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叶恒祯病痛全消，神清气爽。
坐在桌前，一手拿着万宝龙大班钢笔，另一只手敲着桌面，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若有所思。
人陆陆续续到了，进门先和他打招呼。
一上午听了十几句“Dylan总好”，各有各的腔调：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心不在焉。人人都走过场，自己也是，对每个人假笑。
人到齐了，叶恒祯布置任务：“今天下午3点，每个人给我一份工作总结。”
众人哗然，有人疑问：“之前给过，为什么又要？”
他表现得和善：“这次是总结，只要文字版。不要黑话，简洁利落。”
3点一到，工作群弹出十几条消息，全是工作总结。
逐一点开看，每份都是车轱辘话，内容高度重叠，越看眼越花，分明一个坑塞了好几个萝卜。
有了这些总结佐证，他终于可以施行想法，证明几个月来自己的管理结果。
叶恒祯敲下“部门优化”几个大字。
写完计划，他给父亲发了消息：【关于企业□□的管理，我想和你说个计划】
父亲很快答复他：【好。我现在等你】
叶恒祯搭乘电梯，直达顶层的办公室。
父亲见他来，带着期许的眼光问：“你想做什么？”
他单刀直入，毫不犹豫：“裁员。”
这个回答泛着寒光，照进老人心里，似有一阵凉风吹过，不得不警觉。
面上保持笑呵呵，慈祥地问：“为什么？”
“效率太低了。”叶恒祯拿出数据，一一分析。这部门虽说是个闲差，可也要刺激这群人干活。从不起眼的角落入手，才能让全公司的人知道动真格的了。
老人收起笑容，鹰隼般的目光盯着数字，陷入沉思。
“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老人讲话很慢，每个字都在心里捂一会才说，“但优化不是小事，还要报备，我们先准备手续。”
这些细枝末节在他的知识范围外，虽觉得这话像父亲的缓兵之计，可听起来有智慧又威严，不允许他反驳。
回到办公室，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林羽童发来的：
【两件事，社区信息调查，需要你的证件号；周末同事来吃庆功饭，你能帮忙吗？】
他想都没想就把号码发出去，还告诉她会一起烧饭。
林羽童收到证件号，才知道他比自己小3岁，下个月就是他生日。
要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她暗自想着。
周末转眼就到，叶恒祯一早起来就忙着准备食材，写了长长一串菜单。
可林羽童还没醒，他敲敲门，轻声说：“我开门了，你看看这些菜可以吗？”
他推开门，怕惊到她，蹑手蹑脚走过去。
听见声音，林羽童揉了揉眼，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
“菜单，你看看。”他递过一张纸，等着她的回复。无意间扫视房间，发现林羽童上半身粉嫩娇软，柔滑的丝被披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
“啥菜单，你说了算。”她翻了个身，被子滑下去，一团雪白呼之欲出。
叶恒祯不好意思盯着看，显得没出息，刚要帮她盖好被子，手就被抓住。
她睡意全无，双眼媚态中带着一丝警醒：“你干嘛？”
“我······”叶恒祯不知道说什么让她相信。
林羽童像条灵巧的小鱼，钻进被子：“成年人可以互相睡，但你不能强来啊！”
“我没有！”他摊开手，表示自己清白。
“你出去！”
叶恒祯翻了个白眼，走出房间：“谁愿意看你似的。”
嘴上这么说，但确实想一直看她。
下午3点，林羽童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人不多，都是参与上次出差那条广告片的，有后期有拍摄。叶恒祯认得的，就两个人：陈昱、孟朗朗。
孟朗朗一进门就看见他跟那摆弄食材，熟练老道，像和林羽童过了很久的日子。
她咋咋唬唬：“祯哥！你和童姐住一起了吗？”
叶恒祯摆好盘子，假装不经意：“嗯。”
“哇，好甜啊！”
陈昱听见这声嗯，心里不是滋味，咬着牙问他：“你们俩多久了？”
林羽童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两人有火药味的对峙，赶忙解释：“陈昱，不是你想那样，他家之前被火烧了，暂住我这而已。”
陈昱蹙眉，将信将疑。
“别瞎想，他付房租的。”她补了一句。
叶恒祯跟着附和：“嗯，床上付的。”
林羽童脑子炸开，疯狂摇头：“不是！没有！别听他瞎说！”
他一把揽过她，朝陈昱挑衅：“上次你觉得她不是我姐，对呀，她不是。我喜欢她，想她做我女朋友。”
她刚要辩解，下巴却被叶恒祯捏住，瞬间愣在那里。
叶恒祯的唇覆上来，用一个绵长、深情的吻封堵她的嘴。
“哇！”孟朗朗捂着嘴，情不自禁喊出来。
陈昱看了，心里有怨气，掏出一颗烟，准备点上。
听见打火机响，叶恒祯一把夺过烟，扔在地上：“她讨厌烟味，要抽出去抽。”
陈昱拨开叶恒祯，看向林羽童。
她低着头，往叶恒祯身后藏。
“等会吃烤肉，除了这些，我们再备点热菜。”叶恒祯拉着林羽童的手进厨房。
“你疯了吗？”林羽童用拳头捶打叶恒祯。
他不做声，打开油烟机，风机启动呼呼作响。
“你说话啊！”她一拳打在他胸口，却被他攥住手腕，塞进一把刀。
叶恒祯一只手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教她切肉，整个人贴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林羽童蹭着他，试图挣脱。可越动就越贴紧，而且觉得他下半身愈加火热。
“别动。”他在耳边低语。
只好乖乖依着他，一刀刀把肉切开。
隔着衣服，察觉他全身肌肉紧绷，像条巨蟒一样把她缠起来。
叶恒祯和她耳鬓厮磨：“你喜欢那个吻吗？”
林羽童脸热得发烫，摇摇头。
“不喜欢？那你刚才一点都不抗拒？”他的声音魅惑而放荡。
“那你也不能当众吻我啊！”
叶恒祯咬了她的耳垂，喘着粗气：“怎么？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她身子瘫软，几乎站不住，倒在他怀里：“不是，我·····”
“你什么？”他蛮横地亲吻林羽童的脖颈、锁骨、胸口。像狼王标记领地一样，轻轻啃咬，肆无忌惮。
林羽童握不住刀子，抓住叶恒祯的手，浅浅挠出几个道子。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吃定你了。”
两手扳过她的身子，环住腰，又痴痴吻下去。
这一次林羽童不再僵直，一手勾住叶恒祯的脖子，一手摸上他的胸口
叶恒祯把她架到台面上，干柴烈火，越燃越烈。
砰砰砰，有人在敲厨房门：“童姐，你们菜好了吗？”
孟朗朗在催菜。
林羽童迅速推开叶恒祯，系好刚被解开的扣子，打开冰箱门吹吹冷气。
“马上好。”他大力切肉，很不耐烦。
看着叶恒祯专心做菜，她趴在他肩头说：“我出去照顾下大家。”
他抓住她：“等等，菜好了你端出去。”
几个菜烧好，林羽童刚要端走，被叶恒祯喊住：“等等。”
他牵起她的手，款款走出去。
“大家别客气，在自家一样。”
叶恒祯真像个男主人，把一道道菜摆上桌，老道地招呼每个人。尽管大多都是生面孔，他却像认识好多年一样，一点都不见外。
仿佛这顿饭不是拍片庆功宴，而是他俩结婚的答谢宴。
人人都看着叶恒祯和林羽童这对金童玉女，眼里似有羡慕。
除了陈昱。
他坐在最边上，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地塞菜。没一会，周围的菜全没了。
叶恒祯眼尖，递过去一盘，嘴上不饶人：“喝多少啊，吃成这样？”
陈昱听了这话，铁青着脸，筷子狠狠摔在桌上。
听见动静，林羽童走过来，一脸关心：“怎么了？”
他怒气上脸，一言不发，狠狠推开她，走进卫生间。
叶恒祯见了，眼看就要一拳扑上陈昱的脸，却被林羽童拦下，她小声说：“不要。”
“你放心，不会冲动的。”他握住她的手。
陈昱正洗着手，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吓得他往后错了两步。
“你干嘛？”
叶恒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有气冲我来，和她发什么疯？”
“小白脸，也就是她这么容易被你骗。”
陈昱狠狠吐出这句话，双臂青筋毕露，拽开叶恒祯的手。
拳头攥紧了，刚要冲陈昱挥过去，浮现林羽童担忧的脸，硬是压下这腔怒火。
一低头，看见敞开的马桶盖，默默合上，按下冲水键。
“陈昱，有点男德，上完厕所把盖子盖上。”
没听见他回答。
嗙！卫生间门被碰上，力气之大，玻璃都在发颤。
陈昱走出来，拿过包和大衣，喝醉了般红着脸，冲一桌人喊：“大家吃好，我先走了！”
林羽童截下他，一脸无辜：“干嘛这么早走，继续吃点。”
“你还是小心点叶恒祯吧，骨子里的海王，遛鱼一样遛你。过不了几天，就厌了。”
他撂下这句话，撇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些话就是这样，真假未知，却像一粒沙落进鞋里，无伤大雅，却无时无刻磨折你的血肉，不得不在意。
林羽童看着满面春风的叶恒祯，在喧闹的气氛里，竟感到一丝悲凉。这种甜蜜的生活，能持续多久呢？
饭局上当着众人面将了情敌一军，工作上提出的调整方案又被父亲接纳。
情场职场双得意，叶恒祯上班的路上笑呵呵的，甚至碰上逆行的电动车都不生气，礼貌地示意让他先走。
还未上楼，坐在车里就收到父亲消息：【你的方案我有想法，你来了直接说。】
兴高采烈走到父亲办公室，眼里都是期待和兴奋。
父亲安稳坐在椅子里，镜面般平和，参不透背后的想法。
说话一如既往地温和：“优化的计划，我考虑了。”
叶恒祯和他四目相对，等着后面的话。
“难度很大。”
这四个字在他心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所有的热情。
“没有难度。”叶恒祯双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冲着父亲低吼。
老人不急不躁，指着名单上前几个名字：“这些人，公司呆了十几年，让他们走要赔一大笔钱，划不来。”
还未等他解释，老人圈出后面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合作方的亲戚，有的是股东的关系。不好动啊。”
叶恒祯紧闭双唇，手指扣住桌沿，指节泛白。
“你能动的，只有这几个实习生。”老人指了指名单最尾，“但你也知道，现在年轻人动不动就把公司挂到网上，真裁了，恐怕对我们声誉有影响。”
“所以？”叶恒祯听出父亲的弦外之音，但想听他亲口讲出来。
老人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狐狸模样毕现：“所以你为公司着想的心是好的，但真干起来还要考虑整体。”
“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叶恒祯堵在座位前，正面逼向老人，“只能天天对着这帮行尸走肉？”
老人椅子转向窗外，并不回答叶恒祯。
“那把我喊来做什么？”他怒吼，“我还没落魄到给你打工的地步。”
父亲猛然起身，高大的影子遮住叶恒祯身前的阳光。
还没等他反应，一记铁棍砸在后背，痛得身子瘫下来，两腿打弯跪在一边。
老人持着拐杖，在一旁看着他，淡淡说道：“你以为坐这个位子只要杀伐果断就可以了？管一家公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叶恒祯疼的呼呼喘气，眼怀愤恨看向父亲。
还在跪着，一边身子却变得轻盈，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架起自己。
“你在这里呆一阵子，我自会告诉你缘由。”老人把他搀到沙发上。
他半卧在沙发上：“你先给个提示，我自己下判断。”
“你哥哥树大招风，该修剪修剪枝条。”
猜不透这句话的深浅，叶恒祯呷了一口水，陷入沉思。
老人见他冷静下来，安抚道：“未来我对你有安排，你先别急。”
回到办公室，眼前的每个人都不只是一个人，背后都有一座山。
人排排坐，就是重峦叠嶂。在他们面前，自己渺小，根本冲不出去，只能坐在边上一味假笑。大家对他和和气气，他以同样的态度回报。一来一去，太阳落山，这出假恭敬的戏算是落幕了。
自从进了家里的公司，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窝囊。
他踉踉跄跄进了家门，一句话都不说。脱下西装外套，狠狠摔在地上。
沙发上的林羽童正看着电视，见他这副模样，不用猜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想起之前用小熊哄好他，决定这次如法炮制。
叶恒祯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一口气全灌进嘴里，空罐子被他一把扔出去，恰好砸到林羽童脚上。
她吓了一跳，拿着小熊往他身前凑：“叶恒祯叶恒祯，你心情不好吗？”
不似往常，他一把推开，头别过一旁。
林羽童不气馁，继续哄他：“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说呀～”
“你烦不烦啊？！”叶恒祯冲她喊。
这一下把她吓到了，他冲自己发脾气，这还是第一次。
摘下小熊手偶，端过杯水给他，怯怯地问：“你怎么了？”
他一把扫掉水杯，把林羽童压在身下，双眼似猛兽，凶狠盯着她：“你以为我像孩子一样好哄？”
“不是，我······”她眼神惊恐，不知如何应对。
叶恒祯透过她的瞳孔，看到自己的失态和她的胆怯，意识到做错了。
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起身站起来，走进厨房，一个人呆着。
林羽童看着地上的水渍，心里惶恐：陈昱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连叶恒祯的生日都撑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