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大楼里，那种感觉就好像放缓了一样，虽然依旧在不断往自己身上涌去，可已经没有那种胀到发痛的感觉了。方淮枳何其敏感，他的目光扫过那厚实的墙体，任由何小明将他拉到二楼楼梯口。站在这里朝下看去，刚好能看到那些梦游的大人。何小明的身高刚好能将眼睛凑到边沿朝下看去，他抬头看着方淮枳一会儿，才开口道：“叔叔你不是学校里的人对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方淮枳没有直面回答他，反问，“你就是在学校里住宿的某位老师的小孩？整栋宿舍没有别的小孩？”

    何小明怯懦地缩了缩脖子，“我家是外地的，所以只能跟学校申请跟我妈一起住校。”他的眼睛刚才瞥到了，方淮枳背在身后的藤条，他不是傻的，这个叔叔刚才就是用这藤条把他拽了出来。

    方淮枳蹲下身跟他平视，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两颗大白兔，“吃糖吗？”

    何小明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视线，摇了摇头，“妈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方淮枳也不强求，拿着一颗糖收回口袋里，一颗剥开糖纸丢进了嘴里，无视小朋友嘴边的口水，兀自深思着，刚才那股充盈到要爆掉的感觉是阴气没错，一栋半夜会全员外出的宿舍楼里偏偏只有一个童子保持清醒，方淮枳刚才探查过了，这些人并没有失去三魂七魄，他们仿佛都只是集体梦游了，可他们还在这样情况下集体规避掉这栋宿舍楼。方淮枳搓了搓手，目光缓缓移向何小明，重新掏出来那块糖，有商有量道：“小朋友，你帮我个忙，我就不算陌生人了，这糖你就可以吃了。”

    李懋注意到走廊里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离他很近了。他抱着双臂，就倚靠在柱子上，一身黑色连帽衫，黑色牛仔裤，如果不是那双鞋的反光闪了他一下，他差点就要走到他面前去了。

    如果说方淮枳有时候的眼神是淡漠似深渊的，黄庭袆此刻的眼神就像在盘踞一方的蛇，审视且随时准备给你一击。“短命的相，你真的知道跟我们这一类的待久了会有什么后果吗？”他的嗓音像磨过的砂纸，粗砾感十足。

    “什么？”李懋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默不作声握住了口袋里的指环，如果他有什么异动自己就把这玩意当暗器丢过去。

    “我劝你不要妄动，我可不是什么人，不吃你们那套法。跟着你那东西，在蚕食你的阳寿，别把它当个宝，活了几百年的东西，下手可比我们阴多了。”黄庭袆凝视着李懋，风一吹，他身后的档案室门就开了。

    李懋惊疑地往旁边让了让，他可不想腹背受敌。“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庭袆伸手到腰间一撕，李懋就才注意到在他腰间的位置下面插着好几片叶子，叶子如同刀片，扎得那人腰间一片血肉模糊，可黄庭袆把叶片抽出来的动作干净利落，连呼吸都没有乱一分，他将抽出来的叶子丢在地上用脚踩着，“告诉你的人，东西我就不留着了，我叫黄庭袆，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他翻身就撑着栏杆跳了下去，李懋被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楼下不止没了黄庭袆的身影，还多了很多站姿诡异的“人”？

    他扶着栏杆没看多久，就注意到对面的宿舍楼方向，那个身影好像是方淮枳，虽然在夜色下看得并不真切，可李懋还是直觉自己没看错，他身边怎么好像还站着个孩子？

    李懋看了身后档案室的门，没多犹豫，他还是选择相信方淮枳，只是即将走进档案室时，他又回头看了眼地上，想起方才方淮枳说的，在黄庭袆身上留下的东西就是指这些叶片吗？

    档案室里其实积灰已久，六排柜子，一张桌子，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里闷得让人心些凭空生出些烦躁，里头真要找出点什么也是不容易的。李懋并没有动手的想法，他开了橱柜，拿着手电筒在上头一一扫过，将里头那些沾灰少的挑了出来。

    很幸运的是，这几本都是往届六年级的班级档案，不幸的是，除了这个共同点，李懋没能再看出来点什么。里头都是班级里头的学生档案，可是一个班有五六十个，这样五本档案里头也有两百个学生了，要看出里头的线索真的是大海捞针。李懋看着桌子上的长手电射出的光，突然想起来方淮枳刚才在宿舍楼的举动，“跟宿舍有关系吗？”他想了想，拿起手电在档案里翻了翻，学校的学生其实都是走读生，地址也大都是在这个镇上的，老师则是大部分都是外地聘来的，而且都任职一两年就转走了，所以他们才会住在宿舍里。李懋奇怪的是为什么老师住哪间宿舍门牌也一起写在档案里，“201，402，603，306，504，刘至钟，魏芳华，叶敏，杜文佳，钱格。”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鬓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挠了挠，少顷，他的动作才僵住，刚才他进来时明明是关了档案室的门，那怎么会有风呢？他不敢回头，慢慢将手中的档案就近放回了一个柜子里，没有一点预兆地滑到门口的方向，大门却在他咫尺之距被重重关上，激起的灰让李懋的眼一下就被迷住了，他蹲下身揉了揉眼睛，原本在他头上倒挂着的头慢慢地降了下来，凑近地贴在他的脖颈处，却没防到被李懋三指并抓，如同掷保龄球般一把耍了出去，砸向档案柜。

    李懋没有回头，在他看来，恐怖片里为什么被追的为什么总是要回头，换做是他，哪怕回头看一下就已经软了脚，哪里还有力气再站得起来。所以他从头到尾都不敢仔细看，不去看就不知道，不细看就当做没发生。他狂跑着下了楼，以至于撞上一堆人墙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对啊，刚才宿舍楼门口的人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李懋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他们也不打他，就是围着李懋，十几个人围着他，将他越挤越扁，将他又默默挤到了教务楼的下头。

    李懋反应过来时顿时顾不得会不会让其它人受伤，使劲浑身解数都挤不出去后他另谋蹊径，往上跳了下又重重落下，踩中离他最近一人的脚面，那人没有穿鞋，对些却没有一点反应，李懋正要再试一次，余光里看到一颗人头正朝着他飞来时，吓得他一个扎猛子，缩进了人群里，哪怕是蹲着，爬着，他也不能上去跟那个头脸对脸，肩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