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让我们并肩走过荒凉的河岸仰望夜空
生命的狂喜与刺痛
都在这顷刻
宛如烟火
——《请柬》
虽说幔帐能够挡风,可商束缊仍旧怕冷着了江枕月,笑着骂他下次不能这样了,随后又捞起那件被撇到了地上的长大衣,强行套到了江枕月身上。
等到两个人都严严实实地裹好了,这才去重新开挂上了幔帐。
两个人都像个大傻子,脑袋在船舱外边,身体在里边——小小的甲板哪里够放下他们两个。
惬意地不行,身边还放着壶酒。手伸直了,遥遥地数着天上的星子,点了一颗又一颗,仿佛要记住整片星空。
小船随风而行,晃悠在河面上,湿漉漉却又不太冷的夜风随时都能亲吻他们的鼻梁。
一片星空,一艘小船,一壶酒,一对人。
他们的头靠在一起,气息交杂,近到随时随刻都能接吻,是那种唇齿相惜的吻,时不时附带一场耳鬓厮磨的欢愉。
那壶小酒有的进了他们的肚里,有的歪倒在了船板上,夹带着湿漉漉的夜风,变得醺了又醉了。
商束缊忽的不想看星星了,他想看月亮。于是他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正兴奋地数星星的小月亮,两扇眼睫随着他指点星海的频率而颤抖,却有些不准,商束缊将不准的罪魁祸首归在河风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商束缊恍然见不到其他东西,眼里只剩下了江枕月。他是这样的漂亮,眼睛又总是闪烁着。
神说要有光,而后有了一切。
靡靡之音为之祷告,以后熠熠光辉照亮了大地,明亮了世人的眼。
于是,人从混沌中醒来。
所以他说,“江枕月,你的眼睛很漂亮。”
商束缊是天生天命的追光者,毕生都在追逐光芒,如今他找到了,独属于他的那份光。
最后,他亲了亲江枕月的眼。
商束缊吩咐船夫靠岸,“随便哪里都行,”他说。
他实在是想和江枕月慢慢的、缓缓的走一走,浪费了时间也没有关系,毕竟能量守恒,失去的时间会以感情的名义来还。比如爱情。
他又问江枕月愿意吗?
江枕月欣然答应了。可是他有些醉了,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总是会盯着商束缊看那么两秒,又笑一笑,踮着脚凑过去,把两个人的嘴唇都亲得湿透了。
商束缊很愉悦地任由他来亲,怕他摔倒,扶住他的腰,帮助他接吻。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沿着河边走,此时太晚了,先前热闹非凡的秦淮河也荒凉了下去,小船大舟都安静地停靠在岸边,街边小巷里的店铺也收拾打烊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耳畔传来的不仅有江枕月湿哒哒的呼气声,还有鸟雀的叽叽喳喳,凑巧地还听见了更夫的声音。
原来三更了啊。商束缊这样想。
他们的脚步轻轻,踩着青石板砖沿路返回。
醉了的江老板仿佛格外淘气,笑眯眯地拉着商束缊的手,在路上蹦跶了起来。或许是昨晚刚下了雨?石板之间总会有一些积水,他都要站在水洼边,蜻蜓点水一般,鞋底掠过水面,又收回来。
“这身衣裳这样好看,怎么能弄脏呢?”他悄悄地提醒自己。
所以江枕月找了个小石墩,落座在上边,轻快地褪去鞋袜。
商束缊连忙来阻止,两个一齐手心握住了江枕月的脚,将它包裹起来:“您可得把鞋袜穿好了,不要着凉了。”
江枕月不肯,瞪着商束缊。
商束缊没了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哄了,“明年夏天,我再来和你踩水。”他这样说。
“明年?”江枕月怔怔地发问。
“嗯,明年夏天。我还有一年,留学就要结束了。”商束缊握紧了他的脚,有点发烫。
“那就!明年夏天!我们说好了!”江枕月兴高采烈地拍了拍商束缊的肩膀,又从人家手里讨回自己的脚丫子,乖乖地穿鞋袜。
然后两个人并着肩,慢慢的沿着河边走,默默的彳亍着,夜空之下的影子在烛火催动中摇曳。
江枕月勾了勾商束缊的手指,悄悄地告诉商束缊关于自己的一个好大的秘密——“二爷,其实我来自天上!”
“什么呀?”商束缊反握住江枕月的手,侧过头去看他。
“因为天上有月亮!”江枕月十分认真地指着夜空之中的月亮给商束缊看,又指了指自己,“因为——二爷喊我小月亮!”
商束缊失笑,是啊,你就是我的小月亮。
他们十指相交,并肩走过河岸,也仰望了夜空。
宛如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