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根本不能好好休息。一到课间,女孩们就蜂拥而至,把病床旁边的位置占得满满当当。
“佐助君,你感觉好点了吗?”
“佐助君,要喝点水吗?”
“佐助君,这是我上节课的笔记……”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这些嘈杂与我无关。就算开口让她们离开,也没有人会听,因为只要有一个人不情愿走,其他人就会因为竞争意识留下。这场无声的战争没有赢家,而我不过是被围观的奖品。
已经差不多习惯这种事了。本来就因为发烧而头晕,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
伊鲁卡老师出现在门口,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她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我几眼,直到合闭的大门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房间安静下来后,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女人真恐怖。”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鹿丸不知何时被挤到了墙角,衣衫凌乱,头顶的发束也歪到了一边。劫后余生的他整理着衣领,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他拆下黑色发圈,将它咬在齿间,熟练地抬手将零散的黑发向后拢去,三两下就梳好了标志性的高束发型,恢复了平日的整洁与沉稳。
整理好自己后,鹿丸回到床边,动作自然地伸手掖了掖我的被角。
我微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
尽管伊鲁卡老师建议我多休息一天,但我还是在下午课前,回到了教室。
在课桌的抽屉里,我发现了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里面是上节课的知识要点——说是要点,但我怀疑老师说过每一句话都被记了下来。即便没有署名,在看到这歪歪扭扭的勉强挤在行分割线中的潦草字迹时,我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扭头看向后排。
鸣人迅速收回偷瞄的视线,别过脸假装专注地盯着窗外,手指却不安地敲打着桌面,耳尖也明显地红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别看我,跟我没关系”的气息。
——果然。
我重新低头看向了手中近乎崭新的笔记本。那过度用力的笔迹和经常出现的错别字,就像它主人的性格——急躁、莽撞,却又出人意料的认真。
事实上,除了文史类科目,我几乎不记笔记。与其一心二用地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不如专心致志地听讲,让思维完全跟上老师的节奏。只要真正理解了知识的本质和逻辑关系,就不会忘记。
下节课的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
我合上笔记本,将它放进书包侧袋。
22.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在宇智波族地旧址上建立的住宅区,都已经不再被称作“新区”。
忍者学校的课程进入到更高阶段,忍术的实战训练取代了苦无投掷,简单的调查任务升级为小型野外生存演习。同学们开始学会如何在极端的环境下保持生命体征,如何在敌人的追踪下消除痕迹。
“实力已经超越了普通下忍的水平。”伊鲁卡老师将这句评语写在了期末考核表上,将成绩单递给我时,眼中满是期待与赞许。
——远远不够。
我的成绩常年保持第一。教科书上的所有忍术,我都要求自己比课程进度提前至少三个月掌握;每一次实战对练,我都以完胜为标准;每一次耐力训练,我都在达到极限后再多坚持一分钟……
但那个男人始终如同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八岁开启写轮眼,十岁晋升中忍,十一岁进入暗部,十三岁成为暗部队长……而如今,他又变得有多强呢。
我已经独自度过了五个新年。
第一年,我给自己安排了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让自己没有思考的余地。
第二年,我在父母的墓前,站了一夜。
第三年,我尝试按照家里的传统做了年糕,但并不好吃。
到了第四年和第五年,新年或生日都已经变成了日历上普通的一天,不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感受。我不会刻意准备什么,也不会特意避开什么。起床,训练,进食,睡觉——与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别无二致。
起初,我以为这种淡漠是一种进步。
直到我在整理房间时无意翻出一张旧日合影。照片里六岁生日的我坐在妈妈的怀抱里,一手拽着鼬,另一只手牵着爸爸,正在摄影棚里对着镜头笑。
那孩子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可爱却也十分陌生,像是在看别人的回忆,我无法想象当初露出这种笑容的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只觉得照片里的她毫无危机意识,弱小得令人后悔。
而真正令人战栗的不是忘记,而是我已经接受了“一无所有的现实”。悲伤不再尖锐,痛苦也不再鲜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空洞。
当其他孩子兴高采烈地讨论新上映的电影或者最新发售的玩具时,我在树林深处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手里剑术,直到即便在黑暗里也能精准命中死角里的每一个目标。
学校里的女孩子对我的关注度不知为何与日俱增。她们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好感:精心准备的便当、节日的礼物、上课时投来的目光。
或许如果说明我也是个女孩,她们就会失去兴趣了。父亲在世时,每次提到那个预言,我总不以为然。但现在,那个杞人忧天的预言反而成为了他留下的最后的挂念。
如果恢复女孩的身份,大概就连与父亲最后的一缕联系都要失去了吧。
“不需要。”
“我拒绝。”
面对我的抗拒,一开始,女孩子们还会失望,后来反而会露出更加兴奋的表情,仿佛冷漠成了某种值得欣赏的特质。
“佐助君真是太酷了!”
“这种距离感才更有魅力嘛!”
虽然不解,但是尊重。只要不妨碍训练,我不在乎被别人如何看待。
至于那个总是大喊大叫的吊车尾,依然热爱挑衅我,尽管每次对战都以他的失败告终。这种微妙的联系,我从未承认,也不打算深究。
学院的最后一年即将结束,毕业考试近在咫尺。对于即将到来的忍者生涯,每一个同学都难掩兴奋,课间总是充斥着对未来的小队和任务的谈论声,仿佛眼前的道路充满了荣耀。
“老师,毕业申请表这一栏要怎么写啊。”
“写爱好啊,目标啊之类的东西就行。”
于是,我一笔一划地写上“兴趣:散步、修行。想要力量。”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悄然迎来了变化。
起初以为下腹阵阵绞痛是训练过度导致的,但看到内裤上的血迹后,我很快明白了这是月经初潮。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胸部的发育开始得更早,但直到最近才变得不容忽视。衣物下的轮廓日渐明显,连宽松的高领T恤也无法完全掩盖。我调整了饮食,刻意减少脂肪的摄入,只吃必要的蛋白质和蔬菜,希望能减缓这种变化,但效果并不明显。
幸运的是,很多女忍都有类似的困扰,不少内衣店都有售卖专门设计的运动内衣,但它们的设计初衷是固定胸部减少移动而非抹平曲线。
于是,我开始学习如何在运动内衣外再缠绑一层绷带。一开始要么太松无法起到作用,要么太紧勒得呼吸困难,几次尝试后,我才掌握恰到好处的力度和角度,让一切看起来平坦自然——但仅仅是看起来,所以在对练时,仍需要多加注意。
尤其是体术对抗课,与同学进行近身搏击时,我会尽量用最快最有效的手段击倒对方。
在雾气朦胧的浴室镜前,我凝视着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女性特征。如果没有那个预言,如果宇智波一族还在,我是否能以真实的样子生活呢。
——毫无意义的假设。现在的状态,既是父亲的遗愿,也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