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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和我们

    「他是我的小熊。」

    门前的身影一闪而逝,林朔月慌乱间碰倒了桌上的台灯,伴随着一声巨响摔在地上,天黑了。

    心跳仿若在唇间跳动,逐渐归于平静,冷寂下来。

    林朔月失力的依靠着桌沿,赶忙翻找出自己桌肚里的医药框,拿出一瓶酒精,颤抖地攥着匆忙跑往卫生间。

    洗漱台前,林朔月打开酒精瓶盖,因为不稳洒了点到洗漱池里,倒在手上盛着一个小洼猛地往自己唇上扑,浑身立马沾染上浓重的酒精味,刺激的疼痛铺天盖地,直到整张唇瓣出现麻木,乃至半张脸变得麻木……

    血色被稀释成浅色,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洗漱池里,溅起一朵又一朵渐变的水花。

    林朔月俯身撑在洗手台两沿,面前半身镜还留有些许水渍,林朔月挥了一把上去,中央映着他的身影,流动的透亮,灰色的义眼平淡如常,没有任何异常。

    林朔月,这些都是你想要的。

    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对自己有利的风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陷入自己的意识陷阱??

    林朔月,说好的豁然开朗呢?

    原来是,自欺欺人么?

    不对不对。

    林朔月,你到底要什么?

    你明知道……

    这些只不过是虚设,只不过是自己设计的噩梦。

    可为什么?

    这怎么会?

    疯了!!

    林朔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刹那之间,林朔月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他。

    而是……

    “嘭——唰啦——”两声刺耳的声响,面前的镜子碎了一地。

    「宝宝,你好疼好疼。」

    「你感受不到吗?」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林朔?!」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伤害自己,而要怪罪别人。」

    「林朔,你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吗?」

    「不是,总记得那些没营养的话返回来呛我。」

    ……

    声音来源于脑海深处,就像是精神的哀叹与嗡鸣,林朔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腿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重重地跌落下去,手背血流不止,柔软的掌心再嵌入碎玻璃渣子,林朔月浑身被疼痛控制,麻痹。

    声音还在继续,每一句都可以将林朔月鞭策成千上万次。

    发了疯似的,“林望”。

    偏偏是林朔月抑制住内心,最不想见到林望的时候,林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不要再说了。

    不要看我,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看我……

    林朔月心脏开始抽痛,颤抖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弱小又无助好像才是他的本色,保护膜一层接一层,厚到从外边几乎破不开,可林朔月会亲自揭下它,一次又一次。

    「林朔,把身体交给我。」

    「宝宝,把身体交给我。」

    「乖乖,把身体交给我。」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疯了。

    “好……”

    疯了!!林朔。

    林朔月唯一一只眼睛被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耳边只剩下短路似的拉长音的滋啦声,什么都听不清。

    林朔,你的自我意识太强了,你不给我机会。

    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你都说是最后一次了,都这样了,由我主导一次也不为过吧。

    你总说你不甘心,你不甘心。

    我呢?

    又有哪一次是甘心的。

    这些话语,思绪,林朔月是听不到的。

    “林朔月”忍痛拔下大块的玻璃碎片,指尖又被划拉出些许细口子,艰难地扶着墙面站起来,卫生间里弥漫着的酒精味直冲“他”的大脑,更加意识混沌不清。

    林朔,你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我”才能把你救出去吗?

    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你,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后自我救赎仍旧无法成功逃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人们都说,自我救赎是求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偏偏你是个异类。

    渴望得到唯美救赎的另类。

    你的小熊。

    哦不,我的小熊。

    我们靠着这个“小熊”执着到偏执甚至疯狂的地步。

    或许,这没有错的。

    “他”真的让脆弱的你成长为如今的我。

    真幼稚。

    你,我,我们。

    可是我只能在“小熊”身上感受到淡漠,我明明是你,为什么我们的感受会不一样?

    为什么呢?

    如果让“他”见到的是我,那么你或许会毫无希望。

    但如果见到的是你,幼稚的你,纯真的你,美好的你,我们逃出去大概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愿意为你,为我们赌一次,不计后果,义无反顾。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为自己而活。

    这些那些的因果未了,只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我不想成为你的不稳定因素,你应该也不希望我成为你的败笔。

    真脆弱。

    这具身体……

    林朔月意识越发模糊,鲜血糊在卫生间瓷砖上,晕染着疯狂,林朔月侧身靠着直觉,这样浅显的意识已然快支撑不住这个身体。

    “需要帮忙吗?”恍惚间一道声音透过耳膜,轻荡在林朔月的脑海之中。

    林朔月失力地往下倒去,意识瞬间切断,当林朔月再度回神时候发现有人揽住了他,身上疼痛被隔离开来,林朔月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发现对方与他一样,拥有一只白灰色的眼睛,瞳孔之间形成血红的点。

    林朔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广角的视野,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完全确定这个真相——

    他的眼睛好了?!!

    林朔月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目光直直落在对方身上,由于失声半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只眼睛,林朔月应该是很熟悉的。

    对于这个人,竟然出现了想要信任的心理。

    很奇怪。

    林朔月缓了缓,终于试着开口说话,只是对方并未等他说什么,脚下一悬空,伴随着短暂的失重感,林朔月被一整个抱了起来,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林朔月,我这样叫你,现在的你不是林朔,也不是其他人,只是完整的林朔月。”

    林朔月下意识环过对方的脖子,手上也恢复了力气,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超自然的治愈。

    可这不是梦,林朔月当然不会把现在归为梦境。

    因为所谓的“治愈”是短暂的,林朔月感官全然回归之后,脑内原本的平静被一颗石头砸中,波纹随带着沉闷的声响迅速扩散,炸响。

    他更愿意承认,这是某一个或远或近的平行时空,他所承受的疼痛一点不比之前的少。

    一点儿也不。

    “亲我,试试看。”

    对方的声音从林朔月的头顶传来。

    “……”

    林朔月一怔,忽地仰头看着人。

    见林朔月好半晌没动静,又说,话语轻飘飘的,却给林朔月一个重击,“你不是已经把林朔和林朔月分清了么?林朔真正的身体在哪你应该最是清楚,你会出于对他的顾虑而限制自身么?”

    林朔月双唇轻轻颤着,仿若心跳在其上跳跃,思维绷在一根细丝上。

    “……”

    “……”

    不对,心跳声还在原来的位置。

    不对,心跳声传到了脑海之中。

    疯了!!

    疯了……

    林朔月

    对方侧过脸,拦下林朔月凑上来的吻,轻飘飘地在其面颊上触了触。

    “真乖。”

    简短的话语辨不出情绪,林朔月只觉得自己身体的被动紧绷感散了几分。

    “去哪……”

    “不对,这是哪……”

    “你……”

    林朔月有点语无伦次,他注意力才扩散开,发现现在所处的环境显然不是之前的卫生间。

    “0342。”

    编号?还是什么?哪有叫数字名的。

    “嗯,你的编号将会是0745。”0342放轻语调补充一句,不但没解除林朔月的疑惑,而且又给他覆盖上厚厚的一层,“你会想要脱离相互之间的牵扯不是么?你知道做完这一切就会没有你留存的可能,但你坚持要做,当然,我不是来劝你放手释怀的,毕竟你从来都没有错。”

    “如果我说,我有你的去处,你会考虑么?”0342语气凛然,盯着林朔月反问。

    别的去处?

    林朔月的自我防范意识很强,所以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更何况是超自然事件涉及的人。

    不对,他或许应该选择相信。

    超自然的能力,可以让他原先难以做到的事变得轻而易举,还有对方为什么会选择靠近自己,同样值得深思。

    0342看出了林朔月的犹豫,并且不急于向他要一个答案。

    “林朔月。”0342低头叫了他一声。

    “嗯?”

    0342忽然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似笑非笑地提了一嘴,“还有,我的眼睛不是白灰色的,是灰褐色。”

    灰褐色。

    不是白灰色。

    “嗯。”

    林朔月坦然接受了这个与他关系不大的事实。

    林朔月意识再度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疲惫感直冲上林朔月的四肢百骸,直到完全支撑不住重重地闭上了眼,意识随之切断。

    林朔月昏迷的前一瞬,还在想自己势必要记住一些关键信息。

    事实上,林朔月醒来后什么都记住。

    不,记住了一个。

    只有一个,

    “灰褐色”。

    除此之外,只剩下模糊、强烈又凝重的情绪覆盖上他。

    林朔月差点反应不过来,陷入思潮高速运转的黑洞,一道声音给了他当头一棒。

    “林朔月,发什么呆?”

    林朔月没有回应,眼睛落入背光的阴影当中,睫毛扑了扑确定自己的视野是否如梦中的那样清明宽广。

    林朔月已然做好了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的准备。

    抱的希望越少,落差越少,失望也就越少。

    林朔月确定,但又质疑。

    上一个这么真实的是梦,那么这一个真实的场景呢?

    他该如何分辨出真与假,现实与梦境。

    万一面临的是巨大的落差,那该怎么办……

    “问你话呢?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身前挨得极近的话语吐出,林朔月终于回过了神,并且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林朔月感受到自己身前柔软的布料,那套演出服,不由分说地两只手捏住黎云初的脸,使劲往外扯了扯。

    “我操.你……”黎云初遭了疼痛才一把给人手抓下来,反钳在林朔月身后,身子压近迫使林朔月往后倾倒,林朔月重心不稳本能地保持自己身体平衡,同时迎来黎云初后半句粗话,“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林朔月又被抱了回来,整个人快缩在黎云初的怀里,手指捻着黎云初的上衣,瞳孔猛然收缩,手抖了抖。

    他能看见了,外加黎云初的真实的反应,林朔月确信这不是梦。

    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那他这个义眼是不是还存在呢?

    这样的想法紧接而来。

    不在,那么它其中的核心科技……会不会有疑??

    在的话似乎要更好些,原理,无从探究了。

    毕竟深刻的记忆夹带上了超自然元素。

    “林朔月,你抖什么?”黎云初箍紧林朔月的腰,凑近压低声音说,呼出的气息打在林朔月耳侧,“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还有我从没说过,我对搂着冰冷的一截腰身有兴趣。恰相反,林朔月你的腰,好烫……”

    “不对,浑身都好烫。”

    林朔月冷淡着语气,“放我下来。”

    “我不。”

    “怕冷?见着根柴火就想烧?”林朔月撑着黎云初的肩,指甲深深嵌入黎云初颈肩的皮肤血肉里。

    黎云初不怒反笑,扯出搭在两人腰腹之间的演出服甩在一边,“见着烧着的木头就想据为己有。要不你也别穿什么短裙了,我也不要你穿了,干脆什么都别穿了。”

    天旋地转,林朔月后背重重地摔在床上,头无意撞向墙,一阵阵的钝痛感让他的思维出现短暂停滞。

    “我看你还挺有劲的,刚才腿夹我腰这么有力……”黎云初本想林朔月挣扎的话,用些话语刺激一下,其实他本来也只是想见见林朔月的糗样,谁让他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让人一股子无名火。

    “林朔月,你……”黎云初借着微光看不太清林朔月的神情,拿起手机灯光一照,发现林朔月眼泪纵横,眼周被浸的通红,眼里赫然是不甘与憎恶,可他却没做任何的反抗,“PTSD?还是冻结反应?”

    “都是?林朔月,看来当时的经历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死装样,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黎云初说完没接到林朔月的回应,也不意外继续说,“别他妈抖了,我对竹竿没兴趣。”

    林朔月还是没反应。

    “……”

    “我不会碰你的。”

    “你敢……!?”林朔月终于回话了,话语听起来有些哽咽。

    “嘿,你他妈……”黎云初简直气笑,手撑在林朔月腰腹上,俯身下去耐着性子甩下一句,“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不然我当你是想刺激我,玩欲擒故纵的激将法。”

    “还看吗?我不穿。”

    “……”

    “为什么不行,阿朔?我都说了不会把你怎样的,穿给我看一下怎么了?”

    “你真恶心。”林朔月双手撑着黎云初推开人,侧身想挣脱出去。

    “恶心吗?和那些对你抱有其他想法的人相比?”黎云初手穿过林朔月未放平的后腰,环住将人一把捞起来一个翻身,体位瞬间转换,双手牵制得死死的,迫使林朔月一整个人趴他身上。

    “……”

    “吃了药的吧你?”

    林朔月原本就是因为身体不适申请回寝室休息,药回来不久就吃了,谁知道黎云初莫名其妙就回来了,还直白地向他说明了田靳远自杀的事。

    “管用吗?那为什么身上还这么烫?”黎云初蹙眉,转而问。

    要是黎云初手机上的那个监测APP的强提醒没撤下去,估计这会儿就得发出警报声,震得耳膜疼了。

    上回,黎允笙就把这个强制提醒给撤了。

    “可能,是想报复你们有一腔热血。”林朔月平静地反驳。

    “……”

    黎云初忽然嗤了一声,“热血病?那得早点就医。”

    寝室内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身上又是一阵接一阵蒸腾而出的热浪,黎云初一整个人在短暂时间内承受着冷热交替,心里生出几分怪异的感受,一时也猜不透,手指在后腰皮肤上划过,过了会儿摸着发现有一条明显的凸起……

    皮肤划痕症?

    林朔月怎么一身是病?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真是侥幸,真他妈命大。

    怀里的人忽然闷着呜咽一声,黎云初这才止住手上动作,试探性地拂过好几道凸起的划痕,哑然,“林朔月,你抖什么?怕疼么,怎么这么脆。”

    “头疼……”

    黎云初闻声抬手在林朔月脑袋上摸索,得到林朔月含糊沉闷的一声回应。

    “……”

    明显的一个鼓包,手触上去都会惹起林朔月一阵颤抖。

    林朔月手一把给黎云初糊脸上,要不是黎云初及时制止,都快给人脸抓花了。

    “我操,林朔月你疯了!?”

    “都说了头疼还摸,有病。”

    “我操。”黎云初这回真的气笑了,一手撑着床铺,带着人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是箍得死紧,生怕人跑了似的,“再说,我让你更疼。”

    “头晕,头疼,脑热……”林朔月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你干脆说你快死了得了。”黎云初没忍住吐槽,手又往刚才的划痕处摸了摸,消了很多,不太明显了这会。

    恢复的还挺快。

    黎云初瞥了一眼通话时长四分钟,还在继续,扯了扯嘴角只剩下不屑与不以为意。

    林朔月忽然感受到重心的上移,边稳住平衡,边出声问,“去哪?”

    “去医院。”

    “放我下来。”

    “我怕你死在半路,带走无辜的人。”

    这会儿不是晚自习上课时间么?怎么会有人?

    你的出现也是不应该的。

    林朔月在刚才确定下来,他这个义眼还在,功能自然也还在,同时他的视野恢复了。

    所以,黎云初接了电话。

    所以,他刚才在眼睛的倒影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光。

    林朔月也不耗了,任由着人带下楼,到寝室楼下,一直走到操场一角的车旁才停。

    梅开二度?

    上次林朔月没及时回校,风言风语他算是错过了,来得快散的也快。

    “二少爷,大少让您现在回去一趟。”司机早就站在一边,见到过来的黎云初,为他打开车门,话语里只有对黎允笙指令的遵从。

    “去医院。”黎云初冷着语调,半点威胁半点咬牙切齿。

    司机没回应,转头上了驾驶座。

    黎云初抱着人上车,让林朔月自己靠边坐下来,他以为下来的时间黎允笙那边电话会直接挂掉,毕竟接通没有铃声提醒,挂断也没有。

    拿手机一看七分钟。

    “叫你司机开去医院,操。”黎云初对着听筒就咽不下这口憋屈劲,“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劝你适可而止,黎允笙,你要是再他妈比划我的底线,我们……”

    听筒那边接通后就一直沉默,不知道还以为人并不在场,终于出声将黎云初的话语打断,话语带着戏谑的笑意,“什么线?底线?我都碰你前.列.腺了,你还有什么底线可言?黎云初。”

    “我操.你黎允笙个畜生!!畜生!!!”黎云初没来得及阻拦黎允笙的话,气急败坏地攥着手机,下一秒就要把手机砸碎,恰好林朔月头靠了过来,黎云初最后强制关机,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去医院。”黎云初阴冷着嗓子发话。

    司机二话不说开车出了学校,直往市医院而去。

    看来,心理素质确实很强。

    “别他妈用那种眼神看我。”黎云初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直跳,人看都没看一眼,一副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

    林朔月没说话。

    他看得还算通透,或者说相当通透。

    “……”

    “有屁放。”

    “你是这个。”林朔月说着迷迷糊糊地给黎云初竖了根大拇指。

    “操。”

    黎云初骂了一句,没声了。

    林朔月也没声了。

    林朔月侧头视线扫向窗外,车里一片死寂。

    半晌。

    黎云初没忍住又骂了一声,“操。”

    “……”

    看来,还是挺在意的。

    毕竟,仅存的一点良心还是要点脸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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