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环境土壤学的课内实验。

    陈生生学的并不是纯化学，而是偏环境化学和地学，因此时常有一些涉及地质方面的课程设置，土壤学就是其中的一门。

    一门需要大量记忆的，专业选修课。

    高中时，网上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张图片，就是老师站在讲台上兢兢业业地教书，底下的学生低头一片，无一不在刷看手机。

    她曾经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她以为自己会认认真真地听每一节课，那时候她还理解不了“水课”这个词，至今也下不好“水课”这个定义。

    老师仍然是在课堂上认认真真地教，但是那些飞翻得过快的PPT，就像流水一样，把知识带出了脑子。

    听不进去是真的听不进去，打死了也听不进去。

    陈生生在心里默叹了一声自己又再次变成了高中时的鄙夷，在一次次与考试的较量和针锋相对中，她早就已经学会了一套办法。

    那就是，在课上做些自己能做得下去的事，与别的科目有关也好，干点学生组织的任务也罢，最不济，看看手机也没必要过分责怪自己。

    只要在期末时有计划有条理的背好知识点，陈生生还是会把高分收入囊中。

    这样一门陈旧乏味的课程终于到了课内实验。班里的同学谈不上过于激动，她也是。

    高中时爱看化学演示实验的兴奋早就已经被大学各种预习报告和实验报告洗刷一空。

    但到底不用坐在逼仄的教室里，而是与同学们一起向地质楼的实验室走去，手里带着周六晚上抽空写好的预习报告，今天的实验内容是测土壤中的TOC（总有机碳）含量。

    土壤已经提前加了盐酸和□□消解好，去掉了里面的无机矿物，分别是针对里面的碳酸盐和硅酸盐。

    老师带大家来到了有机碳固体分析仪的跟前，向大家解释着待会儿加入一勺铁两勺钨，以便让有机碳能够完全燃烧，最后通过差值法计算得出有机碳含量的注意事项时，陈生生的手机弹出语音通话的界面。

    是带着她和连谨一起做科创的导师。

    她急忙退出实验室，在外面走廊接起了电话。

    里面传来的是导师的怒吼喊声。

    “你们是不是拿着烧杯去饮水区接水了？！”

    陈生生脑子里猛然钻进昨天的回忆，她们的实验过程中有一步需要温度控制，师姐让她们去打点热水，并从实验室柜子下的纸箱中翻了一番，递给了她们一个新烧杯。

    于是她和连谨小心翼翼地捧着玻璃烧杯去饮水机那里。

    正在接水时，只听见一道响亮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呢！”

    陈生生和连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从衣着到长相大约是一个中年女老师。

    陈生生有些不明所以，“老师好，我们来接点热水。”

    后来回想，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犯了错，所以做得和回答得都那么坦坦荡荡。

    “这是喝的水，你们拿烧杯过来接，那别人还怎么喝了！”老师声音里的怒气依旧。

    生生当时不明白，接水时烧杯并没有碰到任何水流出的地方，没有接触，怎么就会弄脏了。

    她还没有继续说话，听到一边的连谨开口了：“老师，这个是新烧杯，之前没有加过药品和试剂。”

    女老师冷笑一声，“那也不行，饮水机就不是给实验室接水的地方，谁叫你们来接水的，你们老师是谁。”

    陈生生和连谨面面相觑，把导师的名字说了出来。

    回到实验室，向师姐讲了刚刚的经历，师姐只说确实不该用烧杯接水。

    陈生生和连谨继续洗瓶子，做实验，谁都没再多想这件事，当时受到的那点惊吓，一下午的时间其实就能够冲散了。

    是错了，以后不再做了，她们以为就是这么一件事。

    现在听着导师歇斯底里的质问，陈生生有些懵。

    “老师，我们接水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跟师姐说过了。”

    “你跟她说过了？那个老师跟着你俩回来，记下了你们进的门牌号，还要跟学院上报这件事情呢。要不是我好说歹说，奖金都能被你们扣完了！”

    脑子里一时思绪很乱，师姐和老师说什么了，老师是以为她俩在师姐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去接水的吗。

    电话里又传来了大段喋喋不休的批评和抱怨，陈生生站在走廊，隔着玻璃看向实验室内穿着实验服，三五成群的同班同学，突然没由来地感到想哭。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自己确实不知道不能拿着烧杯去接饮用水，可是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们俩，你和那个谁，连谨是吧，下不为例知道不。”导师似乎终于要说完了，陈生生其实始终都没走神。

    没有走神，只是恍惚。

    “知道了老师。”

    对面挂掉了语音通话。

    陈生生走回实验室，和连谨说了刚刚所发生的。

    “可是是师姐让我们去接水的啊，我们俩又不知道，也不是我们俩主张要去。”连谨的心情眼看着也没有刚刚那么好了。

    陈生生无心安慰，她自己也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乌云。

    是不是提前进了一个新场合，就是会到处都显得很笨拙，她这样想。

    连在自己游刃有余的主场上也不会开心。

    她和连谨一个是必修课专业第一，一个是必修课专业第二，另外巧合的是，她们同一天生日，不管信不信星座，但两个人性格也像，互相想的多少也就有点相通。

    之所以只给陈生生打了电话，是因为当时申请科创项目时，陈生生把名字填在了队长一栏。

    那天晚上，陈生生自习时候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多了。

    连谨找到了她，把她拽进自己宿舍，跟她说，“我不想做科创了。”

    连谨的桌子上正摊开着一本《环境化学》，那是她们整个大三，乃至大学最重要的一门专业必修课。

    课本旁边放着连谨的笔记，清秀又略带成熟的连笔字整齐又好看。

    “我想去和周老师说，我不想做科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