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在不知觉中走到了正中，哪怕他们坐在树下，还是能感觉到阳光的炙烤，连风在这个时候也没带一点温柔。

    方淮枳在这时却生了些怯意，他不敢直视李懋的眼睛，自己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带着血腥。

    李懋也没有逼他，他没有一丝作伪地告诉方淮枳，“过去的真相固然重要，可我在乎的只是现在，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藏在心里很多年了，如果你愿意跟我坦诚了我会很开心，可如果还没到时候，我也不会有所怨恨。走吧，我们去吃饭，吃完再去见那位宋主任。”

    他们很默契地跳过这种沉重的话题，开车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线面馆。在这家店门口刚好可以看到学校大门的方向，今天是星期天，依旧没有学生上课，可李懋他们在等米线上来前，还是看到了好几个学生骑车进了学校。

    李懋拿纸巾擦着筷子，看方淮枳拿着手机刷着他上次看过的那个论坛，整个论坛里真的很干净，除了那条关于怪谈的帖子，其它的基本上都是关于学习的内容，而且记录还非常的干净，半点平常能看到的脏话都没有在这里头出现。李懋瞥到他刷得飞快的手速，跟他说：“没几条，我上次也是觉得会不会这个论坛的管理员是老师什么的，所以把那些不雅的给删了，整个论坛很快就刷到底了。”

    方淮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些帖子出现的时间都很紧凑，几乎是连贯的，只是你看，”方淮枳把手机转向他那边，指着屏幕里的一处，“你看，发布帖子的人，等级是不是都差不多，这里头没有出现过等级特别高的，也没有一两级的发帖人。”

    “确实。”李懋扫了眼，附和地点了点头，又是在抬头的功夫，校门口又走去了三个学生。

    “而且，这些普通学习帖子下面回复的时间都很快，说是秒回都可以，可是你看这条怪谈的下面，回复的时间却断断续续的。”

    方淮枳从老板手中接过碗，也注意到李懋再次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将手机调到探灵软件的页面，上头没有显示什么阴气明显的波动，“现在是正午，”他提醒李懋没必要担心，李懋收回目光，哦了声开始吃面。

    差不多一点的时候，宋主任的电话按时打了过来，李懋他们也刚好走到校门口，宋主任倒是有些诧异，“是李先生？这位也是老师？”

    “不是，是陪我一起过来的朋友，宋主任，你好，我是李懋。”李懋单手扶腰，伸出右手跟宋主任交握，“可以让我参观下贵校吗？”

    他身量高，也有混血的长想，本来外表就挺有迷惑性的，更存了心装文雅，宋主任一下就放松下来，“当然可以，说实话，以李先生这条件，来我们这里真的屈才了。”

    李懋也跟他客套起来笑笑“哪里，贵校的教师资源听说才是丰富，校内的老师天南海北的，想来也是贵校决策超前啊！”

    宋主任引着他在校内穿梭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学校的教师栏目，叹了口气，“其实也是因为换得太频繁，所以后来才干脆不贴照片了，直接写名字上去，但其实那些老师也确实很优秀。”

    “哦？这边的政策现在都是轮届那么快的了？”李懋的脚步微转，一点痕迹也没有地往东楼走去。

    宋主任越说越投入，面上还有些愤慨，“哪能啊，这样的交换政策其实对于我们的工作来说是很难发展的，毕竟新老师总是要有段时间去适应，结果刚适应没多久，又要转走，学校除了校长是连任十多年了，其它老师连我都是两年就被转走了，就算我们有想留下来的想法，也会被校长约谈，他说学校的传统就是这样，哎！”

    李懋跟他一起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又再次落向不远处另一头操场的学生，“唉，今天还有学生要上课吗？”

    宋主任的表情僵了僵，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校长每个星期都会让一些学生来美术室培养兴趣，学校没有开设什么兴趣班，也没有特别的艺术培养，也只能是让他们自己有兴趣的周末抽空来自由创作。”

    “我能去看看吗？”李懋表现出有些强烈的兴趣，宋主任只是愣了下又想起来他是应聘美术老师的，对这些感兴趣很正常，只不过他想起来那个美术室心里就有些抵触，权衡一下后还是带着李懋他们上了三楼，“学生们应该是去搬颜料了，他们平时都是来三楼的美术室里创作的。”他们没有直接到教室里，教室的门是关着的，但是有一扇窗户的帘子是半敞开的，宋主任就站在门口跟他们介绍，“学艺术的人是不是在创作时都不喜欢被打扰的？我上次来，只是走进去想近点看他们画的东西，没想到一个平时比较温顺的同学突然大声地尖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还是校长来带我出去，跟我说他们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所以压力会有些大，那次过后我心里也是有些发憷的。”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尽管他已经表现出释怀了，可李懋还是能感觉到，那次那个学生的反应应该是很大的，大到一个已经教了十几年书的教师都被吓了一跳。方淮枳却还是靠在窗边朝里头看着，五个学生，有雕刻的，也有画画的，可是另一头的窗帘他们也是拉上的，算不得太明亮的教室里，有个学生的居然在画颜色比较深的油画，他们都背着着门口这边，所以没注意到门外有人，门外的人也看不到他们的脸。李懋刚想让方淮枳别看那么久显得有些奇怪了，身边突然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两个男学生阴沉着的脸，“啊！”

    李懋这一声让方淮枳快速地闪现到他身边，恰好这时，李懋转过的瞬间看到教室里五张脸一起凑在窗户边看着他们，他的心不由地颤了颤，跟旁边一同被吓到的宋主任往后退了退，方淮枳冷着脸走到李懋前面挡住那些人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虽然面貌并无一致但表情一模一样阴郁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