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懋第二天睡到下午两点才将将醒来，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他在二楼推开窗，抖了抖伸到窗台边的树枝，树叶一阵簌簌作响，花瓣也飘零落下去，他这才看到在一楼写东西的方淮枳，他背对着李懋，仔仔细细在阴影里将一份折叠起来的帖子看了看，在大概最后的位置签字。李懋想，那应该就是伯通昨天晚上说的合约。他心里有些跃跃欲试，跟地府做交易，听起来就很有B格。他有发散性地想，功德会长在哪个分叉呢？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自己没来之前方淮枳有很长时间自己一个人，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没有积攒功德的动力还是必须得自己合作？李家其实在海外定居了不止60多年，方淮枳就等了不止60多年？

    “你刚醒就冥想可不大好！”方淮枳在树影婆娑中抬头笑着调侃他，“我已经掌握了外卖的技巧，下来试试广式白粥吧。”

    李懋应了声马上，不到五分钟就换好衣服洗漱下楼了。他端着碗坐到方淮枳刚才坐的位置上。扫了扫并没有看到刚刚他签字的帖子，方淮枳解释道：“那东西是地府的，到底不能接触太多阳气，签完我就还回去了。”

    李懋不疑有他，只是看着方淮枳在他身边捣鼓科技产品，没一会儿噔噔噔地响起来。他侧过头去看，原本干干净净的桌面密密麻麻，上面都是方淮枳下载好的软件图标。“你下载了什么？”

    “一个连锁反应，”方淮枳又想了想，“可能是中病毒了。”

    李懋瞪大了眼睛，从他手里接过了平板，这才看到他光是视频软件就有十几个，忙不迭开了杀毒软件，一阵检查下来才把一些强制下载的软件都给删掉了。“你这平板哪里来的？怎么看起来不大对，虽然删干净了吧，可这手感？”

    “这是伯通捎过来的地底货，可能是不大适应本地的杀毒软件，没事，我把所有软件删掉就剩下这个探查软件就好。”方淮枳指了指第一页的那个黑色的“探”字图标，“这上面有什么？”

    “他说有阴气浓淡指数什么的，阴气重的地方除了坟地，医院，其他的地方阴气浮动过大就是有问题，阴气重的地方就可能有功德；再者，他经常在水底，有这个联系的话也方便。”

    李懋捣鼓了下，果然正常的平板上是找不到这个软件的，而且这个地底平板轻便了不少，出行带起来也比较方便。他点进去图标里面，里面大致的样子有点像GPS地图，但一些地方的地图上面是有柱形上下波动的，最上面还有个大概数值，李懋缩放着这个地图的大小，发现这里头基本上每个角落都是清清楚楚的，小到每条街道，甚至地底一些深度都有标志。“地府没有信息差的吗？”

    “那还是有的，不过比起上头的公司，底下就十殿阎罗，管理起来倒是方便很多。”方淮枳的右手在膝盖上轻巧弹动着，瞥到李懋手里的一处地方微眯了眯眼，”这里……的浓度怎么那么低？”

    李懋顺着他的眼神扩大了右上角的一处，“市里的城隍庙？哦，现在的城隍庙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城隍庙只是上香祈福或者成了旅游景点。”他不以为意地划到另一边，又听他问，“那这些呢？名字是医院，浓度不高？”

    李懋又放大了点，想了想，“应该是黑诊所，有些地方会有这种情况，黑诊所没有完善医疗设备和卫生条件，所以会经常有人因为操作不当去世。不过现在已经慢慢被取缔了。”李懋叹了声又往中间划了划，“哇，这个地方浓度也挺高的，这是哪里？学校？”

    方淮枳挑了挑眉，他也不明白，“按理说，孩子们的阳气是很重的，更何况成千上百的孩子，可这里，你看，竟然只是比旁边的医院低一点而已。什么样的情况会大到阴气在阳气调和下还那么重？”

    李懋左手拇指摩挲着下颌线，食指搭在鼻梁上，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查了查这个学校的消息。

    “育才小学，一所有四十年历史的学校，老师都是各地派来的优秀师资力量，学校有三栋教学楼，一栋教师宿舍。会不会因为今天星期六，学生都回家了所以没有阳气镇压？”

    方淮枳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阴气和阳气不是正常的气体，说散就散的，就像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得离开四五天才会消散。”

    李懋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我们是校外人员，没有进入学校调查的身份。”

    “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也可以不是问题。”他眨了眨眼，对着李懋轻轻笑了笑，然后他就在李懋的视线里消失了，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李懋错愕地看着他的位置，抬手一摸，他摸到了，顺着他指尖摸到的地方方淮枳慢慢显现出来，他还是那副带着淡淡笑意的模样，“有什么感觉？”

    “就像穿上隐身衣一样，不对。”李懋回想了刚才的经过，“你不是物理层面的消失，是降低了存在感。我好像一瞬间忽视了你，是吗？”李懋有些急切，这种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方淮枳看他有些伤感起来的模样，抬手按了按他的眉心，“就像人感觉不到植物的呼吸一样，那不代表我们没有在呼吸，只是大自然的包容性很强，宽广到你会下意识忽略。这就是我们能潜进去学校不被发现的秘诀。”

    “我也可以？”李懋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没有那种感觉，“你身上有我的树芯，你感受下他的存在，闭上眼，慢慢的去感受他，放缓你的节奏……”

    方淮枳轻柔平缓的声音带动着李懋闭上眼去感觉，那是一阵像催眠一样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正在慢慢失重，飘忽起来，李懋睁开眼，对上前面不远的玻璃柜台，里面果然没有照到自己的影子。

    “我成功了？”李懋刚大声说话就破功，影子又再一次出现在镜面里，他并没有失望，反而跃跃欲试又试了起来，“方淮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空空无也的院子说着，“多练习几次，大概五点我们就出发去那个学校附近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