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陈琬一如既往地工作,在澜光的各个商场跑来跑去。祁行也忙起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见不着人影。
张原的其他犯罪事实仍在调查中,但结果大家都能预料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陈琬心里,一直话盘踞着一个疑问。
祁行那句斩钉截铁的“唑吡坦”。
她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但理智告诉她,还是得求证。
于是她联系了肖生煦。
“喂,陈琬啊,什么?你有事想问我?”对面的背景音嘈杂得很,像是一千个喇叭在听筒旁轮流转着放歌,陈琬都已经闻道厚重的烟酒味了,本想下次再找他,但对面明显很兴奋地邀请她,“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来这儿找我吧。”
算了,肖生煦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也是她认识的唯一和祁行熟稔的人了,况且这事压在她心里,还是早些弄清楚为好。
她打车去了肖生煦给的地址,果然是个酒吧,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上流人士消遣的场所。
门口的安保人员将她拦下,她只得又给肖生煦打了个电话,对面说马上让人出来接她。
酒吧里倒没她想的那么混乱,空气没那么浑浊,只是混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儿。她猛地打了个喷嚏,被灯红酒绿晃得有些迷了眼睛。
肖生煦跟几位公子哥坐在角落的卡座,她看了眼桌上,还好只是酒和果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哟,肖公子,小女朋友来了啊?”
“别瞎说,”肖生煦眯着眼睛,踢了身旁人一脚,“不过别说,要不是祁行,我还真和陈小姐跳上舞了——来,介绍一下,这是陈琬,祁行的——”
“朋友。”陈琬忙接话道。
肖生煦身上有些酒气,但人还算清醒,听这话,也只看了陈琬一眼,面不改色:“对,朋友,朋友。”
他拉着陈琬坐在他身边,身旁的男人们听了,也不乱开玩笑了,笑呵呵地端着果盘喊陈琬吃。
“肖生煦,我想问问你——”
“什么?”DJ开始打起舞曲来,震得整个大厅都在颤动,周围的男男女女一拥而上,人如潮涌。
“干嘛不找个包间——”陈琬扯着嗓子大喊,也不知道对面听没听清。
“大厅才有氛围嘛,”肖生煦摸了摸烟,想起身边有女士,手又收了回去,“陈琬,好不容易来放松放松,你多玩玩。”
陈琬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对方手势,猜想这人恐怕忘了自己来找他干嘛了。陈琬点了杯柠檬水,想着这劲爆的舞曲过了再问他。
她咬着吸管,半靠在卡座上,突然从舞池中看到一个紫色吊带包臀裙的熟悉身影。
那似乎是……许悦?
自从从张原事件抽出身来后,她一如往常和许悦工作,还兼顾带着小郑。今天周五,下班后,她就直接来找肖生煦了,似乎也没看到她。
或许只是找个地方放松吧。她们在外出差,趁放假自己出来玩也是常有的事。陈琬没管她,移开了目光。
不时也有男人上前搭讪,陈琬只是摆摆手,舞曲声音太大,她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DJ打着碟,一曲又一曲,陈琬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肖生煦还和朋友喝着酒,手上甩出几张牌,看起来正起劲,她也不好打扰。
他们不会真要玩整个通宵吧……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玻璃碎裂的声音,但掩盖在热烈的舞曲中,几乎没了声息,还是舞池中的人以一个点为圆心,波纹似地停了下来,DJ才注意到,停了音乐。
陈琬朝那边望去,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丝毫窥不见里面的情形。
“估计是有人醉酒闹事了,放心,他们马上会来处理的。”
陈琬也无暇管顾这些,只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问道:“你知道唑吡坦吗?”
“唑吡坦?那时什么玩意儿?”肖生煦摸了摸鼻子,“药吗?我又不是学医的,你问我这儿干嘛?”
“就一种安眠药,祁……你有朋友吃过吗?”
“安眠药?那不就祁行吗?有一次去他家好像看到过小药瓶,他说有点儿失眠。”
“他吃多久了?”
“多久?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进入公司后一直在吃?不知道最近还吃不吃了。”
陈琬心沉了沉,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没错,怪不得他那天支支吾吾的模样。陈琬提起包,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他家在哪?”
“渌湾。”
陈琬道过谢,查了查到那儿坐车四十分钟后,直接转身离开。刚走到通往大门的廊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许悦!
她立马回过身,抬起脚往舞池中跑。
不少人在看热闹,但也有嫌麻烦的,走开了些,陈琬挤进去,看见几个安保人员围着两个人,并试图将他们分开。一个男人捂着肩膀,指缝间溢出些暗红的血,旁边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另一个紫裙的女人,是许悦。
她蹲在地上,右手还握着个残缺的瓶颈,手腕不住地发着抖。
陈琬试图到许悦身边去,却被安保人员拦住了。
“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实在抱歉打扰您的体验,我们将马上处理好。”
明显的答非所问。陈琬思索一瞬,指了指许悦:“里面那个女人是我朋友。”
安保人员听了,这才让开一条缝,供陈琬挤进去。他压低了声音:“你朋友好像喝多了,你看看能不能把她先带走。”
“不准走!事儿还没完呢!”地上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指着许悦骂,“今天这一酒瓶子,她非得十倍还回来!”
陈琬抬起头,看了对面这男人一眼,对方大概三十岁的年纪,横眉竖眼的,一看便不是好惹的模样。
刚刚那安保人员恐怕是想放她们走的,只是如今看来,是不好脱身了。
“林公子,”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这边收拾了一间包厢,还准备了些临时的医务用品,要不咱们换个地方,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对面这人看来不简单。陈琬蹲下身,扶着许悦,从她手里把瓶子取下来。许悦酒量不差,不至于到喝醉闹事打人的地步。她咬了咬牙,看见陈琬,甚至还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但知道许悦还清醒,她也算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她瞟了瞟身侧高高大大的保安,压下声音,也还好是申语,周围人根本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我就是找个酒吧出来玩,这男的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凑,手啊腿啊,上来蹭了好几下,我往旁边躲呢,他又追上来,死缠烂打地搂上来贴……”她嘶了一声,一脸难言的模样,陈琬顿感恶心,“你说我以前去酒吧玩也没碰到这情况啊,就下意识转身想把他推开,结果忘了手里拿着酒瓶,踩着高跟,对面又是个矮的,这不就砸他肩上了嘛……”
“搁这儿说什么呢?叽里咕噜的?”那个林公子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们俩一眼,许悦没听懂,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白眼翻了过去。
陈琬默默滑开手机,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有权有势的,不好对付,这种情况下,逞强是最没用的,还是老老实实搬救兵的好。
考虑到距离远近,她迅速给肖生煦发了个信息。
也不知道这公子哥现在是不是还玩着呢……
思来想去,又觉得肖生煦也不保险,还是给祁行发个消息。
但包厢已经到了。
林渐大大咧咧摊开两腿坐下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取来药箱,给这位公子上药,还不时被骂两句。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跪下来,磕三个头,叫我三声爸爸,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他翘起二郎腿,鞋子毫不顾忌地搭在沙发上,看两人迟迟不动作,挥了挥手,几个高大的保镖走上前来,靠近二人。包厢门是紧紧关着的,也不知道锁上没,陈琬闭了闭眼,换上假笑:“不好意思,我们是外国人,不太懂比旦的规矩,可能有些冒犯之处,还请您原谅。”
“外国人啊,真的假的?”林渐摆了摆头,看看身边的保镖,保镖纷纷摇了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外国人,那我也该请点儿是吧,”他拍了拍手,进来个服务生,端来五瓶白酒,“这个爱喝,就吹三瓶,你嘛,作为朋友,总该陪点儿,就吹两瓶吧。”
饶是许悦不懂比旦语,但看到这一排酒,也七七八八明白了意思。
趁着服务生出门,陈琬拉起许悦,就往外跑,还没碰见门,就被身后的保镖抓住了。
“不喝是吧,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请几位保镖哥哥帮忙灌一下了。”
保镖一听,立马把人压跪在地上,陈琬挣扎着起来,又被狠狠按下去,膝盖咯噔一声响。
两个人拔开酒瓶塞,捏着嘴就往里灌。一股爆炸式的灼烧感涌进口腔和喉咙,并顺着食道直烧到胃里,舌根麻木到只能尝到艰涩的辛辣与苦味,刺鼻的酒精味直冲她的天灵盖。她呛了几声,保镖却还掐着下巴猛灌。
林渐似乎还不过瘾,站起身来,想着亲自试试这折磨人的乐趣。
他拿起酒瓶,外边却突然传来踹门声。
“操你大爷!哪个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