面具还在展厅里，他们不能出手拿，而且这船上的秘密不至于此，不着急。
不过他出来后转了两圈居然没找到李懋，他突然回想起李懋方才看那个舞池就怪怪的，如果不是他拉着，他就像会被吸进去一样。扶着栏杆朝下看去，底下的舞池的人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原本吧台的位置还有一些人站着喝酒，现下却是都加入进入舞池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把整个舞池都站满了不留一点缝隙，堪堪有百人。
方淮枳扫视到第三遍的时候才找到李懋，他居然被拱到最中间的位置，虽然还没明白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边努力保持着合群，边在舞池中寻找方淮枳的身影。天知道他刚才有几秒是没什么意识的，等他恢复神智就已经出现在舞池中央了。
边缘的人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一直被里头的人挤，想出去那双脚却被什么东西挡了回来。
“我草，这是出不去了吗？怎么感觉这里有层玻璃啊！诶，你怎么穿的跟我一模一样啊？吓死我了。”
“一模一样吗？你是说我吗？嘻！”男人转过头来，刚好看到那个跟自己穿的一样的人请抬起双手对着他的肩膀一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对面那个人的脸具象化了，变成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巴，鼻子……完全离开舞池的瞬间，他耳边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坠入深海，舞池外碎裂开来声音没有人注意到，更没人发现刚才的几秒钟里，已经有一个人被调换了位置。这样的事还在不断发生，大致的对话，同样的处境都在舞池边缘不断“接力”！
方淮枳已经走到了舞池的边缘，可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一直把他推了出来，整个二楼现在除了舞厅里头的人，其他地方像是被屏蔽掉了，下楼的上楼的，都自动忽视了这里，忽视了这样一个怪异的画面。
方淮枳试了几次后他也没再贸然出手，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两点刚过了几分钟，如果不算他下楼梯的功夫，李懋就是在两点被突然吸到舞池的。方淮枳走到吧台的位置，这里的台面上还有客人没有喝完的酒，是鸡尾酒，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好像也是在这里弥漫的。他拿起操作台上一盘柠檬，还没切，浓重的柠檬味就已经在空气里了。
他毫无预兆地突然拿起那杯鸡尾酒砸向舞池，碎裂开的碎片也没进到舞池半分，那样的响动连边缘的人都没惊动。
他看着李懋背对着自己的模样，他听不见里头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现在很难受。吧台下垂着的双手忽然蔓延出数条拳头粗细的藤蔓，一条条以舞池能靠近的边缘而去，紧贴着那道看不见的隔阂，成功形成一个半圆，而且这种生长速度还没有停止，在每条盘根错杂的藤条之上还在缓缓开出一朵朵槐花，一簇簇的，不过几分钟内，整个半圆就只能从一点点缝隙里看见里头的画面。“你动了他我就让整艘船陪葬。”方淮枳阴测测的目光扫视这无风无浪的周遭，像自言自语，又掷地有声。
也是在这个阴差阳错的盖中盖中，没有人再被置换。
李懋总觉得好像方淮枳已经找来了，这个地方开始有了他的味道。他稍稍有些安心。身边有位女士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在一个转动间，她低垂着头不小心踩了李懋一脚，李懋没控制住闷哼一声，自说道：“没事”
没想到那位女士猛地抬头看向他，“亲人啊！”
李懋吓了一跳也踩到了后面人的脚背，不好意思地又说了声，回过头来没成想那位女士一把子拉住他的脖子靠了过来，李懋刚想推开她，却听她语速惊人地低声说道：“亲人啊，我叫姚淑云，你没注意到吗？我们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一起陪我们进来的那批人了，我刚才已经用陆续踩脚的方法试了十几个人，结果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很不对劲，对吧，毕竟我是故意用力踩的，但是他们每个，连哼一声都没有。”
李懋眸色微凝，因为这个场子里没有他熟悉的人，所以他也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可是经她这么一说，李懋这才注意到这位女士，确实是挺有吨位的，她身量不低，又穿着高跟的鞋，不用怎么用力都把他的鞋面踩下去一个坑，可刚才自己确实没听到身边其他人的声音。而且，他放眼扫了过去，有几个人确实长得很不对劲，他们的五官相当对称，这是件很难的事情，或许身边的人在跳舞只看到他们半边的脸，可是李懋比别人略高些，看到他们整张脸都会觉得十分古怪。有个钉了鼻钉的，居然那么对称的两边都钉上了，这样朋克的人会不知道这样看上去像牛鼻子吗？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姚淑云又想给他再来一脚，被李懋轻巧地躲开了，他双手一推，借着惯性后退了好几步，连踩了身边好几双脚，只有一哥们“嘿”了声，其他都是没什么回应的。
再次回合后他对着姚淑云点了点头，“也有其他正常人，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有，我们怎么出去。”
姚淑云按捺住恐惧，哑声说：“我也想知道怎么出去！”
“先找人吧，把正常人都集中起来。”李懋转身瞄准一个方向后张开双臂往后一躺，被他压倒的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笔直躺了下去，不过只有七八个，随即最后端那个“人”又弹了起来，连带着其他人也站直了起来。
李懋踉跄了两步回头，那个最前面的对着李懋露出个很难看的笑，是真的很难看，那难看到已经不成样的嘴角已经咧到眼角，并且还越来越大。李懋捂着嘴看得实在难受，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个，你的扣子崩了！”
女人果然一下子僵住了，她的嘴角一下子没能恢复过来，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服饰。
李懋一直观察着她自然没能略过她眼底那一瞬间异常的惶恐，或许可以说是惊惧，她身上的扣子对于这件晚礼服来说，只能说是个装饰品，整体是背后拉链式的衣服怎么会害怕扣子掉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