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晴回到家,看着熟悉的房间摆设,她的心情才终于得以平复。
其实当她拒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在意,而是觉得这样很伤害别人,但凡对方不是以这种方式在众人面前逼迫她,她也许就不会这么强硬。
“叮咚”,门铃声响起,属于那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诗晴,你今天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关切,这反而让李诗晴有些过意不去。
因为性格的原因,她从小到大很少有朋友,这也让她非常重视他人的好意。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是不是我今天的行为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很抱歉,我…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害怕失去你,诗晴,请你不要讨厌我好吗?不要这样对我…”
李诗晴双手交扣,感觉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她对男人似乎不再是那种喜欢,但她确实不想去伤害别人。
李诗晴:“抱歉,我不该那么对你,你回去吧。以后我们就不再见面了。”
“诗晴,不要这样对我好吗?你出来见一见我好吗?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走。”
李诗晴抿唇不语,良久,到底还是心里还残留着和对方的回忆,她决定把话说开。
李诗晴深呼吸,转身,小心翼翼拉开门。
男人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嘴唇翕动。
廊道里的灯长久未修,灯光昏暗,时断时续,不知谁堆放的垃圾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诗晴看着地面,声音细弱:“我说过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诗晴,你就是这么对我?”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奇怪的摩擦声。
李诗晴没有察觉到对方声音里的异样,依然看着其他地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开心。”
“……是吗?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男人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怪异,混杂着大力摩擦发出的刺耳爆鸣,让李诗晴疑惑的抬头。
在她面前,男人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膨大变形,从破碎的皮肤里长出杂乱乌黑的毛发,覆盖在整张脸上。
类似口器的东西从原来是口腔的地方探出,在空气中互相摩擦,怪异的脑袋上,八只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诗晴,眼中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在男人背后,探出四只畸形怪异的手臂,上面还覆盖着乌黑粘稠的血液,血液向下聚集成一小摊,在男人身下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
口器互相摩擦发出男人的声音:
“诗晴,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
“永远都不要分开。”
……
李诗晴是被一股窒息感给弄醒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
李诗晴眨眨眼,动了动,发现身体无法行动,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她听到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向她靠近。
当她的视线终于恢复过来,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她宁愿自己一直都看不见更好。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口器,口器里吐出腥臭难闻的暗红色丝絮,丝絮被灵活的编制成线,一层层将她包裹。
李诗晴发现自己正头朝下被倒挂着,身上的束缚感让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不是在做梦,她现在的状态,很像个被蜘蛛丝包裹成的茧。
想到茧是用来做什么的,昏迷前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再次在心里蔓延。
也许是察觉到李诗晴醒了,蜘蛛男原本机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只涨大蓬松的脑袋靠近她的脸,原本属于男人的脸皮严重撕扯变形,被撑破的皮肤挂在上面,给人一种诡异的恶心。
口器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诗晴,别急,再等一会,我会让你成为最棒的养料,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李诗晴想要尖叫,但身体虚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蛛丝一圈圈覆盖在自己身上。
李诗晴想,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做为一个怪物的食物死去,连身体都留不下来,也许她还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是怎样被吃掉的。
李诗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人都说,人在临死之前都会看到自己的走马灯,可她的脑海里似乎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自己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唯一在乎自己的外婆也早已不在,好像,自己就算这样死去也没人会在意。
李诗晴突然想到了包里的那根棒棒糖,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她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那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那个叫魏来的人,对方可以轻松的将那些蛛丝清除。
那些蛛丝和自己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原来,自己早就已经是盘中餐了。
原来,命运早就已经注定。
李诗晴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暗,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彻底失去求生的意志。
蜘蛛男冷漠地注视着。
挣扎太过剧烈的猎物会失去鲜美度,它更喜欢自己投怀送抱的猎物,不然它早就使用强硬手段了。
明明就差一点,它就可以让这女人心甘情愿将自己送给它,结果不知道被谁抹除了它施加的瘴。
就像不小心落在蜘蛛丝上的昆虫,蜘蛛通常都会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快要力竭的时候才会出现,慢慢享用到手的美食。
而它的蜘蛛丝却被人破坏了,原本已经快要放弃的猎物突然跑掉了。
没有哪个捕食者会容忍这一切,虽然对破坏它陷阱的人有所顾忌,它还是出手了。
它决定了,一定要更仔细地品尝她的味道,从肉到骨,它要让食物眼睁睁看着自己是怎样一口口被吃掉的。
至于疑惑是谁出手破坏了它的布置,它的智商还不能考虑到这一方面。
“咚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蜘蛛男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理会,继续动作。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继续,而且越来越用力:“你好,上门清洁服务。”
蜘蛛男有些气愤,想要杀了那个打扰它的人,但食物就快要打包好了,它不想就这么停下。
蜘蛛男口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啸叫:“滚!”
声音尖锐不似人声,门外的人似乎毫无所觉,依然自顾自说:
“抱歉,由于上次的污秽并没有完全打扫干净,所以这次是增加的服务,依然不要钱。”
李诗晴眼皮颤了颤,她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原本已经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几分,她用尽全力发出嘶吼,声音却很微弱:
“救命……我不想死……”
虽然前半生很无聊很普通,但她依然想活着,普通的活着。
蜘蛛男怒了,原本猎物已经放弃挣扎了,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变数。
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
李诗晴的眼神再次暗淡下去,她走了吗?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
“轰”
“砰”
巨大的声响传来,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因为太用力,直接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女人,她眼神平淡地看了一眼被自己踹坏的门板,:“抱歉,没收住力,我会修好的。”
魏来抬头,看着房间墙角上丑陋的蜘蛛男和它手里的茧,她手指点了点被它缠得密不透风的女人:“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客户,可以把她放下来吗?”
蜘蛛男警惕地瞪着魏来,它能从魏来的身上感受到某种让它恐惧的气息。
动物的直觉让它想要赶紧离开,但人性残留的贪婪却让它无法舍弃就要到嘴的食物,就这么僵持下来。
魏来轻啧一声:“垃圾是听不懂人话吗?”
李诗晴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求救地看着魏来。
魏来对上李诗晴的视线,她抬起手,右手放在心脏处,声音平淡却带着坚定:“放心,已经收到。”
魏来放在心脏的右手弯起,做捏合状,接着抬起胳膊,一柄黑色细窄的长条状物从她心脏处被缓缓拔了出来。
当那物体被完全拔出,才看出这是一柄细长的长刀,半臂长,浑身乌黑,当它出现时,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魏来抬头,看着那只硕大的蜘蛛:“为民清洁公司清洁工魏来,工号018,已收到顾客投诉,房间里有不明垃圾,现在……”
魏来眼含杀意,将刀尖对准蜘蛛男的方向。
“要对你进行清除。”
蜘蛛男发出啸叫,速度飞快地向魏来冲去。
魏来将刀置于前侧,抬手格挡,“刺啦”一声,明明看起来很脆弱的刀身,却将蜘蛛男的攻击完全抵挡。
蜘蛛男加重力道。
魏来表情不变,横刀向下,直击蜘蛛男的腹部,蜘蛛男吃痛,迅速退到远处。
蜘蛛男膨起的腹部上,有一个很深的划痕,乌黑腥臭的血液从中流出,伤口周围还有隐隐的冰霜。
蜘蛛男原本残留一点人性的狡诈,却被这一击彻底激发出凶性,它的口器在空气中快速摩擦,眼睛赤红,八只眼球死死瞪着魏来。
魏来甩掉刀上粘连的黑血,挑衅地晃了晃刀尖。
蜘蛛男这次却没有继续正面攻击,反而开始在房间里绕行,密密麻麻的蛛网遍布整个空间,方便它可以快速移动。
这里相当于这只蜘蛛的巢穴,而魏来才是不速之客。
蜘蛛男移动的速度很快,它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魏来的视线并没有随着蜘蛛男的移动而移动,她闭上眼,倾听周围的动静。
身旁一瞬有风刮过,魏来抬手刺去,却刺了个空,手上好像多了什么黏黏的东西。
魏来睁开眼,发现手上被附着着一层暗红色的絮状物,是那蜘蛛的蛛丝。
蛛丝将整个刀身覆盖,遮蔽了上面可怕的气息。
“去死吧!”蜘蛛男从魏来的死角窜出来,对着她的脖子咬去。
魏来眼皮微抬,并没有做什么反抗,任由蜘蛛男咬住自己的脖子。
可惜了,原本她可以更温柔一些的,但谁让对方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死法。
蜘蛛的口器触碰到魏来的皮肤表层,还没有太过深入,蜘蛛男的兽性直觉突然捕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恐惧,但已经晚了。
一滴血液从魏来破损的皮肤上溢出,顺着重力掉落在蜘蛛男的口器上。
“滴答”
极轻微的触感,接着,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蜘蛛男的全身。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它脸色大变,向后猛退。
“你…你是谁?”蜘蛛男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类身上会有同类的气息,而且还是非常精纯的气息。
没给它思考的机会,它那简易的大脑也不可能思考出什么东西。
它痛得在地上打滚。
在它身上,有一层黑色粘稠的物质正在一点点将它包覆。
凡是黑色物质所到之处,蜘蛛男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啃食它的身体。
“不!不!”
蜘蛛男感受到了切实的恐惧,它试图将黑色物质从身体上剥离,但是却无济于事。
那东西如同有意识一样,只是以很缓慢的速度推进,它很享受猎物带着恐惧慢慢死去的过程。
蜘蛛男看向魏来的眼神里带着哀求,努力发出声音:“别杀我…求求你…我可以把食物让给你…”
魏来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前结束蜘蛛男的生命。
终于,黑色物质将蜘蛛男残留的身体也吞吃殆尽,一直让蜘蛛男活到最后才死。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蜘蛛男眼睛死死盯着魏来:“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我们是同类……”
蜘蛛男消失了。
房间陷入死寂。
魏来甩了甩刀柄,刀直接将附着在上面的蛛丝轻易抖开。
魏来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将刀甩出,刀身直接钉在墙上。
墙面上,一只不起眼的小蜘蛛抖了抖腿,彻底没了气息。
这是这只祟的本体,如果让它逃了,便会给它继续去寄生的机会。
魏来眼神平静,语气冷淡:“垃圾,清理完毕。”
魏来不会去想为什么那东西可以将蜘蛛男轻易消化掉,却独独放过了它的本体,只是一个失误吗?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细小伤口。
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皮肤下,似有某种东西在细微的蠕动。
她能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情绪,似乎能看到某个小动物因为吃饱了饭而慵懒地打了个小哈欠,惬意又满足。
留下那只蜘蛛的本体,也只是为了可以让她交差吗?
魏来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演技很好,可她一点也不信。
魏来放下手,看着脚下空无一物的地板,低声自语:“我和你,不一样。”
只是这句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魏来抬手,刀尖对准自己心脏位置,刺下。
刀刺入皮肉,却没有一滴血流出,只有魏来知道,那些东西只想离这把刀越远越好。
随着刀身渐渐没入心脏,脑海里那股叫嚣着嗜血的渴望也被压制住,魏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这具身体和自己无关。
刀柄没入血肉,连同原本的伤口也迅速闭合。
魏来抚了抚心脏的位置,心脏在有力的跳动,没有任何异样。
胸口处的衣服也完好无损,那柄黑刀从始至终都没有擦破一点衣服。
毕竟,这把刀只伤祟物。
……
李诗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她见到了很可怕的怪物,她还看到自己被怪物一点点吃掉,而她却无法呼救。
强烈的求生欲将她惊醒,李诗晴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间,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出,很静谧很普通的一个早上。
李诗晴有些茫然,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体的部件都还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除了异常饥饿之外,好像没哪里有问题。
沉默良久之后,她突然情绪爆发,被自己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得到释放。
她哭了好久,哭得肚子开始因为饥饿而疼痛,她才停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她知道,那个噩梦已经结束了。
李诗晴突然想吃甜的了,她突然想起了那根还没吃的棒棒糖。
在生命快要结束时,她想到的就是,那根棒棒糖她还没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李诗晴下床,虽然还没洗漱,但今天的她就想任性一下。
她从包包里翻出那个被她保留了许久的糖果,撕开包装纸,将糖含在嘴里。
一股清甜的苹果味在舌尖蔓延,一直甜满她整个身体。
李诗晴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很奇怪,明明是最普通的场景,却让她从心里感到喜爱。
“早上好,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