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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是裴溯?

    他又是怎么进到属于自己和林靳迟的房子里的?

    许桃头痛欲裂。

    她的视线被大衣领子遮挡住,耳朵压在结实的臂弯里,只有皮肤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臂的结构与掌心的温度。长期锻炼的人,肌肉总是比较发达,体温要比常人高。

    抱着人也毫不费劲。

    姿势还算舒服,许桃却觉得无比窘迫。

    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抱过她,妈妈,林靳迟。

    现在多了个裴溯,让她觉得,怀抱不仅仅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可以是用来折磨人的方式。

    察觉到她在挣扎,裴溯故意将手臂松了一松,让她明白,但凡他真松手,她就会瞬间跌落在地。

    许桃宁愿摔倒在地上,将脸撇开后,推搡着他的胸膛。

    裴溯有些不耐,清冷的声音里难得波动,“动什么?”

    “以为我想抱你?”

    许桃没力气说话,不然她一定要让裴溯明白,自己对他的排斥无关任何人,光是待在他怀中就令她浑身难受。

    或者说,被他触碰到,心底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言出必行,出门时,裴溯丝毫不顾怀中还抱着人,一路的踉跄,让许桃怀疑自己在坐海盗船,但凡再颠簸些,她能直接吐出来。

    耳边响起关门声,宛如平地一声雷。

    不知道的,还以为裴溯在发脾气。

    许桃想说门关不上,可以让她来,可他已经这么做了,以他们的关系,怎么说都别扭。

    院子里停着裴溯的车,他将许桃毫不客气地扔进去后,坐在副驾驶上。

    司机匀速驾驶着,不时透过镜子观察后边。

    许桃趴在后座,呼出的气体闷热了自己的胸脯。

    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她不觉陷入懊恼的情绪当中。

    她怎么会将裴溯认成林靳迟?纵使两人有些相像,她也不该认不出自己的未婚夫。

    林靳迟是她唯一一眼能认出来的人,隔着人群,隔着距离。甚至不需要看清他的面庞,凭借着印象中的气息,许桃便能将他辨认出来。

    至于裴溯。

    上次在机场,两人多次擦肩而过,靠着视频连线,才注意到对方。

    怎么能将这两人弄错?

    一定是她烧得太糊涂了。

    *

    流感来势汹汹,许桃的体温居高不下,即便被裴溯强行塞了一颗退烧药,也迟迟降不到39度以下。

    成年人没到脑子被烧坏的地步,但也难受得很。

    除开浑身发烫发热,意识模糊,许桃还感觉被人当头一棒,脑袋痛得要炸开。她没有吃东西,胸口却跟堵了块石头一样,又闷又紧,伴随时不时的恶心想吐。

    打了三个小时的针,她才感觉好些,勉强能撑身坐起来。

    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许桃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

    裴溯将她抱上车后,她昏昏欲睡,再度失去意识,醒来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左手冰凉,动弹一下,手背便传来刺痛感。

    许桃下意识认为自己在医院里,便安心地再度睡去。

    可她忘了裴溯是医生,虽然专业不对口,对付一个流感却也绰绰有余。

    裴溯将她带回家里。

    就像她在机场将近晕过去时,醒来已经在飞机上。

    许桃看了眼输液架,还剩下最后半瓶液体,另一侧的钩子上则挂着三个空瓶,不知道打进去什么药,但她的确好多了

    点滴很快要打完,许桃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如何拔针,便准备自己操作。

    她不是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只是不想麻烦别人,尤其麻烦裴溯。

    况且她在房间里喊一声,外面大概也听不到。

    许桃正准备操作,房门忽然敞开,从外头透进光亮来。

    “别动别动,我来!”

    许桃惊诧地抬起头。

    “不要自己拔针哦,充血就不好了。”

    许桃顿时无地自容,好像她是个胡闹的小孩,行事鲁莽急躁。她也没想到给她打针的人不是裴溯。

    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面前人,穿着护士装,面容清秀,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许是瞧出她的疑惑,护士主动解释,“裴医生临时有事,让我来照顾你。”

    许桃敛回目光,摁住自己的手背,轻声说了句“谢谢。”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许桃微微摇头,“没有。”

    “晚上记得吃药,然后观察下/体温。”护士一边收拾用完了的针管和药瓶,一边和许桃交代,“如果明天还需要打针,你就和裴医生说。”

    许桃问,“打针的话,还是你吗?”

    “你是想让裴医生来?”护士想了想,“他明天在学校有个讲座,可能抽不开身。”

    许桃想要辩解,又咽了回去,“我吃药就好,打针就不用了。”

    “反正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和裴医生说。”

    “嗯。”

    “好好休息吧。”

    护士正准备离开,又被忽然出声的许桃叫住,“你是他……女朋友?”

    似乎对这样的疑惑见怪不怪,护士很自然地笑道,“不是啦,普通同事而已。”

    “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许桃勉强扯出个笑,以免对方觉得她不好相处。

    “裴医生太忙太忙了。”

    护士又补充了道,“干我们这行的,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找人发泄一下倒是不错,哪有真上心的。”

    “今天小奶狗,明天小狼狗,不比吊死在一棵树上爽。”

    许桃笑了笑,没说话。

    这话到她耳中,成了种暗示。

    还好她没主动戳破,否则尴尬的人只会是她。毕竟没有人想被不熟悉的人知道私生活不清不楚,尤其这样的人在外是光风霁月的形象。

    她也曾听林靳迟提过,裴溯这样的条件,29岁还没谈过恋爱,是心理上那关过不去。

    心理上过不去,身体倒是来者不拒。

    或许是被林靳迟传染了洁癖,许桃不觉有些反胃。

    护士离开后,她又躺了下来,只是睡不着,便玩了会儿手机,一刷,便刷到林靳迟的葬礼已经在美国举行。

    心脏顿时一抽一抽地疼,仿佛要将她的身体与神经剥离。

    出席葬礼的人不多,又或是刻意控制了规模。只有林家人,也没有林靳迟生前的同事和朋友。

    许桃不在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林靳迟生前和许桃开过后来一语成谶的玩笑,“确定要和我结婚?不怕丢了命?我干的可是招人恨的买卖。”

    “我的命又不值钱。”许桃很无奈,她这条命,既是妈妈给的,也是林靳迟给的。

    “值钱的。”林靳迟很认真地道,“我有办法让她值钱起来。”

    在很多事情面前。

    许桃似乎失去发泄情绪的权利,她也不能意气用事,因为她的命开始值钱起来。

    许是林靳迟生前和家中打过商量,因而并没有人过问许桃为何没有出席葬礼。

    事出有因,许桃却还是觉得,自己从未成为林靳迟生命里重要的人过,从未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她一直都是清醒地活在一场梦里。

    *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裴溯来了趟房间。

    他似乎刚下班,发梢微微凌乱,往上翘起,大衣像是匆忙间套上,连扣子都没扣严实。对于医生来说,已经足够精致,对于裴溯来说,他一定极为疲惫,平日里的他,跟只花孔雀一样。

    他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许桃,没有加太多掩饰。

    下班后还要照顾一个跟自己不熟识的女人,他一定不情不愿。

    许桃躺在床上,微微撇开头。

    反光的电视机里透出她清瘦的身影,许桃不是艳丽挂的长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够标致,只是因为她身上楚楚可怜的气质,往往在旁人见她的第一面里,占据先锋。

    最瞩目的是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黑灰色的瞳,如同月亮折射的清影。

    没有人看到许桃会不心软。

    除非他铁石心肠。

    裴溯淡淡地问,语调里没有夹杂太多情绪,“为什么想离开?”

    为什么?

    还需要问为什么?

    许桃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在故意为难她。

    “想回家一趟而已。”她说。

    “据我所知,你平常不住那儿。”裴溯轻而易举地发现漏洞。

    许桃缓缓抬起眼,平静地道,“是啊,可林靳迟回来了。”

    他的东西,已经被她收拾好,遍布整个家中。

    她的话存在太多歧义,裴溯皱了下眉头。

    没过多久,裴溯便松开眉尖,轻笑着说,“你很听林靳迟的话吧?”

    许桃一言不发。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林靳迟让你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林靳迟让你听我的话,林靳迟让你……”裴溯停止玩弄桌上许桃用过的杯子,同她对视,又眨了下眼,“前两条你就没做到。”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嘱托。”裴溯换了个姿势环抱手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乖乖听话,许小姐。”

    裴溯难得放软了语调,像他哄病人那样,又像他哄猫那样。

    许桃知道。

    裴溯将她骗上去机场的车时,她产生过跳车的念头,被保镖押送着上飞机时,甚至想过以死威胁裴溯。

    渐渐地,她冷静下来,明白了林靳迟的用意,也就不闹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完全全地相信面前的男人,相反,她对裴溯抱有一百分怀疑的态度。

    林靳迟和裴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家境相仿,兴趣爱好相似,甚至大学都是同一个专业,直到工作后,裴溯选择在国内深耕,一边在医院任职,一边在p大任教,林靳迟则选择出国创业,两人至此走上截然不同的路径。

    多年来他们仍保持联络,许桃却很清楚裴溯和林靳迟没有工作上的联系。

    纵使裴溯是林靳迟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许桃也不认为他会将这些无比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游离在他们圈子之外的人。

    要么有她所不知情的,要么裴溯心怀不轨。

    总之,许桃会对裴溯抱有一百分的警惕。

    她不想答应他口中的“乖乖听话”,干脆转移话题,“波士顿的流感太严重,我也不小心中招了。”

    裴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讥讽,“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自主生活的能力。”

    “但我总归活下来了。”许桃好声好气道,“裴先生,谢谢你。”

    裴溯瞧着她这副模样,不觉笑了,好似在他怀中挣扎的人不是她一样。

    对此,许桃的解释是,“我头太晕了,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裴溯抬起深邃的眼眸,“装什么?”

    许桃被噎了一下。

    “我记得我回家时关了门。”对于忽然闯入的人,她有防备心也是自然。

    不知道这个解释,裴溯接不接受。

    “林靳迟有说过吗?”

    “什么?”

    “那套房子,是我送给他的订婚礼物。”

    许桃有些愕然,林靳迟从未提过这件事情。也难怪国内这套房,和他在波士顿的房子装修审美天差地别。

    林靳迟喜欢暖色调,温馨舒适最好,许桃也是如此。裴溯喜欢的风格则怪诞而疯狂,当初林靳迟告诉许桃这是林母为他们准备的房子,许桃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

    后来她住进去,将不少装修改动,整个房子大变模样。

    显然,裴溯今天看到了她的杰作。

    许桃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反正她不觉得正常人会住在那样诡异的房子里。

    “密码也是我设的。”裴溯像是在观察许桃的表情,似笑非笑,“还满意吗?”

    许桃微微愣住。

    这套房的密码是,131420。

    林靳迟将密码告诉她时,她还有几分窃喜,认为他对她毫无感情,不会设这样直白的密码。后来林靳迟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淡,许桃不得不忽略这一串令人误解的数字。

    现在看来,只是裴溯的恶作剧而已。

    许桃从未见过这样恶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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