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梁鹤鸣眼泪汪汪的就要扑上去,师妹失联这一周,他整日担惊受怕,生怕师妹被什么心怀鬼胎的歹人拐跑,生怕师妹去解魂结的过程中遇到什么摆不平的麻烦……师父也从刚开始的浑不在意到后来每日都要过问有没有师妹的消息,倒是宋观澜这个大师兄,始终是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在梁鹤鸣第五次苦大仇深的在宋观澜面前踱步的时候,宋观澜终于忍无可忍:“你是没事可做了吗?”
"有啊,想我们的小师妹。"梁鹤鸣特意将“我们”念的很重,哀怨的看着他。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宋观澜冷冷的回来一句后,继续专心擦自己的剑。
“不是,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那可是你亲师妹诶!”梁鹤鸣谴责道。
好在第七日,师父终于命他们二人去寻小师妹,梁鹤鸣挟师命以令宋观澜,循着玉牌才寻到此处。
还没等梁鹤鸣扑上去,他的臂膀被人一把抓住,他回头,看见宋观澜站在原地,单手抓住他,另一只手还插在兜里。
“你干什么……”梁鹤鸣问。
“气息不对。”梁鹤鸣的耳边响起宋观澜清冽持重的声音,宋观澜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用了传音符传音入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院子里挂着灯笼,屋里也是灯火通明,所以他们所站地方的光线并不弱,小师妹祝萱的影子在地上模模糊糊的投射出来,无论外表伪装的有多像,影子是伪造不出来的,眼前这个小师妹显然不是鬼魂。梁鹤鸣对宋观澜的五感还是能相信的,他既然说气息不对那就必定有问题。
梁鹤鸣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试探的喊了一声:“师妹?”
那少女娉婷袅娜的从暗处走出来,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娴静又有灵气,不是他们的小师妹祝萱还能是谁?
“谁是你师妹?”祝萱面上带着的疑惑不似作假。
“这是小女方泽兰,泽兰,不是让你在自己闺房待着不许乱跑吗?出来就算了还出言顶撞二位道长,快给二位道长赔个不是。”方老爷也不知道这看起来仪表堂堂俊逸倜傥的道长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一口一个师妹的乱喊,不过既然是终南山上清尘道人的徒弟,应该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浑然不知已经被方老爷子归类为有本事但脑子有点毛病的梁鹤鸣已经泫然欲泣了,师父说师妹少一根寒毛唯他是问,这下好了,别说少不少寒毛了,小师妹连他和宋观澜都不认识了。
“不好意思,我师弟认错了人。方老爷,若想驱邪,我们须得在您这宅院里四下转转,找找有没有邪祟藏身的关窍。”宋观澜眼看着师弟快要哭出来了,扶了扶额,惜字如金的说道。
“那是自然,我这就让下人带你们去。”方老爷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比较靠谱,忙应声。
“不必,我们二人即可。”宋观澜制止了方老爷招呼下人的动作。
“额……好好好,只是两位道长若暂无斩除邪祟的信心还是不要入夜后在院子里乱转的好。”方老爷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宋观澜抓起还呆愣在原地的梁鹤鸣向院子中心走去。
“玉牌就在那个方泽兰身上。”待二人走得离方老爷和方泽兰远了些,梁鹤鸣才掏出竹简,再次确认。
“她就是祝萱。”宋观澜肯定的说。
“那你还拉起我就走,这可是在魂结内啊!稍不留神就永远出不去了。”梁鹤鸣一听就炸毛了。
“你也知道这是在魂结内,就算你刚刚冲上去,祝萱突然清醒过来认出你的概率也不会很高,更大的可能是你被方老爷和方泽兰当成登徒子被赶出这个魂结。”宋观澜冷静地给梁鹤鸣泼冷水:“与其那样,还不如先看看这个宅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就那么快确定,魂结的范围只有这一个方宅。”梁鹤鸣一边把竹简重新收好一边问。
“还记得在方宅门口那个下人吗?”宋观澜没有回答梁鹤鸣的问题,而是问道。
“当然记得,就那个手掉了的大兄弟,我还趁他不注意送了他张往生符呢,希望他的来生还是四肢健全。不过按道理来说,魂结中的鬼魂已经脆弱成那样了,怎么这个魂结现在看来没有一点要解开的样子呢?”梁鹤鸣努力回想师父讲过的可以导致魂结变得脆弱的几种情况。
“现在是第二种情况,有修为的渡灵师尝试解开魂结却被困在其中了,参考刚刚方老爷那走了一路都稳稳当当的神态,那个尝试解开魂结的渡灵师,现在已经快要不行了。”宋观澜一边说一边拿出已经被掌心温度暖的温热的玉笛,轻念
“四方气归,如我所见,出!”
原本只有拇指长的玉笛陡然变大,玉笛通体雪白,润如羊脂,上雕君子兰惟妙惟肖,他将玉笛一横,向着园中假山旁的小池塘扫去。
一道看不见的气破空而去,竟将小池塘中的水强行分开,露出了一个双臂被铁链紧紧锁在水底的人。
救人要紧,梁鹤鸣决定先不跟总是突然行动的师兄一般计较,他干净麻利的跳下去救人,本来他们离小池塘还有些距离时他只看到水底被困的是一个青年,但随着他走进,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等到了近前,梁鹤鸣一惊,这不是他昔日同窗,东方家的小少爷东方煜嘛!这小少爷没了平日里前呼后拥,挥金如土的架子,此刻整个人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衣服也已经烂的看不出本来的摸样,只是从布料能看得出来应该价格不菲。东方煜双目紧闭,唇色发白,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顾不得多说,梁鹤鸣知道宋观澜这样强行把水分开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赶紧把东方煜背在背上,从水底上来。
东方煜虽是富家纨绔,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梁鹤鸣虽然平时也锻炼,但背着还是有点吃力,不过还是把人完好无损地背上来了,其实也不能再损了,再损东方家这棵小独苗就真的要断了。
宋观澜撑着梁鹤鸣刚刚递给他的伞,看着梁鹤鸣把东方煜平放在地上。
梁鹤鸣先在东方煜的周围简单布了个阵,阻挡大部分鬼气的侵袭,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有点肉疼的掏出一粒喂进东方煜嘴里,回头得狠狠宰这小子一笔,这灵丹妙药金不换可是有市无价。
宋观澜看着梁鹤鸣忙活,凝神听了听,又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眼之间的寒意越来越重。
梁鹤鸣又是布阵又是给东方煜喂药,好一阵忙活,好不容易东方煜醒了过来,他赶紧又凑上去。
刚醒过来的东方煜看见近在咫尺的梁鹤鸣的脸,险些再次吓晕过去:“鬼啊!啊啊啊啊啊!”
梁鹤鸣无语,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东方,是我,梁鹤鸣!”
他不说还好,一说“梁鹤鸣”三个字,东方煜叫的更起劲儿了,直到宋观澜忍无可忍,上前一个手刀干脆利落的将人打晕,然后在梁鹤鸣惊恐的目光中将他的伞递给他,冷声吩咐:“背着他”。
“师兄你轻点,这可是东方家一脉单传的独苗。要是折咱俩手里了怎么都说不清。唉,算了,晕了就晕了吧,刚刚我给他诊了下脉,万幸只是皮肉伤和惊吓过度。”梁鹤鸣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不对劲。
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也彻底消失,可以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了下来,与此同时,以方才被宋观澜劈开水面的小池塘为中心,渐渐的有一团团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弥漫开来。耳边原本就一直在响着的风声中似乎掺杂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摩擦带来的声响。
入夜了。
方老爷只说入夜后紧闭房门不出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没说入夜后外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观澜玉笛在手,对梁鹤鸣说:“背着他去前面那个最近的屋里等着。”
“是。”梁鹤鸣看眼下这情形不适合多言,单手背起昏迷不醒的东方煜向宋观澜指给他的那个房间狂奔而去。
原本隐匿在黑雾中的鬼怪头一次见这阵仗下没有被吓得傻站在原地等他们来而是反应极快直接往屋里跑的活人,愣了一下后一拥而上向着梁鹤鸣撕吼着过去。
这些鬼怪浑身的皮肉外翻,像是生前受了千刀万剐之刑,他们爬过的地方,都是一种浓黑粘稠的液体,像是鲜血混着泥土,从他们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上簌簌地掉落,看着着实恐怖。
而此时站在原地的宋观澜也没有过多迟疑,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划破手心,将血滴落在玉笛上,顷刻,玉笛幻化为一柄长剑,这剑通体呈淡青色,剑柄上镶嵌着几枚宝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剑尖锋芒锐利,剑身透着森森的寒意,正是宋观澜的本命剑临渊。
剑随身动,剑意横扫,宋观澜一人一剑,硬是将无数企图接近梁鹤鸣的鬼怪斩落在地。一时之间,院中竟没有可落脚之地,尽是鬼怪残缺不全的身体。
梁鹤鸣耳边是宋观澜挥剑带出的风声,背上是昏迷不醒的东方煜,身后是数不尽的可怖鬼怪争先恐后的嘶吼着向他扑来,前方不远处是亮起灯火的房间。就在梁鹤鸣准备将屋门一脚踹开的时候,屋门突然自己打开了,门后是小师妹祝萱神色焦急的脸。
见梁鹤鸣面露警惕,祝萱又主动开口:“事情有点复杂,小师兄你先背着东方哥哥赶紧进来。”
梁鹤鸣看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选择暂时相信祝萱,刚将东方煜放下来就回身准备去帮宋观澜。
可是刚转身,宋观澜就在他身后,临渊剑已经重新变回玉笛的模样,被他攥在掌心,而他的目光,落在屋内正准备去看东方煜情况的祝萱身上。
梁鹤鸣甩手两张符咒附在刚刚关上的房门上,侧身挡住了祝萱。
“说说吧,方小姐,这又是唱哪出?还有,你怎么认识东方煜?”梁鹤鸣警惕的看着祝萱。
祝萱苦笑了一下,刚打算开口,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此刻院中那些被宋观澜斩的七零八落的鬼怪应该还没消失,院中的景象不亚于修罗地狱,所以到底还有谁这么大胆子,入夜还在这满是邪祟的方宅里走动?
大概也不会是什么活人了。
“谁啊?”祝萱向梁鹤鸣和宋观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出声问道。
“是我。”方老爷那苍桑年迈的声音响起,顿了顿才继续说:“泽兰啊,你见到方才来的那两位道爷了吗?我怎么……怎么找不到他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