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

    陆行安最见不得美人伤心落泪,“司姑娘你这是……唉!怎么还哭了?”连忙摸出一条丝帕欲亲手帮司清揩去那抹眼泪,不巧,伸出的手被姬渊眼神剐了一刀,惊得缩回去。

    那滴泪似乎烫到了姬渊的视线,惹得他侧过头去,不知在向小十六嘱咐什么。

    “这位姑娘怕是还没出戏呢,估摸是见着我想起方才那出悲戏了吧?”戏子莞尔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眼底隐约酝酿着心疼。

    莫念昔牵起司清的手,另一只手用帕子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末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没事儿的姑娘,那只是出戏罢了!”

    不知为何,这出《落尘缘》自己唱了千百回,早已无法在落幕后产生浓烈的悲意,见到这位姑娘落泪时却心口一阵绞痛……或许是她悲得太过真切?连戏子都共了情。

    三杯酒混着喝,这会儿酒劲有点上头,脖颈间传来温热,许是烈酒穿肠,热意涌了上来,七情比平时敏感了许多,司清缓了口气,再次抬眸时眼神已恢复了清明,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莫念昔脸上,似留恋着什么,回应道:

    “是了,莫姑娘唱的戏叫本座听得入了迷,念昔?本座可以这么唤你吗?”

    “当然!您快尝尝!今日咱们姬老板特意吩咐,要醉仙居最好的厨子做这桌子菜品!”莫念昔拿起筷子往司清碗里夹了许多,几乎堆成小山。

    司清看着面前的碗,陷入某段记忆……

    “哎呀,我的祭司大人,你再吃一点嘛,好不好?你看你再不吃碗里都堆不下啦!”

    “谁让你往我碗里夹这么多嘛!”

    “我不夹你就一点儿都不吃,天天不是练功就是炼鬼,你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没什么胃口嘛……”

    眼前的光影渐渐地又模糊起来,强忍着心口的酸涩,司清吃了一小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朝莫念昔点点头,“嗯!确实好吃!”给她碗里也夹了一点儿。

    “你也尝尝!”动作间手腕的玉镯发出几声清脆的响。

    “咦?姑娘您这镯子音色清亮,色泽很是不错呢!很衬您的肤色!”莫念昔对眼前人升起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合眼缘,只觉得这位姑娘十分亲近,忍不住多跟她多搭话几句。

    司清伸手往腕间一拧,牵过莫念昔的手,将其中一只镯子套了上去,“叫我清儿便好,你喜欢便送你一只好啦!”

    “这……”莫念昔抬起手腕,看了看冰透的玉镯,犹豫道:“这不妥吧?毕竟是清儿你的贴身之物,在卦象上这都是有讲究的!”

    司清见状,戴着镯子的那只手连忙止住莫念昔要摘下镯子的动作,两只镯子碰在一起,命中注定似的,“玉匠将这块料雕得比寻常镯子细了些,这镯子本就是孪生一对,既然你我有缘相见,或许这镯子本就是你的呢!”

    卿鸾,上一世这对镯子还没来得及做好,你我便阴阳相隔,如今你虽不记得前尘往事,但总算是了了我们之间的一桩约定。

    “哈哈哈哈谢谢你清儿!我很喜欢它!”女孩将镯子放在烛光前品了又品,爱不释手。

    “司姑娘送的见面礼自然是极好的。”姬渊似乎意有所指,又指向不明。

    陆行安“啧”了一声,将筷子放下,猛喝了一大口茶水,道:“哎呀!今儿这松鼠鳜鱼怎比先前酸了这么多?!”

    莫念昔尝了一口,一脸狐疑道:“有吗……”

    司清静静品着酒,只是视线撞入姬渊眸光中,嘴角边的酒杯遮住了一丝笑意。

    莫念昔在台上和台下完全是两副面孔,台上三分入戏便足以让那戏腔曲调摄人心魄,肝肠寸断,而台下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仿佛有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一顿饭的时间叽叽喳喳个不停。

    宴席结束,醉仙居里的宾客散得七七八八,半刻钟前,莫念昔已随戏班子的车马回府。

    司清怀中抱着酒足饭饱的小狐狸,起身准备回去。

    “司姑娘,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陆行安一早就打算好了,待宴席结束,他充当护花使者送姑娘回去,月黑风高,孤男寡……咳咳咳不是,总之两人便有了独处的时机!

    “不必麻烦,司姑娘还有东西落在本座这里,晚些时候本座自会命人送她回去。”可惜,他如意算盘被某人摁碎在娘胎里。

    陆行安眼眸闪着波澜,望向司清的眼神里带着乞求的意味,似乎在说“你快说呀!你快说这家伙说的不是真的!快呀!”

    女人微醺的脸颊上仍然挂着上位者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多谢陆公子照顾!本座的确有东西落在这,尚且需花些时间找找,您先回去,改日有空再聚!”

    话已至此,陆行安也不好多说什么,即便深知姬渊这只老狐狸的脾性以及……他对司清的感情,看他的脸色——今日这醉仙居不宜久留啊!

    “那本公子先回去啦!阿忍!备马!”

    ……

    一刻钟后,醉仙居灯火渐渐落下,只余下几个清扫的小厮。

    “本座倒是不知在姬老板这落下了何物。”酒意缓缓地沁入感官,女人嗓音有些低哑,一字一句宛若羽毛一节一节地拂过脊骨,令人发颤。

    “那日给姑娘的莲生丹是三日的用量,本座让医馆赶制了几瓶,还请姑娘随本座上清阁去取。”男人泰然自若,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嗯。”司清行动有些迟缓,安安静静地跟在姬渊身后,灯火愈发昏暗,她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若是前方没有人,恐怕是要踩空的。

    二人沉默寡言,没有选择先前的那条暗道,而是循着正厅的木质台阶一层层往上走,四围的窗子敞开,不时有几缕晚风偷跑进来,沁入一阵寒凉。

    脚下传来踏上木板时交替的嘎吱声,夹杂着静谧可闻的呼吸。

    “姬老板这几日气色恢复得不错,身体是否还有不适?”司清慵懒开口,话语中缠绕着些许酒气,打破这一瞬的宁静。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本座无碍,谢谢姑娘关心。”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这句话说完,司清已经跟上来,二人并肩往上走。

    他身上乌木沉香的木质气息糅合着浓烈的药感扑面而来,步履间衣袖晃动,司清余光瞥见一抹黯色,男人腕间带着一串佛珠,抬眸视线虚虚掠过他沉静的侧脸,又落回自己的足尖。

    闭上眼,看见的全然是莫念昔的模样。

    她这些年过得是否过得快乐,重活一世都见过什么样的风景,这些话,觥筹之间司清想问,却不再敢问。

    她为何会在醉仙居?姬渊为何今日让她来雅阁?……

    想从姬渊这里探知一二。

    “念……”正酝酿着如何开口,“吱呀——”,红漆金丝大门被一只大手推开。

    “到了。”

    “……”

    司清跟着姬渊进了小木屋。

    “司姑娘先在这稍等片刻,本座去拿药。”语罢,男人转身走到放置各种瓶瓶罐罐的柜阁前,寻找莲生丹的药瓶。

    木屋西侧先前空置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贵妃榻,榻上平整地披着崭新的玄色丝绒薄毯,看不出有人用过的痕迹。

    女人眉间微蹙,思绪迟钝,“本座躺一躺不要紧吧?”心里想着,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挨了上去,半躺着,脑袋枕在胳膊上。

    “这三瓶莲生丹……”姬渊回首,便见到她侧倚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的模样,于是放轻了步子,悄声走到女人面前,单膝俯下身子,眼神里溢满了柔情和未知的渴望。

    听见女人逐渐平稳沉下的呼吸,他直起身子,将她的裙摆往上折卷了几寸,雪白的小腿上赫然盘踞着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取出一颗莲生丹,在手里化开,将晶莹的药霜涂抹在疤痕处,宽厚的手掌似乎无须费力便可将这小腿捏碎,可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却将动作放着这样轻,这样柔,生怕惊扰了什么。

    “嗯……”指尖的小腿动了一下,“姬老板,擅自给小姑娘上药可不是什么君子之风噢。”女人桃花眼有些迷离,悠悠转醒,瞥见脚边那抹清浅的身影不禁打趣道。

    “呵,司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上了陌生公子的马车又牵了人家的手,也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吧?”男人将药瓶放下,说的话听起来夹刀带棒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凉。

    女人嗤笑一声,媚眼如丝道:“本座天生魑魅,与大家闺秀毫无关联,倒是你,姬老板……”妖娆的蔻丹扯住男人的衣袖,迫使他将目光落在自己眸子里,“功名显赫的战仙……真就表里如一吗?”

    凝视着她饱满红润的朱唇,姬渊反手将柔软纤细的手腕禁锢在自己手中,俯身将女人桎梏在贵妃榻与自己胸前,眨眼间,两人距离不过半寸,呼吸交错,心口翻涌的冲动叫他乱了方寸。

    “司姑娘,你鬼道的魅功对本座无用,不如省省力气去对付陆行安那小子!”说出这话时,司清明显感受到男人身遭的气压低了几分,眼底隐忍着某种情绪。

    “姬老板今日怎句句不离陆公子?”美人战仙,你吃醋了你知不知道呀?司清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姬渊倏地起身,恢复温良的面孔,将药瓶递给她,“药拿好,记得每日敷用!”

    见他耳根红得快滴出血来,司清大发慈悲不再逗他,起身接过药瓶,余光眷恋着窗外的大片莲池,试探道:“姬老板,你这清阁可否租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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