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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煜·暖

    “大人,是唤月她们。”

    宋又阑正思考着“天仙子”一事,便被呼云出声打断。

    宋又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街对面可不就是唤月和春意吗?

    “我们跟去看看。”

    呼云点点头,二人跟上前去。

    “姑娘这眼妆画的可真巧,刚好和最近新到的料子相配呢!”

    店小二看到两个娇俏的小娘子进来,笑着上前,说道。

    “这些都是新料子吗?”唤月见他如此讨喜,便从架上挑起一块成色较好的布递给春意。

    春意常年生活在女人堆里,一眼就看出这布料只能属于中下等。

    唤月心里也有数,大概扫了一眼摆放的布料,只想着一定要送春意一件好衣裳,便说道:“你们这上好的布料可否引我们去瞧一瞧?”

    店小二忙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点头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两人正要走进,便见老板陪同一人从里面走出,脸上堆笑:“公子慢走!这衣服我明日就派人送到府上!”

    “那就有劳老板了!”

    这声音!是苏煜昼!春意赶紧拉住唤月,想转身离开。

    不料苏煜昼却先一步认出了她,笑出声道:“原来是是昨日那美娇娘。”

    他看看两人身后,饶有兴致地问:“宋又阑怎么不在?”

    唤月自是认识苏煜昼的,顿时如见阎王,连连后退。

    苏煜昼这才注意到唤月。

    女孩眉间似天地辽阔,山水相连,眉瘦如枝,几点红梅!

    突然间,沉睡在记忆里的女孩向他款款走来,巧笑嫣然,一如从前。

    他冷声发问,全然不似刚才那般轻松愉悦:“这是谁给你画的?”

    春意下意识扶住唤月,虽然觉得他奇怪,还是低头回道:“是我的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唤月不想和苏煜昼多作周旋,扯了扯春意,咬牙说:“快、走。”

    “是谁教你画的?!”但苏煜昼并没有放过春意的意思,他快步走上前来,想要抓住她。

    “我倒是不知苏公子思念我至如此地步,一日不见便这般心急?”

    熟悉的声音传来,渐渐近了,春意抬眼望去。

    只见宋又阑跨进门来,睨了她一眼,走到苏煜昼面前。他脊背如墙,一瞬间挡住了唤月和她,也阻断了苏煜昼伸过来的手。

    苏煜昼见状,突然笑出了声:“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

    “是个好名字。”

    她忽地抬起头,这两句诗出自杜少陵《江梅》,尾联却是——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梅占春意,景物自好,而反动客愁者,盖见腊前映雪、年后飘风、花开花谢,都非故园春色,是以对巫岫而添愁耳。

    初见时,他眼神里那股莫名的探求意味,如果是她看错,那今日这句诗,也是她多想吗?

    苏煜昼不再言语,深深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开。

    宋又阑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她,心里虽然疑惑她为何让苏煜昼如此失态,却还是没问出口,出声道: “走吧。”

    呼云上前拉走唤月,两人先一步走出门,斥责的语气里充满了哥哥的担心:“你啊你,以后见了苏煜昼给我躲远点儿!”

    春意只觉苏煜昼奇怪的很,却没有多想,转身跟上兄妹二人。

    四人回到客栈,虽是酉时,门厅里却已人声嘈杂,觥筹交错,喝醉了猜拳的、掰手腕的,五湖四海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唤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也想凑个趣:“大人,我们也在此用饭吧!”

    宋又阑没说话,他瞥了眼神游天外的春意,点头道:“虽没有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但也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气氛。就听你的吧。”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紧绷神经,今日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况且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呼云得令,主动抬了张桌子过来,小二拧了拧被汗浸湿的毛巾,赶忙给四人添上碗筷。

    春意也随他们一起坐下,只是她心里实在担心,从进门开始她就在观察四周,并未看到雨荷和杨志出现,难道他们出事了?

    “小二,这里也加个桌子!”

    不知何时,他们这一桌旁边站了一男一女。

    那女子头戴帷帽,一层轻纱遮住面容。

    男子身姿英挺,仿若修竹,黑发蓝衣。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莫过如是。

    春意抬眼看他,眼神在问:杨志?

    杨志看到她眼里的惊讶,顿时尴尬地别过脸去。

    他要别扭死了!要不是雨荷说这样不会引人怀疑,他才不会作如此打扮。春意心下了然,立在他旁边的自然是雨荷。

    她倒是心思细腻。

    不多时,小二便给二人添了桌椅碗筷。雨荷在杨志对面坐下,一时间与春意耳背相抵,两人之间的距离薄如隔纸。

    春意看了眼主仆三人,唤月是个没城府的,正欢乐地给宋又阑倒酒;呼云本就是侠肝义胆,这时也放下了平日里的架子:席间一时欢声笑语。

    春意假装饮酒,杯沿抵着唇齿,却不下咽,用只有雨荷能听见的声音说:“回京之事暂时搁置,如今我行动多有不便。念风楼是我们的人,你去替我查查苏煜昼。”

    末了,她仍旧不放心,“杨志可有不妥?”

    “回姑娘,并无不妥。” 杨志如今孑然一身,认准了她便不会动摇。

    雨荷何等聪明,心下清楚念风楼里的暗桩可以一用,只是姑娘何时与苏煜昼扯上关系了?

    春意不敢多言,唯恐引起宋又阑怀疑,只好放下酒杯,坐直身体,和雨荷隔了些距离。

    杨志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看见雨荷面色凝重,只以为为了保下自己,春意定是受了宋又阑的折磨,心下又悔又恨,慌忙问道:“姑娘怎么说?可有遇到危险?”

    “姑娘一切安好,我们待得越久,越容易暴露,先走吧。”

    杨志连连点头,两人起身离开。

    “大人,这两人好生奇怪呀!夜深露重,还要远行吗?”唤月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好奇问道。

    桌上烛火摇曳,晦暗不明。

    世间行客匆匆,过尽遥山如画,短衣匹马。

    萍乡县城郊,群山巍峨,连绵如烟。一间古旧的小木屋在夕阳的余晖中蜷缩着,红日西沉,投下万缕霞光,叶丛都成为古铜色。

    “公子,您不进去吗?”

    苏煜昼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眼神飘忽,思绪不定。

    那眼妆,和记忆里的八岁的春意渐渐重合。

    “古双目重瞳者,为帝王吉相;然单目重瞳,恐灾祸并至啊!”

    “老爷,不如留他一条命,将此儿养在庄子上,也——算是为苏家积德了。”

    这样一句莫须有的猜测之语,让呱呱坠地的苏煜昼在乡下的庄子里生活了十二年。

    一枚锦绣纹饰的眼罩,遮盖住他象征着灾难祸患的左眼。

    “你们不知道吧?他那只眼睛啊——有怪病,爹娘都怕他,所以才不要他……”

    “他是灾星!谁敢跟他玩?”

    这样的言语,从有记忆以来铺天盖地地充斥着他的世界,渐渐地遮住了他的良知与善念。

    于是他舍弃了苏煜昼的身份和名字,给自己取名“阿隐”。

    隐隐于世,是他十二岁前卑微低下的希望。

    ……

    “墨渊,你还记得暖暖吗?”苏煜昼轻轻地推开那扇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派人照看这里,是以屋内的陈设一如从前。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别的孩子都不敢靠近他。只有将暖初到萍乡,不怕他。

    她不去听那些流言蜚语,对苏煜昼也没有可怜悲悯,日日来看他习字读书。

    她是大将军的女儿,热情可爱,天真淘气,什么都敢,什么都会,从不扭捏,整日带着他上树掏鸟、下溪捉鱼。

    那日天明,她像往日一样来找他,而他却被脆弱的自尊心刺痛着:“我不需要你对我的怜悯!”

    “公子是说,在庄子时,与您交好的那位小姐?”墨渊确实记得她,“只是,八年前定远侯将远被诛,将家的人已经都被流放浔阳,应该是凶多……”吉少。然而他不敢再说下去,将暖一直是苏煜昼心里的一根刺,触碰不得。

    “她还活着。”苏煜昼在那张熟悉的桌台前坐下,眼前又浮现出幼时与她一同伏案弹琴学字的画面。

    大虞国风淳朴,除了女子化妆,男子偶尔游宴饮酒时也会描眉。

    那日她偷拿了母亲的胭脂来,在桌前鼓捣,趁他不注意点在他眉间。

    他被惹恼了,伸手去抓她,两人纠缠在一起。

    窗外绿意成片,风过梢头。

    她突然郑重地看着他,要给他画她自创的“落梅妆”。

    她画画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苏煜昼肤白如雪,眉似刀刻,嶙峋如枝。

    几片暗红色的梅蕊点在他眼角、眼窝。

    他一睁眼,世间的雪都化了。

    “阿隐,你不要妄自菲薄,也不必小心翼翼。”

    十岁的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吹着他眼角未干的胭脂,“世上眼明心净的人屈指可数,心脏的人双眼也未必澄澈。”

    “你是天上月还是地上泥,皆由你定,不由他人。”

    他十岁时,将暖被将远接到京华,两人因此不得不分开。

    彼时将远掌军权,辅佐南庆王方琰夺位,称帝京华,国号大虞——后人称为“庆远之变”,史家纷纷唾骂其二人乱臣贼子、狼子野心。

    他虽然远离都城,但是朝代更迭、王室祸乱,街巷尽知。

    “阿隐——阿隐……”

    少女清脆的呼唤在无数次黎明中敲响他的窗棂,叩进他的心门。

    只是一想到在没有他的地方,暖暖将如何挨过这世间的肮脏靡乱,那“隐”的梦想便也渐渐隐没了。

    大虞二年,他十二岁,苏家大公子因病去世。

    奇怪的是,自诞下苏煜昼之后,苏家竟再无子嗣。

    苏炳已近暮年,再想添丁难上加难。

    苏家人这才想起了被他们不闻不问这么多年的苏煜昼,将他从萍乡接回。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二人之间的时差隔了两年。

    苏煜昼到长安才知将家蒙难。将军一去,大树飘摇。

    重光煜昼,是他十二岁后最热切的渴求。

    八年的时光里,他苦苦寻觅,却未能找到她。如今亲眼看到那双眼间熟悉的落梅妆,要他怎么能不相信她还活着?

    苏煜昼不再说话,为了保护她,他只能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朦胧山野之下,迎春花爬满了整个房门,黄绿相称,给这无边的沉寂添了一抹春意。

    “将暖。”他喃喃道。

    春意起来时,屋内门窗大开。唤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数着银杏叶掉落的片数:“十一、十二、十三……”

    被派来看着她,好像还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春意胡乱洗了把脸,扭头看她:“我们去吃早饭吧。”

    唤月确实还未用过早膳,这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站起身来,两人一同下楼。

    现在还未至午间,客栈里没有多少人。春意环视屋内,只见雨荷已经卸下了帷帽,正盘坐喝茶。她携着唤月在雨荷旁边坐下,背靠背,仍是昨夜的距离。

    “客官,尝尝我们这儿的粥和包子,不比京华的差!”店小二将早餐摆放好,笑着说道。

    唤月挟了一个包子,嘴里一瞬间塞满了肉汁,口齿生香,她连连点头,这包子确实名不虚传。

    “你可查到什么了?”

    “姑娘,苏煜昼十二岁之前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十二岁前的信息为何是空白?

    春意心下疑惑,连画春堂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其他地方估计也没有办法:“罢了,宋又阑这几日在忙什么?”

    “昨日我和杨志到客栈之前,曾看到他从弄墨楼出来,身后跟着他的侍卫。”

    弄墨楼?什么案子能与制墨有关?

    “你去吧,看着他。找个时间和我接头。”

    虽然唤月比宋又阑好忽悠,但是春意还是不敢多言。

    雨荷得令,起身离开。

    唤月抬眼看了看,只觉得她眼熟,却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春意捕捉到她探寻的眼神,赶忙出声拉回她的思绪:“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没事。你快吃这个肉包子!”唤月不再多想,把盘子推到她面前,朝她挑眉。

    这厢主仆二人已出门多时,宋又阑沉思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总是觉得充满没有解开的谜团。

    呼云叼了个皮薄馅大的肉饼,口齿不清地问道:“大人,这墨锭里既然掺了‘天仙子’,在制作的过程中必定买通了制墨之人。只要我们找到他,此案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宋又阑只觉他心思单纯,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制墨的工序虽不复杂,但每一年上贡的墨品数量庞大,涉及人员众多。且不提那人可能已经被灭口,我们要找到他也势必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他突然想到什么,“查药铺,看看哪些药铺卖出了天仙子,这些天仙子又被用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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