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龙船花

    阳光漫过山坳时，李临夏正坐在溪边磨镰刀。石板上凝着昨夜未干的露水，刀刃与青石相触的沙沙声惊飞了竹梢的斑鸠。

    她望着溪水中晃动的倒影——十二岁的身体里装着三十岁的灵魂，这荒诞的错位感总在独处时涌上心头。

    "姐！姐！后山的龙船花开得正旺！"表弟阿豪举着竹篮从坡上冲下来，裤脚沾满鬼针草籽，"造纸厂王叔说晒干的花瓣能入药，一斤能换三毛钱！"

    李临夏指尖一顿。前世刘微姐离开公司后，便创办了新公司，她作为刘微姐的左臂右膀，很自然地被刘微姐挖走，并在新公司担任了CAO行政总监的职位。

    新上任CAO职位后，她因为职务需要，曾见过常乐县志记载：2003年非典期间，龙船花因清热功效价格暴涨。

    重来一次，知道非典将至，龙船花应对非典有奇效，但她一个12岁的农村女孩能为救死扶伤做些什么呢？

    竹篮滚落溪畔，溅起的水花打碎了倒影中的愁容。李临夏攥着青石板的棱角，指节泛起青白。

    前世在新公司研发的实验室里，她曾看过那些专家用气相色谱仪分析过龙船花挥发油，可她压根不懂如何提取和制备。

    这农村里的草药，即便是真有奇效，也不过是野草一株，没几人识得，就算识货的王叔一斤三毛钱收购龙船花估计也只是拿来做香料或是随意地掺进某些药材里，根本发挥不出它真正的药效。

    龙船花若是能提取出挥发油，其清热功效能大大提升，价值也远不止于此。

    李临夏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些草药从无人关注的野草转变为能够挽救生命的宝贵药材。

    “阿姐？”阿豪狐疑地望着神色古怪的表姐，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李临夏回过神，站起身拍了拍手，望着阿豪说道："阿豪，我们摘龙船花去，越多越好。姐有大用处！"

    “好哎！”阿豪提起竹篮，兴奋地应着，眼里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冒险的憧憬。

    他可是最喜欢跟着阿姐一起探险了，哪怕只是去后山摘些花草，也足以让他心潮澎湃。

    "等等。"李临夏按住阿豪的竹篮，"要连花萼一起采，《岭南药典》里写的。"话音未落，忽听得头顶传来簌簌响动。

    白色衣摆拂过竹枝，古致远倒挂在横杈上，银耳环荡得像个钟摆："你怎知龙船花需留萼？我阿公的医书都没写这个！"

    李临夏险些将镰刀甩出去。这厮昨日还在镇上为药材较真，今晨竟摸到富田村来了。

    她仰头望着少年晃动的身影，忽然记起前世药监局那份《道地药材采集规范》——谁能想到眼前这顽猴般的少年，二十年后会成为回春堂最年轻的中药鉴定师？

    "《本草拾遗》第三卷第七页。"她信口胡诌，弯腰将几朵完整的花苞丢进竹篮，"花萼里的黏液才是退热的精华，晒的时候要避——"

    "要避直晒！阴干才能保药性！"古致远翻身落地，药篓里的淡竹叶洒出几片，"我正愁找不到懂行的采药人！"他突然抓住李临夏的手腕，惊得溪边饮水的白鹭振翅而起，"后山阴地蕨的孢子快成熟了，回春堂现在收鲜品五块一斤！"

    阿豪的竹篮"咣当"砸在卵石上。那个什么孢子这么值钱？五块钱对于一年级小学鸡来说可是巨款啊！

    要知道他表姐每天让他累死累活地摘捻子，辛辛苦苦摘了几周，才凑齐了十块钱奖励他啊。

    李临夏望着少年眼底跳动的光，忽然记起前世那个阴郁校霸的来由——2002年回春堂假药案牵连古家，古致远就此转到花林中学做了无法无天的校霸，后来又因家庭变故从此性情大变。

    而此刻的他，仍是满山追着草药跑的赤诚少年。

    "十块钱一斤。"她甩开对方的手，顺势将镰刀插回腰间，"不要拉倒。"

    好不容易有散财童子送上门，缺钱的李临夏只想趁机蹭蹭人间发财风，填她十万八千梦。

    阿豪瞪大了眼睛，十块钱？阿姐是电视里面的吸血魔鬼吧？

    古致远皱着眉，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十块就十块！”他拍去药篓上的尘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阿豪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瞅瞅古致远，又看看自家姐姐，半晌才憋出一句：“姐，后山那阴地蕨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他说十块！那龙船花咱还摘吗？”

    龙船花才3毛一斤，而阴地蕨的价格却高达10块钱一斤！阿豪默默地对着手指，心里盘算着这两种植物的价格差异。

    古致远一听龙船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连忙追问：“龙船花？你们摘了多少？我也要！”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急切和期待。

    李临夏轻轻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你要龙船花做什么？做香料？”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旁的竹篮。

    古致远被问得一哽，随即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自然是有用！你别管那么多，卖给我便是！”

    李临夏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既然有用，那你出价啊。”

    古致远咬了咬牙，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两块一斤！不能再多了！”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李临夏状似惊讶地笑了：“两块？打发叫花子呢？最少四块！”她双手一挥，仿佛在驱散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阿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阿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不过，看着这位陌生的哥哥吃瘪的样子，他莫名觉得爽快！

    古致远一脸肉疼，眉头紧锁，仿佛在做着艰难的决定：“三块！不能再高了！”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妥协。

    李临夏双手抱胸，眼神坚定而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古致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了李临夏提出的价格：“好吧，三块五一斤，成交。”

    “姐，我带路，我知道后山哪里有阴地蕨和龙船花！我来摘！老规矩，分我零花钱！”阿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没想到卖山上的野草药还能卖出这样的价钱，心里对自家姐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前段时间帮阿姐摘捻子赚的10块钱他还没花完呐，这么快又有新的来钱路子，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阿姐让干啥就干啥，绝不偷懒。

    李临夏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古致远，落在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上：“好啊，不过你采摘阴地蕨时得小心，别伤了孢子。赚了钱，够你你天天买雪条！”

    阿豪一听雪条二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姐，你可说话算话！我先摘阴地蕨，然后再摘龙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