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方淮枳看向楼梯口,有人正从楼下一步步坚实地走上楼来,脚步声有点大。
李懋环顾四周,找了间可以看到这个1.5立方全部范围的房间钻了进去,将虚掩的门只留下一小条缝,静静等候。
今夜的月光刚好能将走廊大半的光景照得清清楚楚,那人终于跛着脚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厚实软底的棕色凉鞋,黑色的西装裤,白色有些宽松的短袖衬衫,头顶正中一片在月光下还能反射出光来。
李懋看着他大概的轮廓,大概猜测他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了,只是他不是在外地出差明天回来吗?怎么大半夜回来还马上赶来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校长在缓缓走过他们面前一点的地方后就跪了下来,双手合掌上举贴地做了个大礼,五体投体,他的脸向着栏杆那边的方向,所以李懋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态。
他跪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从口袋里又拿出来一份档案纸,粗粝的嗓音在沉默的楼道内如同幽咽而过的风,“俞老师下个学年就会转来,她是最后一个了,当年的老师死的死,走的走,我能找到的只有她了。”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回应,仿佛这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邹市仁明明才四十岁出头的模样,说完这两句话仿佛整个人被抽走了大半的力气,垂垂老矣。
“我知道,当年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为了惩罚你,把你关在美术室,可这么多年,你害的人已经够多了吧,还不能平你的怨气吗?”
李懋好像感觉到刹那间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三秒,随即一阵穿堂风从楼梯那边呼啸而过,强风将所有的房间门一下子吹开,好在方淮枳已经快速的揽住李懋,带着他一起隐身起来。
邹市仁被强风一下子带得踉跄得跌倒,风一直吹着他的眼睛,让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咔哒一声,他身后栏杆下方的墙就像一扇门一样,朝外打开了。
一时间李懋甚至想到他一握住门把手就会被风吹进那个门里,从五楼一坠而下。可是没有,邹市仁往后挪退了些距离,声音里带着震颤,“不……我已经……我已经从那么多人给你,你不能再对我出手了。”
那扇门依旧开着,没什么动静,没人回他,楼层里依旧静悄悄,连鬼叫都没有。可邹市仁更怕了,他喋喋不休,甚至蹬着脚往后挪,直到贴上另一面墙,倏忽,七八只苍白如纸的手从墙面伸出把他牢牢按住,甚至在他不断挣扎中将他的嘴巴堵住,邹市仁只在没几秒的功夫就成了案板上的肉,生杀予夺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有人猫着腰从门那边走了出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学生模样,一看到她,邹市仁几乎是奋起反抗,倾尽全力地挣扎,脖颈直至脸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却不敢有一丝合拢,一直看着她。
因为正面相对,所以李懋很清晰能看到这个女孩的相貌,是那种虽然你一看就知道是学习很好但老实不善社交的样子,齐肩短发,长而厚重的刘海挡住镜片下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下撇的嘴角让她看起来更加有种苦瓜脸的感觉。
她低下身捡起地上那张档案纸,露出个开心的笑容,“俞丽芳啊,”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很轻,斯文秀气,“以前还是我的班主任呢,就是她第一个开始的吧,撕掉我的画,让同学孤立我,任凭她们作贱我,视若无睹,就是为了完成这所谓的尖子生指标,然后呢,她带着全优的教学荣誉去了哪里呢?市重点啊,还出省进修啊!真敢啊她!”叶敏的笑声是那种在喉咙里的呜呜咽咽的,说是哭都可以,笑得要把气都憋在喉咙里一般,“当然还有你,邹校长,满意吗?我帮你培养的学习环境,没有一个学生会在学校谈论无关学习的事,对老师恭敬有加,学习成绩可以代表校内参赛,多棒!”她的身子下一秒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头依旧保持在原地,贴在邹市仁的脸颊跟他说,“说出来吧,把一切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们是如何教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