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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时性别的感觉很淡,和男孩玩,也和女孩玩,都轻松愉快,不觉得什么。情爱种种纷扰,是大人的事,好像自己永远不会有那天。

    初中时梁饬已开始躲她走,隐隐觉得了,好笑又不服气,故意找他撩拨他,大笑时偷偷看他反应。直到有天梁饬父母离婚了,捉弄人的把戏才出于同情作罢。

    高中时她没什么心思学习。课间趴着睡觉,和朋友聊八卦,蹲在花丛里听音乐。偶尔听说梁饬怎样,相当憧憬但也有反感,彼此曾是背靠背比个子的小孩,现在她没什么拿得出手。

    梦魇缠绕她多年:惨白试卷纸漫天飞舞,无止境的排名表找不到自己那行,铃响后惊觉题目没写完。上学是一场缓慢施加折磨的酷刑,丽兹在巨轮的碾压下几乎无法喘息,以为从此失去了快乐的资格,因为成绩不如人。

    不知为什么,大学时她向梁饬表白了,也许是猜他不会拒绝,也许是旧日埋伏的坏心思作祟。去他在的城市玩,她就这样借着几分被美景浸透的醉意说了出口。之前和之后都没有那样大胆,现在想来也总会惊讶,想不到有一天能把迷恋诉诸言辞。

    那天在陌生酒店空空的单人间醒来,看到他的信息,措辞简洁而冷漠。她立即下楼。

    坐在约定的地方,他看上去淡淡的,她以为他会找个借口离开,现在知道,他的责任感强得可怕,不允许寄生宿主逃走。

    “现在想好了吗?”她在对面坐下,“昨天你说要考虑一下。”

    “你的那些话,我可以装没听见,”似乎是见她神色微变,他接着说,“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可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丽兹凑近了,“只要你说喜欢我,我什么都无所谓……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比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好,”他抬起头,正对上她惊奇的笑容,“谢谢你喜欢我……别再喜欢我了。”

    丽兹倒回椅上:“我很难再去喜欢别的谁了。”

    出餐了,梁饬起身去取。丽兹气睁睁坐着,感到有什么正分秒流逝,且永不会重头再来。莫名的失落令人丧气,但她分明意识到自由,天地辽阔,今后处处皆可去。

    “这家煎包好,”他垂眼笑着,“之前吃过一回。”说着推到她眼前。

    小碟里六个团子,雾气般笼一层淡淡油光,面皮显出恰切的金黄,褶皱精致。鲜绿色的葱花,辣油流朱泛彩。

    桌上还有粥,小菜,竹屉蒸包。扫视一圈,她想了想,到底有话要说在前面,这时梁饬恰好望过来。

    “蘸醋好吃,”她提起一只包子,“我再要一份。”

    事事都可争取,不一定非要是现在。她珍视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切享受,最重要的是,爱惜生命,不浪费时间,扩张感受力,层层剥开生活的硬茧,体验好的坏的当下这一切。

    肉汁迸溅在唇齿间每个角落,香气炸裂,扩散开去。醒发得当的小麦粉质感温厚,甚至可以滋养那不得体的迷恋:此刻她是多么爱他,看他老练又谨慎地磕开包子的薄皮,看他静静吹动半勺汤汁,看他那样耐心而隐忍地进食,似乎头顶高悬着监视的铜镜,而表演者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之后有些事必定会不同,无所谓,她已照见了他的心,要他亲口剖白大概是奢望。何不享用这一刻?至少爱意尚未着魔,他容忍她在对面进食,疯话像乱风疾速刮走,水一般消逝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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