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的阵列剑舞由朝中武将中精选三十五人，列五尘，各七人，经由奇门八卦简易而成，沈随君位阵眼，拟阵前主帅居正位，斩敌患稳军心，四十七路变换谋策，战可攻退可守，如百川江流滋滋不绝，延绵福长，武将随鼓点挥剑呐喊，远震帝威，武儿助兴恭贺大庆！

    宴席上所有宾客无不备受鼓舞，杨除庸早年也是铁马山河为伴，一时兴起技痒，遂拔出随身佩剑一跃而入武阵，席间欢腾备至，一时弥乐无穷。

    “啊！”事发只在一瞬，不知是何人打乱剑阵，击鼓手收柱停击，所有人目光齐齐凝聚在武阵中心，这一看，便看到皇帝杨除庸的右肋上长出半丈的血刀子！

    “护驾！”“阿父！”“快请太医！”

    杨关远和沈娇娇和皇后的声音同时响起，不为其他，只因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国安将军沈随君手持利刃在大殿上公然行刺皇帝！

    杨关远先沈娇娇一步，趁慌乱之际，他飞身侧踢在沈随君的手肘，沈随君一吃痛，松开了剑柄，沈娇娇回神后欲上前救父，却被南宫芊芊死死扣住，杨除庸重伤昏迷，杨关远大喝：“殿卫！”

    殿卫自大殿外闯入，紧接杨关远下令：“护卫殿内重臣，擒拿逆贼沈随君，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我阿父不会行刺！一定是有隐情！一定有隐情！你放开我！放开我！”南宫芊芊眼看要压制不住沈娇娇，一提衣领，扬起手，一个分明的巴掌印留在了沈娇娇的左脸上，南宫芊芊低吼：“沈娇娇！不要添乱！不要给你父亲添乱！不要给沈家添乱！”

    沈娇娇彻底哑言，楚文佑早趁乱感到沈娇娇的身边，南宫芊芊压着她低头下跪，楚文佑用宽大的衣袍遮住沈娇娇的身形，沈娇娇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从余光中见沈随君被殿卫押送下殿，再不发一言。

    索性情况危乱，无人注意到还有沈家女在大殿上，杨除庸被护送回殿后问医，皇后周氏守在杨除庸的身边，杨关山留杨关远主持局面，他守在皇后身边安抚他的母亲。

    “今日事发突然，夜露深重，诸位使者臣工不便多行，请移步西厢阁，稍后自有宫人安排各位大人的起居，今日之事也烦请诸位大人慎言，若有半字流漏在外，大殿之人，皆斩！”

    一时间大殿上噤若寒蝉，还是南宫芊芊率先回应：“臣，谨遵殿下旨意！”

    所有人才仿若大梦初醒，齐声道：“臣，谨遵殿下旨意！”

    杨关远雷霆之威下，大殿上的众人在殿卫的拥簇下纷纷退至西厢阁，杨关远在高位，冷眼看着殿下跪拜不动的三人。

    “娇娇，起来，我们先回宫休息。”南宫芊芊抱着失魂落魄的沈娇娇，轻声稳定住她的状况，手一搭没一搭地拍抚着她的脊背。

    “娇娇莫怕，有芊芊在。”

    听到这句话，沈娇娇猛然抬头凝视住南宫芊芊的双眼，是委屈是愤怒是不甘还有一丝的惊慌无措，南宫芊芊全部收纳眼底，放在心上记之重之。

    “文佑，带娇娇下去，看住她不要乱跑。“南宫芊芊把沈娇娇交付给楚文佑，楚文佑对她点头示意：”多谢芊芊，我会照顾好娇娇的。“

    待二人走后，大殿之上杨关远和南宫芊芊两两相望，杨关远低头望着殿上的那摊血，只觉可笑，没想到他冷血的父皇身体里竟是宣红温热的血，真实却又那么虚假。

    “芊芊啊。“

    “臣在。“

    “同我去看看父皇吧。“

    言罢，南宫芊芊上前随杨关远进殿后，大皇子杨关山，皇后周氏和影妃娘娘及太医院中所有御用太医围在龙榻前，沈随君那一剑没有刺中杨除庸的要害，包扎上药后喂下安神的汤药，杨除庸已沉沉睡下。

    “见过母后，儿臣来迟，请母后赎罪。“

    皇后周氏听见杨关远的声音，转过身冲他招招手引他上前，影妃扶皇后起身，杨关山和杨关远守在榻前，影妃欲服侍皇后回偏殿休息，皇后轻笑着回绝：“小粟就留在这里帮我守着他吧，也守着这两个孩子。“

    南宫芊芊站在角落里本无心乱局，不成想皇后突然唤她：“南宫姑娘，这里血气深重，你就同本宫回偏殿就寝吧。“

    “臣遵旨。”南宫芊芊抬步跟上皇后。

    杨关远作势要阻拦，杨关山急忙制止住他：“放心吧，芊芊和母后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殿内，杨关山为首，守立在榻沿周围静等杨除庸苏醒，偏殿内，皇后周氏屏退下人，皇后拉着南宫芊芊在软卧坐下，她细细拨弄南宫芊芊额间的发毛，满眼皆是喜爱：“生的真美，关山在我身边对你赞不绝口，言你日后定是邺国最鲜衣满才的女相。”

    南宫芊芊一时哑口，名满邺国的周氏大族是她和杨关远最大的政敌，这些年周氏与皇族争权位居高位自视甚高，背地里多少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有周氏的手笔，可……

    可皇后眼里对她的喜爱是真，言语中对她的赞誉是真，明知她与二殿下是周氏和大殿下的政敌，却依旧宽和善待杨关远，前段时日南宫芊芊方知，以往他们的布局谋划中遭遇重重暗难，最后都有未知的助力为他们抹平暗敌，南宫芊芊疑心过杨关山，但有太多纰漏无法解释，杨关远似是知道些内情，却次次对她欲言又止。

    今日接触皇后，一切谜团都觉明朗，她和二殿下被皇后暗中保护多年，明明是诡谲纵横狼子野心的周家，明明周氏当家族长，皇后的生父，邺国里人臣之上天子之下的唯一阁老，利益当头不择手段，怎么就能生育教养出皇后这般真挚热烈良善的女儿。

    “大殿下同您，真的很像。”南宫芊芊今日是第一次面见皇后，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和沈娇娇是一样的，她们才是一样的。

    “哈，那南宫姑娘早些休息，我习惯睡前温习一遍著书，就不能陪你闲聊了。”皇后向南宫芊芊说明，说完便起身走向隔间的书房，南宫芊芊看到黑暗的书房内燃起柔和温暖的烛光。

    灯烛渐渐燃尽，油灯里的松油也快枯竭，皇后坐在书房里，看着偏殿内的身影倒在榻上，翻身，最后一动不动，见时机成熟，皇后身边随侍的婢女走到了偏殿，在确认南宫芊芊睡熟后，回到书房向皇后回命：“回殿下，南宫小姐已然睡熟，安神香能燃到三更，殿下吩咐的便衣和令牌也已备好。”

    “你留下照顾好她，本宫没有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进偏殿。”皇后嘱咐完侍婢后便匆匆离开。

    今日事发突然，弑君一世重大，杨关远将宴上所有大臣扣留在宫，封锁大殿消息，派遣宫内四成禁军严加看守西厢阁，只待明日放人出宫，杨除庸如今伤重昏迷，沈随君被压入天牢层层守卫，另加两成军卫护守大殿，今夜宫里宫外巡逻的禁军堪堪一成。

    天牢外，守卫拦下一深夜访客：“天牢重地，来者何人！”

    来人身穿黑裳看不清面容，他自腰间摸寻，举起手中令牌：“天子令，奉命提审国安将军沈随君！”

    见天子令，守卫齐齐下跪：“属下参见特使！”

    来人收回令牌，冷声道：“带路。”

    很快守卫就领特使来到关押沈随君的玄铁字号牢房，牢房内沈随君双脚被扣上重重的铜球链，他的情况还不算稳定，送来的水碗茶盏被推翻打碎，瓷片瓦片四散在牢房内，特使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玉瓶，命令道：“开门，给他喂下。”

    守卫心有疑虑，碍于特使的身份也不敢多言，他连忙取来钥匙打开牢门，守卫硬着胆子牵住沈随君的脖子，同伴在身侧立刻撬开沈随君的嘴，二人合力将药灌进他的嘴里。

    不出片刻，沈随君隐隐有清明之象，特使屏退众人，严令道：“把守好天牢，任何人不得进出！”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随君只觉头痛欲裂，手脚如铅灌一般沉重，但思绪逐渐明朗，他抬起头，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裳的人，多年行军使他的机敏警醒堪比野兽，右手寻摸到身边的碎瓦，低声问道：“敢问阁下是？”

    “怎么是你？！”沈随君大惊。

    褪下黑裳，来者正是皇后！

    “臣参见皇后殿下。”沈随君连忙丢掉碎瓦，跪身行礼。

    “无需多礼，今日之事你可还记得，你所中幻毒，专迷人心智增其戾气，我已用须尾草帮你解毒，我知道，你所受之毒是周氏蓄意害你，意图治沈家于死地，我手里截下了周家密探的密信，足矣为你脱罪，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天牢里有周家的眼线，等下你藏在押送死囚的车上，我已经……”

    “皇后殿下怕是醉糊涂了，早些回去吧，这天牢污秽，你不该来。”沈随君听到最后，突然起身握紧皇后的手腕，强硬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我没糊涂，我不能眼看着沈家蒙冤落难，我却无动于衷！”皇后厉声道。

    “你别忘了你姓什么。”沈随君见皇后愈加梅红的眼眶，严词不减半分。

    “我以皇后之命命你，你敢不从！”万般无奈之下，她希望沈随君能从这场阴谋中平安脱身。

    “……”

    见沈随君不语，皇后大喜，忙掏出准备好的死囚囚服，催促他换上。

    “小青扬……”

    沈随君苦笑，看向他面前的这个天下至尊的女子，周氏家族唯一传承的血脉，周氏青扬。

    “小妹。”也是他们中，最小的，尽全力保护了半生的幺妹。

    周青扬在生下大皇子杨关山那一年，周氏正式成为百家之首，周氏与皇族势力的斡旋在那一年迅速激化，二皇子杨关远降世后，周氏与支持二皇子的势力在暗中较量，已经……已经好久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已经淡忘，她也是备受父母兄姐呵护宠爱的小青扬，被那些人叫惯了小妹，是一切，唯独不是现在被万人敬仰的皇后周青扬。

    趁周青扬失神之际，沈随君即刻夺下她手里牢房的钥匙，将她推出牢房重新落锁，周青扬死死攥住沈随君的衣袖，语调里已有哭声：“二哥！二哥！他们真的会杀了你！他们就是想坐实你弑君的罪名，他们就是想要覆灭沈家，这是阴谋啊！二哥！二哥！”

    沈随君轻叹一口气，他回过身抬手擦拭掉他小妹眼边的泪，事到如今看见小妹为他伤心欲绝，他实在不能再度隐瞒她：“小青扬，这不是阴谋，我不是无辜的，我确有所图。”

    “你说什么……”

    周青扬一度不敢相信，她在事发后的几个时辰里，无数次在内心挣扎，她知道今日事是阿父蓄意陷害沈家，也算到陛下会利用她，沈随君事发，她定会为沈随君脱罪从而引出周家，她本习惯周旋在陛下和周家，极力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怨争斗，也会全力保护被周家发难的氏族。

    可是，她从来就没设想过，二哥也在利用他们，他想做什么，他目的不在周家，他知道周家的做为但并不想揭发周家自保，那……

    “二哥，为什么……”周青扬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啊，他从不曾苛待沈家，他还，还需要沈家。“

    “他是还需要沈家，一个强盛的沈家，为他对抗周氏……”这些话沈随君藏在心底已久，再说出口时就已麻木。

    “够了。”周青扬还想再骗骗自己。

    “但他不需要我……”沈随君神色如常。

    “闭嘴！“周青扬怒极。

    “他不需要沈随君，他需要娇娇带领的沈家，他需要言听计从不存在任何威胁的沈家，他早就容不下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沈随君应该在那年从雪山中救出陛下后，死在那里，他会厚待沈家，皇恩浩荡，会培养娇娇成为他满意的重臣。“

    “二哥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瞒着我。“周青扬本还想再自欺欺人几年，就几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要你死我活，明明永远都不会到这个时候。

    “小青扬，他把阁老和我算在内，我把他和他的孩子算在内，阁老把我和他算在内，但是我输了，你可能不知道，四妹的孩子很聪明，她已经把我插的那步棋拔掉了，他们没事了。“事情已成定局，沈随君柔声安慰着他的小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青扬定定地看着沈随君的眼睛。

    “这不重要了，小青扬，舍掉我，就能圆满这盘棋，陛下和阁老得偿所愿，沈家也可保全，只是今后沈家和娇娇就要托付给你和三弟了。“

    “还有路可走，只要周氏族长认罪，那就同样能保全周家和沈家，还能保全你。

    “听周青扬说完，沈随君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厉声斥责周青扬：”小妹，阁老在，周家就在，周家在，就能保你无恙，这是二哥唯一能为你做的，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却不料周青扬突然起身，后退两步，撤下黑裳，她从来都最怕她的二哥，三哥和四姐都像她的授业先生，严厉有余对她更多是宽容支持，大哥哥最好，大哥哥最疼她，是为她筹谋和无理由的偏爱，只有二哥，对她的任性不满，从来都只是训诫她，怕了半辈子这一次不怕了：“你若一意孤行，那明日宫门开，你弑君的罪名和皇后私闯天牢欲包庇死囚贼人的消息就会一起散播出去。”

    “你！”沈随君大惊，他没想过小青扬能做到这般田地。

    “按我说的做！”周青扬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随君如今拗不过她，只好暂且同意，只待出逃后拟好罪状，明日宫门开前他自刎于众人前，留下罪状，阁老会撤走他安插在沈府的眼线，为二殿下和南宫芊芊送上把柄的也并非周家人，而是他顺水推舟送到二殿下府上沈家亲信，他已交待，若提早被发现就假冒周氏族人，将谋划详情透露给他们一星半点，若未被发现事发后追查，就以二殿下家仆的身份认罪，将罪责推到他的头上，若被发现后事发，就和盘托出，咬死他沈随君，摘清周家。“

    周青扬目送他换上死囚服，躲进运尸车里，盖上麻布，玄铁字号牢房内空空如也，周青扬被恭送出天牢门，他看着远行的运尸车，如释重负地笑了。

    “对不起二哥，你的解药了我加了东西，就委屈你在乱葬岗好好睡上两天吧，等到后日，一切都会结束，阿父，你，沈家，孩子们都会平安。“

    偏殿里，南宫芊芊悠然转醒，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穿里衣躺在床榻上安睡许久，皇后身边的婢女还守在殿内，但皇后殿下不知所踪。

    婢女听见床榻处有动静，见南宫芊芊转醒忙凑身听命：“南宫姑娘可要在睡一会儿，才丑时三刻。“

    南宫芊芊四下没见到皇后，书房内也没了火光，便关心问道：“皇后殿下怎么不在？“

    婢女听后从容应答：“殿下在正殿陪着陛下呢，殿下特命奴婢照看好姑娘。“

    “姑娘可要再续上一支安神香，殿下见姑娘睡梦不安，嘱咐奴婢今夜点上。“

    婢女见南宫芊芊神色异常，便将这一事和盘托出，周青扬命她对南宫芊芊有问必如实相答，最好在在她起疑前提前让她知晓，这孩子才智不输当年的四姐，若想事成就必须要打消她所有的疑虑。

    “多谢皇后殿下好意，只是二殿下命芊芊今日聚西厢阁议事，芊芊已耽搁许久，就不作久留了，烦请大人为我更衣。”南宫芊芊急于确定沈娇娇当前如何，皇后和婢女有意要隐瞒她一些事情她也不愿深究，左右大局还在掌控之内，她现在需要一个借口回到沈娇娇身边。

    婢女不敢多问多说，为南宫芊芊更衣完，欲护送她回西厢阁，南宫芊芊谢绝了她的好意，婢女将手中灯盏交托给南宫芊芊，夜黑风高霜寒露中，姑娘小心行路，婢女为她指路后就默默退避。

    西厢阁如今戒备森严，皇城内半数禁军整夜未眠，杨关远下令明日辰时宫城门大开前，西厢阁上下需静候听命，何人敢私自外出走动，一律下大理寺听候发落，南宫芊芊拿出杨关远的皇牌，守卫禁军确认无假后特回阁内求杨关远的命令，杨关远和杨关山正坐阁内议事，听后命守卫引南宫芊芊入阁。

    “殿下……”南宫芊芊一路小跑赶进正阁，见阁内没有沈娇娇的身影，一时心急。

    “她在里屋休息，灌了安神汤，睡下了。”杨关远看出南宫芊芊所想，先一步平抚南宫芊芊的焦躁。

    “是芊芊莽撞，殿下恕罪。”南宫芊芊何其通透，杨关远在不咸不淡地拨正她，遇事需先静其身，遂抚其性，再明其理，又定其计，后而平其事。

    杨关山出言为南宫芊芊解围：“芊芊啊，你一路赶来怕是累了，你也去里屋喝口热汤。”杨关山说完还暗暗戳了戳杨关远的手肘，意思他没必要同南宫芊芊置气，他对南宫芊芊太过严苛，事事时时要求她尽善尽美如个神仙似的。

    南宫芊芊谢过杨关山，转身直去里屋，杨关山这才小声对兑趣他：“你也是，芊芊小我们两岁，是最小的妹妹，她如今在你身边，你该好好护着她的。”

    “嗯，是我不对。”杨关山少有训他，杨关远也不会顶撞多嘴。

    南宫芊芊进里屋后见沈娇娇醒着，裹着被子坐在软榻上，楚文佑在旁端着茶碗有点手足无措，见南宫芊芊悄声进来像见到救命神仙一样，顿时两眼放光拽着南宫芊芊的衣袖让她坐到沈娇娇身边，还把手里的茶碗递了出去。

    南宫芊芊被楚文佑逗笑，她把茶碗递到沈娇娇的嘴边，告知她：“我来了，娇娇不用再怕了。”

    沈娇娇猛然动身紧紧环抱住南宫芊芊，南宫芊芊手上的茶碗一时没拿稳，弄湿了二人的衣角，沈娇娇全然不计，声音都是闷闷的：“芊芊，我阿父是被冤枉的，可是我没有证据，我没有时间了。”

    “如果我和娇娇说，我能助沈将军脱罪，可是错因在我，娇娇能原谅我吗。”

    “是你！“楚文佑错愕，难道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南宫芊芊蓄意谋害沈家？！

    “不是她！“沈娇娇狠狠打断楚文佑的话，”我沈娇娇虽冲动却不痴傻，芊芊为人重情重义，断然做不出残害手足的事情，她这么说一定是有苦衷，你不知事情因果，怎么敢妄下定论诬陷她！“

    南宫芊芊呆呆地看着和楚文佑吵到面红耳赤的沈娇娇，她设想过被她怒骂，甚至失望动手，没想到大难当前，沈娇娇依旧义无反顾地信任她，被信任是天下众多谋士一生求而不得的珍宝。

    “娇娇，我助你离开皇宫，你离开后全力赶回沈家，事无巨细与伯母说明，控制住府内员丁，破局之法就在其中。“说话间，沈娇娇眼中光热复燃，南宫芊芊拿出准备多时的密信交付给沈娇娇，万般叮嘱：“一切交由伯母定夺，你切莫插手。”

    “走！”刹那，南宫芊芊猛然拉过沈娇娇，向殿外奔去，楚文佑醒神后也全力追赶二人，沈娇娇注意到他，大喝一声：“拦住他！”

    事发突然，主殿内的杨关山和杨关远注意到偏殿三人时，随侍已经来报：“禀殿下，南宫姑娘与沈小将军逃出西厢阁，是否需遣卫队缉拿二人？”

    杨关山大骇，神色小心地打量杨关远，杨关远现在的脸色真的算不上好，杨关远开口，出乎意料的平静：“随她们去吧，今晚之事不可敢泄露半字。”

    “是！”

    “退下吧。”杨关山见杨关远没有为难二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出声打破僵局。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杨关山面对杨关远长叹一气，同时二人注意到要硬闯出西厢阁的楚文佑，接二连三的突发让一向好脾气的杨关山也不禁染上薄怒，“别让他在这里闹，打晕了扔回偏殿，严加看守！”

    南宫芊芊带着沈娇娇一路狂奔，夜深刺骨的寒气仿佛要凝结成实体的利刃，狠狠刺伤两个惶惶不安的孩子，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因为杨关远下令圈禁宫内，所以二人一路上没有阻拦，直奔乾正门，只见乾正门守卫多出往日两倍有余，守卫远远看到二人，立即严令喝斥：“今夜宫门已关，闲杂人等立即回宫，否则一律按叛贼论处，压入天牢！”

    南宫芊芊将沈娇娇死死护在身后，不能让他们认出沈娇娇，否则就算圣上亲临她们也出不去，守卫很不耐烦，举起兵刃，对准南宫芊芊，下最后通牒：“滚！”

    “沈随君之女沈娇娇趁乱出逃，我等遵循皇后意旨出宫搜捕，尔等已然失职，还敢违抗皇后之命！”

    沈娇娇和众守卫皆是一脸错愕地盯着南宫芊芊高举的帝后令，当今圣上杨除庸曾下令，见帝后令如见帝令如见君王，如有违抗帝后令者，丈百，诛三族！

    众守卫顷刻间丢兵弃甲，无不虔诚跪拜，“属下参加皇后殿下，殿下千秋康健！”

    “开宫门！”

    南宫芊芊紧握帝后令的那只手早已冷汗直流，她赌这些卒兵不敢质疑皇家权威，赌今日冒犯她们之人不敢上报她们不会暴露，她赌天地气运站在她南宫芊芊这边！

    今日铤而走险，为彻底动摇周氏根基，助二殿下成就万世伟业，为邺国赢来可创盛世的明君，为她今生挚友沈娇娇，那么她南宫芊芊只会胜不会败！

    宫门已开，南宫芊芊对沈娇娇低声耳语：“快走！”

    沈娇娇意下坚决，她猛然握紧南宫芊芊的手，不容置喙，“一起走，无论日后如何，我保你！”

    沈娇娇眼里的热烈宛如旭日耀阳，只二人对视那么一眼，就深深烙印在南宫芊芊的骨血灵魂深处，在往后乌云蔽空的经久年月里，成为她在世时一丝不灭的暖心热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