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发烧,所以江忆被安排在宫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江漓梦入宫,江忆跟着江漓梦来到东宫,江忆走过长长的宫道,再越过繁重的宫门,看到霍屿晟坐在院子的板凳上。
他的小身板端端正正待在石凳上,低头似乎在研究什么东西。
走近了才看到他紧紧地把小眉毛皱起来。
原来他的面前正是一个棋谱,江忆坐在他的对面,他才发觉到人然后抬起头来。
江忆:“太子殿下好啊。”
霍屿晟点头。
江忆:“这棋谱很难吗?我不会下棋。”
“这是太傅给我布置的课业,很复杂。”霍屿晟一板一眼回答。
江忆:“那我陪你把它完成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霍屿晟郑重道:“好。”
霍屿晟再次沉浸入棋谱里,而江忆就在他对面托腮看他。
明明是坐在板凳上连脚都碰不着地的小孩,怎么会这么正经。
抱起来还香香软软的。
江忆起了坏心,偷偷摸摸用手指戳他的小脸蛋。
霍屿晟皱眉。
江忆收回手,他实在是无聊的很,就把站起来蹲在地上捡新落的桂花叶。
霍屿晟终于完成太傅布置的作业,他抬头的一瞬间一小片桂花落下来。
大多都落在面前的棋谱上,有些飘在他的头上停了下来。
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江忆手里攥着不知道哪来的纸鸢,是个小燕子的形状,上面空白一片。
霍屿晟只来得及把棋谱合上就被拽走了。
江忆手里抓了一只沾了朱红的毛笔:“来来,咱俩给纸鸢画个图案。”
他冥思苦想,可惜他以前一直沉浸修炼,后来去天界当小吏也没时间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所以他不太会画画。
他们俩本来约好了一人画一半,霍屿晟提笔勾勒了一副桂枝依石,他画的很好,江忆干脆丢了笔让他把自己那半也画了。
等到画完,霍屿晟让江忆在上面填个小人和署名。
江忆左右为难,怕把这么一副好画画遭了,最后在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用赭石没收住,还把小人那块糊成一坨。
最后在右上角题字:乙卯年秋,最后又加了一个“忆”字。
江漓梦进门看见一大一小望天,她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在放纸鸢。
霍屿晟向来一本正经的小脸笑的露出虎牙,上官华月后一步进来也看到了,她惊奇叹一声。
上官华月:“没想到霍屿晟那小子能笑这么开心。”
江漓梦:“是啊,太子怎么从小就一本正经的?”
上官华月:“也许是他的不正经都给我了……”
——
“哎,对,就是趁着有风跑起来,再慢慢放线。”江忆道。
本来那个风筝被江忆溜着飞了很久了,但是风不稳,那个小人的位置可能是没干透,一下子就破了个大洞。
风筝开始摇摇晃晃,最后掉头一栽,正正插在树上。
江忆:“……”
江忆:“没事哈,以后咱们再做一个就是了,我娘亲来找我了,咱们下次再一块玩啊,太子殿下。”
霍屿晟收起笑容,小小的说声:“好。”
江漓梦离开时,江忆还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霍屿晟都看着他。
等上马车,江漓梦:“你们俩相处的这么好,明日你就去陪太子伴读吧?怎么样,儿子。”
江忆:“我能再玩两天吗……”
江漓梦:“可以啊,那你陪娘逛集会。”
江忆:“娘,我还是去读书吧!我喜欢读书!”这几天他别的没了解,但是知道江漓梦的精力似乎没有上限,经常出去,江忆的体力根本跟不上。
——
回到江家。
江忆摊开卷轴,上面的字发生变化,卷轴闪着光,
三个人突然出现。
宁雾:“想你……”
江忆:“呕。”
沈梨:“想你。”
江忆:“呸”
沉榭兰:“想……”
江忆:“别想了。”
一阵无言。
过了会:“你们仨突然下来咋了?”江忆问。
宁雾:“别说了,荒胤找天帝要灵玉枝,灵玉枝一直在应玄身上,此番他下凡轮回,这灵玉枝也不能按界定好的时间给他们,天帝为了平息他的怒火,让我们司命殿都滚下来陪着太子。”
荒胤是现在魔界的老大,为人嚣张跋扈,极其阴险。
沈梨:“服了,荒胤肯定要拿灵玉枝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为了两边和平,天帝只能遵守约定……”
沉榭兰:“收拾收拾准备投胎了。”
江忆:“你们仨也有今天!”
这下好了,以后打牌不愁三缺一了,他们四个都下来了。
江忆:“你们和我说说你们下来的身份是什么,我好跟你们汇合。”
宁雾:“我和沉姐在太尉家,亲姐弟。梨子是安宜钧的妹妹。”
江忆:“两日后,福满楼天字号兰室见。”
——
江忆点了一大桌子菜,场地布置成了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样子。
小厮还很好奇江少爷点了这么大一桌是要请谁吃饭,等了一会看到谢家姐弟和安家老二都匆匆赶来。
明明都是几个小孩,小厮却更加不敢懈怠了,这几位的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啊。
江忆:“如何,跳塔是不是很疼。”
宁雾嘴硬:“还行吧,挠痒痒一样。”
沈梨:“也就一般般。”
沉榭兰:“还行。”
真嘴硬啊,你们三位。
沉榭兰:“太子怎么样?好相处吗?”
“看着很严肃的一个小孩,但是如果你有要求他不会拒绝你,软软的,很可爱。”
江忆说完整个饭桌安静了几秒。
——软软的,很可爱。
实在是想不到这些词和面若冰霜的应玄能挂钩,即使是一个小孩。
宁雾塞口椒麻鸡,辣的嘴都肿了:“你别说,还是人间的菜有滋有味,不像天界那帮家伙每天喝口小酒吃个蟠桃就行……”
沈梨:“你不会在内涵司命吧?”
宁雾梗了一下:“……谁说是他了?而且他每次一喝酒就找我茬,我说一下不行吗?”
沈梨:“你们俩真是……”
沉榭兰打断她:“好了好了,也不怕司命知道。”
江忆:“吃完一人给五两啊,这顿饭可是我的零花钱!”
宁雾:“我去茅房一趟,你们先吃啊。”
沈梨:“我想起来我家牛还不会站着走路,我先走了啊。”
江忆默默转头看向沉榭兰。
沉榭兰:“我付。”
江忆立马喜笑颜开:“沉姐就是财大气粗啊,小弟膜拜你。”
四个人终于吃完鸡飞狗跳的一顿饭,正好夜市摊都出来了,他们就顺便一起逛逛。
虽然他们几个看起来平平无奇都是小孩,但背地里有十几个暗卫盯着,都是自家长辈不放心派出来的。
路过灯会,许多盏荷花灯飘在水里,一路蜿蜒数十里,水面通光大亮,路边的人眼里都印上许多细碎的辉光。
有个少女却穿着华服,头戴端庄璀璨的珠玉发钗在人群中拉弓射箭,弓也不似寻常弓,而是适合她身板大小的弓。
“好!姑娘身手了得!在下甘拜下风!”壮汉拱手,心服口服。
今晚福满楼的老板举办活动,以射柳游戏为规则,胜者可得京城第一大师所作的玉兔灯。
沈梨:“这是安宜钧,年芳十二,是我嫡姐。”
她射箭之时周身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她的把握之下,她天生自带气场,眉眼里都是英气,而非闺中女子的乖顺。
今晚,她是第二,就无人敢再说自己是第一。
江忆:“南海公主,果真不似凡人。”
沉榭兰:“她在南海,也曾披荆斩棘抵御魔域。”
宁雾:“难怪天后急着催婚。”
这样不凡的女子,最终的归宿竟也是嫁人。
江忆内心掀起一阵难言的烦闷,他想到司命说让他撮合安宜钧和霍屿晟,这真的是对的吗?不过他只是个小人物,他没办法改变这些。
逛到最后,他们分开道别。
——
“少爷,起床了!”
江忆迷迷糊糊睁开眼,翻身又要继续睡,夏荷用毛巾沾了热水凑近江忆,江忆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还十分近,吓得一下就睁开眼。
虽然他才八岁,但他的心里面的年纪已经几百岁了,这种过近的男女关系让他不太适应。
困意吓没了,江忆认命坐起来,上学简直比他修炼还累,就上了这么几天太学,他的眼下已经挂了一圈黑色。
“昨日课业完成了吗?借我抄一下。”
“没写完!”
“你能不能醒醒,一会老师来了。”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因为这个班都是官二代,有钱有权,自然对课业不太重视。
江忆刚来这里,不太适应环境,因为缺了很多课,所以被安排在丁院,就是最差的一班。
霍屿晟的课业是太傅和太学的博士单独给他教授的,所以上课期间,江忆是和霍屿晟分开的。
沈梨和宁雾在丙院,沉榭兰和安宜钧在甲院。
“大庆,诞生于三百年之前,当地十分富饶,以售卖天然矿石为主要对外商业……”
江忆以为自己在听,直到他睁开了眼。
太困了。
当官n代也不是好当的……
——
“放学!”
“走走走,今天吃月府楼新出的的桂珍鸭煲……”
“我怎么没听懂啊……”
江忆在众多杂乱的声音里奋笔疾书,当场写完当天的功课。
这时丁院已经没有人了。
他赶去霍屿晟读书的墨香园,霍屿晟坐在严肃老头的对面,那老头白胡子一大堆,动不动拿个戒尺,江忆看到他就害怕,每次他在江忆都躲远远的。
老头就是太傅,许多年前的三元状元,辅导过两个太子。
“尤太傅,我做完了。”
尤常青接过卷轴,满意地点头。
霍屿晟终于放学了,他走到江忆身边,江忆牵起他的小手去吃午餐。
菜品早就步好,等着太子到来,丫鬟端来匜净手。
江忆:“今天功课难吗?”
霍屿晟:“不难,昨日学过的。”
……学过就会啊,这显得他很笨诶。
江忆不说话了,埋头开吃,又困又饿一上午了,这些大鱼大肉是他应得的。
霍屿晟从小聪颖,而且过目不忘,这些看似很难的课业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霍屿晟初见江忆,江忆就抱着他跳井,他的母后也很信任江忆,江忆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父皇只会威严地板着脸和他说功课要做好,母亲的心思也从来不放在他的身上,其余的丫鬟太监就更不敢和他走的太近。
至于其他皇子,他的母后似乎不太喜欢他们。
伴君如伴虎,谁愿意靠近霍屿晟?霍屿晟在高大的红墙里长到四岁,却连一个玩伴都没有。
但是江忆会捧一兜桂花在他的书上,也会带他放纸鸢,会陪他吃饭,这样的人对霍屿晟来说实在是特别的。
所以他愿意牵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