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1日，Z市第一高中的新生正式入校，并在报到之后进行为期五天的军训。

    说的是上午十点之前完成报到，实际上，从早上七点开始，Z高周边的道路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尽管炎热的天气、拥挤的人潮、大包小包的行李、交警的大喊以及众多家长学生喧闹的说话声都能轻易让人失去耐心，来到学校的家长和学生脸上却无一例外透着欣喜和骄傲。

    从今天开始，他们的身份就会变成Z高学生和Z高学生家长。对于学生来说，这意味着他们成为本省最优秀的高中生中的一份子，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全国知名大学。对于家长来说，这意味着他们长期以来对孩子的辛勤付出结出了令人骄傲的果实，意味着他们精心培养的孩子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赵清曜今天也算心情不错。尽管此刻她也不得不和其他学生一样，和爸妈一起从距离学校一条街的地方下车，顶着烈日，背着能有10斤重的书包艰难地行走。

    一路过来已经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她在Z高附中的同学。中考结果出来后，不出意料地，Z高附中又是全市乃至全省中考成绩最好的初中。Z高附中不仅包揽了Z市中考的前三名，还是全省考入Z高人数最多的学校。在Z高中考分数线高得恐怖的情况下，Z高附中一届的八百多个学生里愣是有二百多个人考上了Z高，光是赵清曜他们班就有二十多个人来到Z高。所以她对于在这里见到很多昔日的熟人毫不意外。

    等赵清曜和爸妈终于排队进到学校里面，已经快要九点了。Z高是寄宿制学校，不过因为一贯鼓励学生自主发展，所以对学生并不压迫，每周末学生都可以回家。尽管如此，忧心子女的父母们还是给孩子准备了面面俱到的生活用品。

    赵清曜的母亲徐慧担心一起收拾完宿舍赶不上10点的时间节点，就让赵清曜自己去教室签到，她先去宿舍收拾着。

    赵清曜自然乐得清静，就在进校后的第一个交叉口“遗憾地”和母亲分道扬镳了。

    因为Z高附中每年都会有活动在Z高举行，所以她对这里还算熟悉。她沿着道路两旁的树荫不紧不慢地走着，回想起过去对这所学校的向往，心里不由泛起几分感慨。当时那么努力要考上的学校，如今真的走在这里，倒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也算是给自己的上一个三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边想着，她已经来到了高一所在的南教楼。

    Z高在中考录取结束后就举行了一场数学物理的考试，用来选拔理科实验班的学生。Z高理科实验班的学生可以接受五大学科竞赛的培训。历届Z高考入名校的毕业生里就不乏通过竞赛直接保送进去的。除此之外，理科实验班的高考成绩也是全校最好的。因此，考上Z高的学生都把考入理科实验班作为自己学霸身份的进一步认可。

    赵清曜虽然不准备走理科竞赛，但她对于进入实验班也没什么抵触，就在徐慧女士的威逼利诱下去考了。结果就是她进入了实验班，也直接导致了她以后三年都要爬上爬下四楼这一现实。果然，得到任何好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爬楼的赵清曜有气无力地在心里碎碎念道。

    刚踏入她被分到的11班，她就听到几个男生笑闹的声音。

    “濯哥竟然在咱们班！没想到考上实验班还有这种好处！”“你今天才知道？好吧，你之前不在我们班。我和濯哥在附中就是一个班，早几天我们班的人就都知道了。”“咱们班的女生这下有眼福了，这还有咱们什么事啊。”“别逗了。就算没有濯哥，你想有你什么事？”......

    赵清曜在讲台上找到签到表，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钩，抬头朝教室大概扫了一圈，发现了已经找了个位置整理书的韩歆颜。

    韩歆颜正好抬头也看见了她，热情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你来啦。老师说位置先随便坐，你要坐我旁边吗？”

    韩歆颜是赵清曜在暑假的高中预科补习班里认识的。当时两人正好坐在一起，韩歆颜又是热情大方的性格，很快两个女孩子就聊了起来。经过这一聊，赵清曜发现原来两人都是Z高附中的学生，只不过因为班级不在一个楼层，韩歆颜又没有那么“声名远扬”，她们先前就没有认识。

    韩歆颜虽然热情但很有边界感，能收能放，在聊天的时候开朗活泼，在学习的时候又是十成十的勤奋认真。总之，赵清曜对这个女孩子挺有好感。

    她回给韩歆颜一个算得上热情的笑容：“好啊，谢谢你，那我就坐这里了。”她把自己的包放在了韩歆颜旁边的位置上：“我先去一趟寝室，我妈妈还在等着我。”韩歆颜点点头：“嗯，你去吧，现在离十点还有挺长时间，来得及。”

    赵清曜朝前走去，路过自己座位前面的桌子时注意到了桌上某运动潮牌的黑色书包。她当时去买书包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一款，虽然是纯黑色却很有设计感，简约又不古板，很合她的心意。只不过店员说这一款只有男款，她就选了另一款也不错的红色书包。今天在班上又看见这款包，倒有点惊讶。她一边出教室，一边在心里小小地赞美了一下这个不知名同学的审美。

    等赵清曜和徐慧一起把宿舍整理好之后，已经将近十点。她一路小跑到教室，从后门快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此时班里的同学基本已经到齐，黑色书包的主人也已经落座。赵清曜看向面前遮挡住所有视线的利落黑色短发，暗想这位置上课前可一定得换。

    不过，抛开遮挡视线这个因素，这个背影也算赏心悦目。这个男生的身形匀称偏瘦，身板也没有一点高中生惯有的驼背，十分挺拔。虽然只是背影，却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个清爽干净的人。

    赵清曜收回目光，扫了眼周围已经在自习的同学们，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为自己加油。高中是很关键的人生阶段，赵清曜，你一定能做好的。

    “吱呀——”，教室的门被推开。

    李雯环视了一圈11班的所有同学，发现抬头的同学是少数后，对自己的班级生出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她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又开始召开新生第一次班会。“我叫李雯，是数学老师，也是11班的班主任。我们开完班会大家就可以去行政楼一楼领自己的军训服了，下午穿好军训服过来，我们会举行军训开营仪式。”

    “大家今天刚来，我讲学习、讲教学大家估计也听不进去，所以这方面的内容我们军训结束之后再讲。今天大家就先互相认识一下，也让我认识一下你们。”

    “那就从第一排的同学开始”，李雯抬手指了指靠门的同学，“大家S型转着一个一个来。”

    赵清曜虽然认真地听了其他同学的介绍，但说实话，她能记住的没几个。再加上她在记人方面一向没什么特长，这场班会对她来讲只是把原来在Z高附中就听过的名字对上脸了而已。

    每个同学也介绍不了几句，很快S就转到了赵清曜的前座，下一个就是她了。

    前座的男生撑着桌子站起来，长腿跨过椅子，没几步就走到了讲台上。

    他转过身，抬起脸，清冽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温和：“大家好，我叫温濯。”

    看清男生脸的一瞬，她好像理解了初中那些关于他长相的夸张传言是怎么来得了。

    初中时她不关心八卦，除了放学和吃饭也几乎不出教室，一直没关心过温濯到底是谁，也没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去教室或球场围观过他。

    现在她亲眼看见了温濯的脸，她只能说，那些传言并没有夸张。

    男生肤色偏白却不显女相，五官线条立体，眼鼻口按照她认为近乎完美的比例分布在最合适的地方。

    让她甚至生出些羡慕的是那双眼。

    赵清曜对于人的长相有自己的一点小偏好，就是她会着重看这个人的眼睛。她一直觉得眼睛可以体现一个人的很多信息，可以说，她对眼睛好看的人天然带有好感滤镜。

    讲台上这个男生的眼就很好看。长而密的睫毛在主人抬起眼时翘起好看的弧度，眼白清澈透亮，漆黑的眸子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似乎这样做就会被吸进一个没有尽头的漩涡中。

    他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放松却算不上懒散，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让其他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为他停驻。

    他还在继续他的自我介绍。

    “我来自Z高附中，和在座很多同学都可以算是初中同学。不涉及学习的很多方面我都乐于尝试，欢迎大家来找我交流。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

    讲台下立刻响起几个男生的起哄声和热烈的掌声。赵清曜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目前所有同学里收获最热情回应的人。

    也可以理解，毕竟就连她都不自觉地加大了鼓掌的力度。单是这双眼，就足够她在心里给他打个高分了。

    接下来轮到赵清曜。

    她淡定地走到讲台上，面向讲台下的同学们，挂上友好的微笑：“大家好，我是赵清曜，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我来自Z高附中。平时除了听音乐没什么爱好。希望和大家友好相处。”

    杨帆用胳膊肘撞了下全程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呆的温濯：“濯哥，这是咱们学校的大学霸啊，上台演讲过好几次的。”

    温濯侧眸，分了个眼神给杨帆：“嗯。所以呢？”

    杨帆一时无语，不想继续和温濯对牛弹琴：“不所以，您继续发呆吧。”

    温濯嗤笑了声，抬眼看向讲台。

    其实他对这个女生有印象。正如杨帆所说，国旗下演讲、期中期末年级大会、开学典礼、毕业典礼，她具体参加过哪些他也记不清，但确实上台演讲了不止一次。

    他本人虽然不致力于投入所有时间去争年级前几的位子，但对于这些学霸也挺佩服。这个叫赵清曜的女生从初中开始似乎就是现在这样扎着马尾，从头到脚散发出一种“我是学霸，别影响我学习”的气息。

    他虽然朋友多，不过不太和女生来往。有时候一群同学在一起玩闹，他也一直和女生们保持着让他舒服的距离感。倒也

    不是他有什么和异性相处的障碍，只是单纯地觉得女生心思细，他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讲台上的女生已经下台，他最后扫了一眼朝他后面走去的身影，不甚在意地落回眼。

    他和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学生”的白净女孩，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