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识

    风黎看到这人从外面走回来时,一阵惊讶。  只见苍千低眸在木凳上坐下,而后一个弹指便换了衣服,不过并不是风黎交给他那套灰色,他喜青,是一袭外罩薄纱青衣。  “谁要见我。”他问。  风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确认这人没再离开,顿了顿才说:“…是……落溪阁阁主。”  “落溪阁?”苍千抬头。  “是。他们阁中之人皆通晓阴阳之数,在城中影响甚远,高位者据说能通灵——也是他请我拉你上来。”  这时,苍千感到一人坐在了自己旁边。  “落溪阁阁主名潭青,”于归在他身边及时补充道,“是个老头子,此人封有秘境。他来见你,必是秘境指引。”  “?”苍千转头,“怎如此笃定?你如何知晓?”  “抱歉。无可奉告。”于归语气生硬。  风黎看这人对着空气说话,皱了皱眉:“你旁边有人?”  “……没有。”苍千说着站起身,转了话题,“那人叫我何事?”  “不知。”风黎耸耸肩,“谁也猜不透他想做什么。莫名其妙。”  苍千闻言,觉得这人好像对那老头很是不满。  “他来了就知道了。”风黎接着嘟囔,“上次的费用还没结,也不知道这次拖不拖。”  苍千听着没说话,他转头看向门外,冷淡的月色下,风将一片枯叶卷了进来。  苍千这才察觉如今已是深秋。  ……但谁知道这是第几个四季轮转了。  耳朵敏锐的捕捉到脚步声,苍千收回视线,看到门边扒上一只小手。  一旁的风黎也看了过去。  半颗脑袋漏出来,身后的风黎很快站起了身。  “阿梦?”风黎一顿。  “哥哥。”小女孩强忍着的眼泪,在看到风黎的那一刻迸发了。  “你怎么跟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睡觉吗!”风黎走过去一把将小孩抱起,半怒半哄的说,“总是乱跑,你知不知道晚上很危险?”  “母亲……”女孩抽泣,“母亲让我跟着你。”  “……”女孩还在余惊中,风黎帮她擦干眼泪,而后拿出了糖果。  苍千在一旁看着风黎哄孩子,忽而笑了笑。  “笑什么。”于归问。  “想起小时候。”苍千简短的说。  “他来了。”于归看向门外。  苍千很快看过去,果然,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踏入了门框。  “他就是潭青?”苍千侧耳低声确认。  “是。”于归点头,“他能看见我。”  老人一身黑衣,拄着拐杖,并不像苍千想象中那般威严。他从黑色帽兜中抬起头,神色锐利,苍千能感到这人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自己。  而一旁的风黎起初则并没有看见他,他正背着身哄孩子,直到潭青慢慢开口。  “你也在啊。”潭青的视线停在于归身上。  于归没说话,几步站在了苍千身后。  风黎这才回身,他下意识将孩子拢在身后,而后对着潭青点头致意。  潭青拉下兜帽,放下拐杖,就近坐在了苍千旁边,苍千注意到老人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撑着桌角,布满皱纹的手也微微颤抖。  “你是,苍千。”老人说。  “是。”苍千点头,“你认得我?”  老人收回视线,沉默着没回答,他低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而后缓缓推到了苍千面前。  风黎安置好孩子后走过来,在看到苍千手中的玉时,脚步微顿。  “阁主,你……”风黎指着那玉,惊讶之余,很是不解。  “这是什么。”苍千问。  “落溪阁主印。”老人收回手,喉咙有些嘶哑。  “潭青你老糊涂了?”还没等苍千开口,风黎似乎很急,他皱着眉,“你这主印是这么随便交付的吗。你阁中那么多优秀弟子等着传承,你怎的不给他们?要给这个,这个堕灵??”  潭青满脸皱纹,此刻深深的看着风黎,他神色温和,和蔼的笑了笑,说:“黎儿啊,我知道,你想让我把阁主交付给你大师兄——”  “我没有。”  老人被突然打断也没有生气,他只是顿了顿,接着道:“哎……先不说你对我这个做师父的有很多不满,但这传承一事,天意如此,因果之间自有定数。况且……你大师兄心中仍有浊气,若来日做了什么恶,还望你这个做师弟的,能帮助一二。”  “我没这个想法,也相信师兄,”风黎说,“还有……我已经不是你徒弟了。”  潭青面上依旧带着笑,他闻言点点头,没再回复他,而后转头看向苍千。

    “我听从远岁之印指引,此刻,将阁交于你。”老人的声音有力,拥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苍千看着老人慢慢起身,他摩挲着手中刻了字的玉,沉默没回答。他不知这人口中的远岁之印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有人想要他留在这,而这落溪阁,摆明了就是用来困住他的手段。  “要是我不接呢。”苍千抬眸。  “……此消息已以我名义传开,”潭青说,“你已经是新一任阁主了。”  原来只是通知他罢了。  “……”苍千捏着印,皱了皱眉。  “黎儿。”见苍千已经接受,潭青拿过拐杖就往外走,“你就负责辅助这位新阁主吧。”  风黎看着这人佝偻的身影,还是没忍住,他说:“那你接下来去哪儿。”  “你猜猜。”话语间,老人笑着转身,缓缓踏出门框,“黄泉。”  风黎张着嘴停在原地,苍千坐在一旁,毫不费力的从他面上捕捉到了无措和担忧,还有一种拉不下面子的傲气。  到底还是年轻。

    苍千没功夫去管他们师徒之间的事,他将主印收好,而后便听一旁的于归道:“还需要远岁之印。”

    “什么?”

    “同时拥有主印和远岁之印才是这阁的真正主人,”于归说,“那潭青已经给你提示了。”

    “……”苍千默了默。  风又吹进几片枯叶,苍千将视线从风黎身上收回,而后渐渐放远。  是谁要留下他呢。  耳边传来孩子的鼾声,沙尘穿过残破的窗棂,在月辉中落了满地。  “要天亮了。”不久,于归说。  *  清晨按时来临,一夜未睡的苍千睁开眼,起身时,庙中已空无一人。  风黎是后半夜带着孩子离开的,苍千当时听到了动静。  而于归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庙外,清晨的阳光透过他,他仰着头,似乎很是惬意。  苍千看着他看了一会,而后,他拍拍身上的草,走过来问:“要帮你找副躯体吗。”  于归闻言转过身来,“不必。”他摇摇头说,“你身侧多一个人也是一种麻烦,况且,这躯体哪有这么好找。”  “别人也许不行,”苍千想了想,而后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了一截树枝,“但我可以。”  于归看过去。  “不过躯壳而已,”苍千将树枝悬在掌间,“我是长生独脉唐栖的亲传弟子,当年也是灵骨活相的唯一传承者。”  “灵骨活相?”  苍千点头,而后将手中的树枝递过来,说:“就用木头吧。”  “?”  话落,只见苍千掌心树枝在一阵白光中渐渐成型。片刻,他又滴了一滴血进去。  “放心吧。这不是傀儡。”苍千道,“要不是我灵骨皆失,如今也不必用这树枝替代。”  “你……”于归看着眼前的躯壳,生生一顿。  苍千将躯壳拉过去,“进去试试。”他说。  于归看着和自己体型相似的躯壳立在眼前,探出的指尖在碰触的那一刻却又收回。  他变成灵识太久了,他依旧害怕会有异物相斥的撕裂感。  但身后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他几乎撞入那躯壳,头脑一瞬的发蒙,眼前被白色覆盖,所幸,想象中的反应并没有发生,这副躯壳宽容的接纳了新主。  随着面容因主人性格特点而渐渐显化,苍千看到了一张出挑的脸。  “只是临时躯体,”苍千满意的说,“走吧。”  于归被安排穿着一袭白蓝罩衫束腰长袍,他能感到这躯体很舒适,就像生来一般。  “去哪。”于归几步跟上去问。  “你不饿吗。”  两人来到早市,很快坐在了一个小摊前。  “潭青的秘境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不久,于归盯着眼前刚上的包子问。  “去那儿做什么?而且你知道在哪吗。”苍千把包子推给他,抬了抬头,“还不如你先说说,当年烬野原,你都知道多少?”  苍千觉得自己还是要问点消息出来的,这人莫名其妙的找上他,又宣称自己能带他找到真相,不管真假与否,只是如今的一切都有些奇怪。

    但于归直接忽略了后面的问话。

    “秘境里是远岁之印。”他说,“在落溪阁的后山。”

    “回答我的问题。”苍千敲了敲桌子。  于归闻言,似乎很为难的皱了皱眉,“……当年消息封锁,我知道的,可比你们门内弟子还少。”  “有多少?”  “……”  苍千明显的能感到这人在隐瞒,于是他也抓了一个包子,塞到嘴里,缓缓说:“你可知当年烬野原有一个地方,叫上云潭。那儿的日出,可是白峨山上数一数二的。但那天日落,我师弟白戎,却再也没能回来。”  于归闻言,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声遗憾。  苍千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结果这人“遗憾”之后直接埋头吃饭,专注的好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  怎么死的,苍千不知道。  只记得当时白峨山的气氛很怪,所有人都好像在瞒着他什么。  不久事发后,在一片狼藉中,苍千拖着残躯走遍白峨山,连一个灵体也未找到,于是当年师徒四人,只有他一人留存。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他灵骨尽失,浑身是伤,醒来后,便被困于生死界。  一困就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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