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丁春秋正得意之际,忽觉得背后一阵剧痛,身子便犹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丁春秋飞出数里,踉跄几步才勉力稳住身形。

    “师父,这一掌好受吗?徒儿特地给您老人家准备的。”阿紫笑盈盈地说道。

    群豪登时大惊,谁也不会想到丁春秋竟会被自己收的小弟子所伤。

    丁春秋似有话要说,却猛地吐出一口淤血,随即感到阵阵凉意从背后袭来。

    他心中大骇,当下连忙盘膝而坐,极力压制体内的寒毒。过了好半晌,他疲惫而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阿紫啊,你快别闹了,为师早就不怪你偷走宝鼎了,你快将解药给我。”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偷袭了你,怎么能轻易放过你呢?”阿紫面不改色地道。

    这时,阿紫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大师姐威武!”接着便又有人喊道:“大师姐武功盖世,快杀了这个星宿老怪!”

    阿紫笑了笑,款款走向丁春秋。丁春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心中虽有怒气却不敢发作,仍露出他和蔼的笑容道,“阿紫,阿紫,我教你‘化功大法’如何?你若不喜欢,我还有‘长春不老功’‘小无相功’,你想学什么为师都教你,如何?”丁春秋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听闻这几件神功,人群中浩浩荡荡,有几人心中蠢蠢欲动,在足尖暗运内力,似是随时准备出手擒住丁春秋。

    阿紫斜睨了那几人一眼,便又露出甜甜的笑容。

    只有王语嫣瞥见了阿紫指尖的两根毒针。

    一阵风吹来,扬起阿紫额前几缕舞动的发丝,几片树叶缓缓落了下来,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清脆声,红色的縠纹在落叶上一圈一圈向四周蔓延。

    “师父,这是还你的,还有你对我的羞辱、打骂、玩弄,我也都会原封不动还给你。”

    玄难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少林弟子们均如法炮制,低头默念佛号。

    场上寂寥无声,只能听见丁春秋捂着自己双眼痛苦的哀嚎声。

    看到王语嫣微微有些心惊,段誉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王姑娘,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到一旁去。”

    王语嫣摇摇头,“不,段公子,你小妹是什么人?那一掌跟打败我表哥的毒掌不同。”

    段誉心中一阵酸楚,万万没想到王姑娘非但不怕,脑中却还处处为她表哥着想,段誉心想:“段誉啊段誉,你还是真是自作多情,你好心去安抚她,她却心中全是她表哥。”

    玄难向阿紫微微屈身道:“姑娘为武林除去这一恶贼,我少林钦佩不已,之前老衲言语或有失分寸,还望姑娘见谅。”

    阿紫却仍是望着丁春秋。玄难见阿紫不语,以为她未明白自己言下之意,便又说道:“姑娘可否发发善心,为我等解了那丁老怪之毒。”

    阿紫终于扭头看了玄难一眼,眼珠一转,看向段延庆。

    只见段延庆仍沉浸在心魔之中,对刚刚发生的事浑然不知。阿紫指着段延庆,“你们帮我杀了段延庆,我便给你们解药。”

    叶二娘和南海鳄神闻言大怒。叶二娘道:“你这小妖女害了老四,现下还想打大哥的注意,你处处与我们‘四大恶人’为难,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南海鳄神道:“你这臭妮子活腻了!让老子来会会你!”说着他已从旁抽出鳄嘴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玄难脸色一黑,心知她是故意发难,但当下能救自己的却也只有阿紫,便道:“我等武功尽失,如何是他们对手?”

    阿紫踢了脚丁春秋,“老东西,把解药交出来。”

    丁春秋双眼已瞎,恚怒填膺,却不敢发作,当下忍了阿紫一脚,将手伸进自己衣襟,蓦地向前撒出一把无形无色的粉末,随风飘进阿紫、玄难、玄痛等人口鼻。

    玄难玄痛大惊,玄痛叫道:“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几人膻中穴中突然燥热翻滚,内力从穴中源源不断涌出。

    阿紫冷笑一声,扬手扇了扇面前的粉末,对玄难玄痛道,“你们现在可以了吧。”

    南海鳄神大怒,拿着鳄嘴剪便欺向阿紫,阿紫轻嗔道:“岳老三,我可是你师叔,你怎敢对我出手?”南海鳄神闻言立马停在半空中,摇摇坠了下来。

    他瞪着豆粒大的眼珠,“你,你是我师叔?放你娘的臭屁!不可能,不可能!”段誉突然冒出来道:“徒儿,不可伤我妹妹。”

    南海鳄神大叫一声,“啊!师叔就师叔,我不伤她就是了。”接着向玄难玄痛投去凶狠的目光,“臭秃驴,我先拧断你们的脖子!”南海鳄神执起鳄嘴剪转而向玄难几人攻去。

    玄难玄痛刚刚还在犹豫,见南海鳄神已然攻来,被迫迎了上去。南海鳄神被少林两个玄字辈的高僧围攻,逐渐落了下风,叫道:“三妹,你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来帮我!”叶二娘娇笑道:“老三,你刚刚叫我什么?”南海鳄神怒道:“三妹!你是我三妹!有什么不对么?”叶二娘道:“老三,你输了就是输了,却还在这赖皮,我是你二姐,你别胡说。”

    南海鳄神道:“你个臭婆娘,这个时候计较这些,当年你胜我本就是侥幸,现在的你现决计打不过我!”说话之遐,南海鳄神被玄难一掌震退,后退几大步。

    “老三,你这么厉害,还要我帮忙么?”

    南海鳄神大骂几声,便欲对叶二娘出手。玄难玄痛看准时机,向段延庆攻去。叶二娘对段延庆虽有积忿,但毕竟是结义同伴,便和南海鳄神双双迎上。阿紫找了个石头坐下来,拍手笑道:“真好玩!”

    “姑娘不过是靠偷袭击败了丁施主,何故沾沾自喜?又怂恿他人相争,自己却在一旁隔岸观火。”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那西域僧人。

    段誉踱步挡在阿紫面前,“又是你这恶僧,你今日前来又想抓我而去吗?”

    鸠摩智笑道:“段施主,小僧之前多有得罪,先给你赔个不是。”鸠摩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我原谅你了,你快走吧,莫要为难我小妹。”段誉有些心惊,不知这鸠摩智又在打什么主意。

    “哈哈哈,小僧哪敢为难阿紫姑娘。适才见令妹出的那一掌,迅疾如风,其柔中有刚,粗中有细,可谓精妙绝伦,也难怪丁施主败在了令妹手下。”鸠摩智说着还模仿起阿紫偷袭的样子,右掌在空中比划着。

    “哦,原来你是看上我的武功了啊。”阿紫会心一笑。

    “姑娘精妙的武功谁人看了不心生敬佩?小僧斗胆问一句,这可是少林的‘易筋经’?”

    王语嫣一拍脑袋,登时想了起来,阿紫适才那一掌正是少林易筋经中的掌法。她曾听妈妈说过,家里的‘琅嬛□□’记录天下武功,除丐帮的‘降龙廿八掌’、少林的‘易筋经’、大理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王语嫣在杏子林见识过萧峰的‘降龙廿八掌’,在段誉那见识了‘六脉神剑’,如今又目睹了阿紫的‘易筋经’,心中有些黯然,她知她表哥虽深谙天下武功绝学,却没有一门能与这四个武功相媲美。

    玄难玄痛闻言登时停下了手中的战斗,四只眼睛齐刷刷向阿紫望去。

    玄痛悄声道:“师兄,我说刚刚怎么觉得阿紫姑娘的掌法有些熟悉,这莫非真是我们寺遗失的‘易筋经’?”玄难沉吟道:“先看看情况。”

    阿紫道:“‘易筋经’是什么?我从未听过。那可是堂堂少林的镇派之宝,我小小一介女流,哪会这么高深的武功?”阿紫心中有些慌张,知这鸠摩智来者不善,正想将战火往自己身上引,当下连忙矢口否认。

    鸠摩智见玄难玄痛在一旁侧耳倾听,心中一憬,便知自己猜得不错。“恕小僧眼拙了,只是小僧近日听闻少林的‘易筋经’不幸被奸人盗走,心中焦急万分。玄慈方丈于小僧可谓是千里神交,小僧为此四处打听,想着帮玄慈方丈找回遗失的‘易筋经’。”

    玄难玄痛一惊,他们寺易筋经被盗之事从未向外透露,只有他们几个玄字辈的高僧知晓,眼前这番僧如何得知?两人心中正疑惑万分,人群中就有人窃窃私语道:“什么?少林的易筋经竟被人偷了!”

    玄难正色道:“说来惭愧,都是乔峰那逆贼与带着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在内冒充我少林子弟,将本寺易筋经盗了去,我等都大为震惊,思之不胜汗颜。”

    群豪又是一阵惊叹,阿紫瞪了玄难一眼,“哼,老贼秃,竟敢骂我姐夫。”

    玄难玄痛突然心中一动,异口同声道,“冒充我少林子弟!”转而将目光看向阿紫。

    阿紫心中大骇,暗暗叫苦:“糟了,这下无论我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

    便在此时,段延庆右手执杖,举向空中,杖头离胸口衣衫已近在咫尺。忽地从一旁跑出一个光裸着身子的和尚,快步上前,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放上棋局。

    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共活变成不活,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

    众人目光又向棋局聚去。

    “虚竹,”玄难玄痛同时发声道。原来那裸着身子的和尚正是刚刚醒来的虚竹,虚竹甫一清醒,就见到段延庆欲举杖自戕,心下什么都没想,就冲了上去,胡乱下了一子。

    虚竹见到师伯祖,当即大喜过望,举步正欲向玄难等人走去,只听苏星河狠声道:“站住!”

    “小师父,你既已下了一子,就该当下完。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倒也无妨,若有后殃,也属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来捣乱棋局,渎亵了先师毕生的心血,纵然人多势众,嘿嘿,老夫虽又聋又哑,却也要誓死周旋。”苏星河狠声很色,须髯戟张,神情凶猛,谁也不敢笑话于他。

    阿紫偷偷溜到一旁,脱离众人的视线。

    段延庆被虚竹救下,心中感激,便在一旁以“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暗中相助。

    虚竹最后一子落下,群豪尽皆失色,场上登时鸦雀无声,既没先前的揶揄嘲笑,亦无排山倒海的赞叹声。玄难、玄痛、鸠摩智、段誉等人上前几步,谁也不敢相信这“珍珑棋局”竟就这么被这个傻头傻脑的和尚破解。

    连阿紫也瞪大了眼睛,原来小和尚棋艺如此精湛。阿紫再定睛一看,发现虚竹第一步下的那子正是自己先前指导段誉下的那位置,登时一拍大腿,狠狠瞪了眼段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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