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

    九皇子不知何时立在门槛处,玄色直裰被夜露沾湿了些。

    “苏厨娘好记性。”他抬手抚了抚腰间玉佩,“前几日离馆时,倒没说这玉佩要赏你。”

    苏檀这才惊觉自己还攥着那枚玉。

    方才震慑苏瑶时摸出来的,此刻还捏在掌心,汗津津的。

    她慌忙要还,九皇子却摆了摆手,“说笑的,那本就是受友人所托,相赠予你。”

    果然……是他。

    苏檀只觉喉间一阵发紧,似被无形之物哽住:“您那位友人,缘何不亲自现身相赠?”

    “他说,你二人之间……”九皇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存有误解。”

    言罷,他的目光扫过灶台上凉透的酸辣粉碗,妙地转了话头。

    “那碗粉的酸,是用陈了三年的山西老醋;辣是贵州山椒,碾碎了过筛子筛的。”他往前踱了两步,案上油灯被他带起的风晃了晃,“本皇子在民间遊歷三月,還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对味的。”

    苏檀暗自查看,系统任务里“市井烟火”阶段的第一个成就:让三位以上“非固定客群”给出“惊艳”评价。

    九皇子前几日尝粉时,系统提示过“特殊人物认可+1”。未曾想,他竟连這调料的来路都能尝出来?

    李琰没什么皇子的架子,随意在条凳上坐下。

    可他修長的指节轻叩桌面,卻语带严肃:“下月十五,宫中要办春樱宴。皇后娘娘素来喜爱新奇花樣,本皇子欲荐你去掌一回席。”

    春樱宴?

    苏檀的手指在围裙上绞出褶皱。

    她从前在侯府当童养媳时,听仆役们说过,春樱宴是后妃命妇们的雅集,连公主郡主都要出席。

    厨娘能上这样的宴席,比得中头奖还难。

    “可我……”

    她刚开口,九皇子已从袖中取出枚鎏金腰牌,牌面刻着“尚食局特召”五个小字。

    “名单早已上交,这是入宫腰牌,十五晨时三刻到玄武门。”他站起身,月光透过窗纸漏在肩线,轻笑道:“我那友人说了,他想看看,你能走得多高、多远。”

    他走得极轻,门帘落下时,苏檀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鎏金腰牌搁在案上,映着油灯泛着暖光,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九皇子离去后,苏檀久久不能平静。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想春樱宴的繁华盛景,和……

    那枚狼纹玉佩真正的主人。

    裴铮,他究竟意欲何为?

    ……

    一夜未眠,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檀便来到灶前开始熬糖色。

    枣红色的糖浆在铜锅里咕嘟冒泡,她盯着火候失神,突然鼻尖动了动——是沈檀香的味道。

    侯府里的主子们常用这种香,清淡里裹着丝甜,和小馆里的油腥气截然不同。

    她抬头时,正撞进一双熟悉的剑眉星目。

    裴铮远远站在门外,晨雾里,只看得见轮廓。

    月白锦袍没束外带,松松垮垮搭在肩上,发冠也歪了些,像是赶了早路来的。

    他目光扫过她沾着糖渍的手,又落在灶台上的春卷皮、樱桃脯上,喉结动了动,相对无言。

    苏檀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三年前退婚那日,也是这样的晨雾。

    她直挺挺跪在侯府祠堂,不知过了多久,跪得膝盖都快废了。

    而廊下,裴铮负手而立,神色淡漠如霜。只說了一句:“苏檀,你性子太软,侯府容不下。”

    輕易將她最后的倔强与期许击得粉碎。

    自此,二人情丝尽断,恩义两绝。

    “你……”此刻,他们异口同声,又同时住了嘴。

    裴铮别开眼,望着墙角那株快枯死的石榴树:“我在门外等你。”说罢,他转身走到台阶下,背对着小馆站定。

    苏檀盯着他挺直的脊背,喉咙发涩。

    她加快手底下的活,揉好的澄粉团要醒够时辰,樱桃酪的蜜得用荔枝蜜才够清甜。还有系统新解锁的“樱桃毕罗”,得备齐冰镇酥油和玫瑰露……等她把最后一碟樱桃脯码进竹篮时,日头已经爬过了屋檐。

    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缓缓走出门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抱胸站在台阶上,离他三步远。

    裴铮缓缓转过身来,眼底泛著青黑,像是长期熬夜,人也清瘦不少。

    “苏瑶昨日被你吓退,回府后发了好大的火。”他从袖中摸出张纸,展开是苏府暗卫的密报,“她买通了尚食局的老厨娘,要在春樱宴上给你下套。”

    苏檀接过密报,指尖发颤。

    纸上写着“添巴豆粉坏肠胃”、“换腐肉污名声”,每一条都戳着厨子的死穴。

    宫宴上但凡出一点差错,莫说什么“长安第一厨”,整个小馆都要被连累杀头!

    “为什么帮我?”她抬头目光迎上,晨光里他的睫毛投下淡淡阴影,“当年退婚,你说我只配在厨房……如今我真在厨房了,倒要你来提醒?”

    裴铮的手指猛地收紧,他的声音发哑:“当年苏瑶买通算卦的,说你八字克夫。我若不应退婚,侯府的暗卫早把你绑去乱葬岗了。”他望着小馆门楣上,那崭新的“长安第一厨”木牌,“你不该被困在定北侯府的泥淖之中。”

    苏檀朱唇轻抿,她早就知道——裴铮當年是为護她周全,才主动提了退婚。

    有些舞台,要靠自己去挣;而有些风雨,却有人悄悄在替她挡。

    而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像个闷葫芦一样,只字不提。

    她将密报折好收进怀里,转身就往小馆走。

    走到门口却又顿住脚步,回头对乌云密布的裴铮一笑:“春樱宴那天,我要做道樱桃酪。”她顿了顿,“就用侯府后山的樱桃。你当年说过,那里的樱桃最甜。”

    晨雾散尽,一縷阳光落在裴铮肩头上。他愣了愣,目光落在苏檀颊边那浅浅的小酒窝上,随即也跟着勾起唇角。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这才转身离开。

    系统提示音耳边突兀地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裴铮善意值+20,触发隐藏任务‘旧识’:在春樱宴上用侯府樱桃制馔,解锁‘天厨圣手’初级权限。”

    她望着案上的鎏金腰牌,又摸了摸怀里的密报。

    窗外,长安城的晨钟响了。

    面对层层叠叠的恶意与挑战,这一次,苏檀定要带着苏氏厨艺,堂堂正正,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宮宴!

    灶间的陶瓮掀开时,苏檀的指尖先顿住了。

    樱桃堆在瓮里,颗颗裹着水膜,红得像浸了胭脂。

    可她数后槽牙一咬——不够,春樱宴要呈给九皇子的樱桃酪,至少需要百颗这样的顶级樱桃。

    “阿檀姐?”新聘的帮厨小桃端着竹筛进来,见她盯着陶瓮发怔,也凑近一瞧,“是不是不够甜?昨儿在后巷张婶那儿挑的,我特意挑了最红的……”

    “不是甜的问题。”苏檀屈指叩了叩瓮沿,青瓷发出清响,“数量不够。”

    她转身抹了把额角的汗,灶火烤得后颈发烫,“小桃,你去问问前街的菜摊,可还有新摘的樱桃?要带蒂的,别是隔夜的。”

    小桃应了声跑出去,苏檀弯腰收拾案上的樱桃核,指甲缝里沾着淡红的果汁。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提醒:“当前樱桃品质仅85分,需90分以上方可触发‘天厨圣手’初级权限。”

    苏檀一听,挑核小刀险些划破指尖。

    春樱宴是她在长安厨界立碑的第一仗,容不得半分差池!

    “阿檀姐!”小桃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张婶说早市的樱桃早卖光了……不过西市王屠户家媳妇今早摘了后山的野樱桃,许是还有剩的!”

    苏檀扯下围裙往凳上一扔,竹篾编的食盒往怀里一抱就往外跑。

    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她跑得急,鞋尖踢到门槛,差点栽进门口的槐树根里。

    李大娘端着茶盏从账房出来,被她撞得茶盏叮当响:“你这是要飞上天?”

    “我找樱桃!”苏檀头也不回,声音飘在风里,“春樱宴的樱桃不够!”

    西市比早市热闹些,肉铺的案上挂着半扇猪,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混着菜摊的烂叶子。

    苏檀攥着食盒挤过卖脂粉的摊子,胭脂香呛得她眯眼,终于在最里头的菜摊前停住——竹筐里躺着半筐樱桃,蒂头还沾着新鲜的绿,果肉红得透亮。

    “姑娘要樱桃?”卖菜的妇人正低头剥蒜,“这是今早刚从北山下摘的,就剩这小半筐了。”

    苏檀蹲下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上面的樱桃。

    凉丝丝的,還带着山风的清新。

    她捏起一颗,对着光看——果核处没有黑斑,果肉饱满得要滴出水来。

    “全要了。”她从袖中摸出钱袋,“多少钱?”

    妇人报了个数,苏檀数钱的手顿了顿,这价格够她小馆三天的菜钱。

    可她想起昨夜系统任务里“侯府后山樱桃”的提示,咬了咬牙,還是把钱拍在案上:“包起来。”

    回到小馆后,苏檀将北山樱桃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虽然品质不错,但离系统要求的90分还有些差距。

    她憶起曾在古籍上看过,用晨露浸泡樱桃可以提升其风味和品质的方法。于是趁着日头还未完全升起,收集了一些晨露,将樱桃浸泡其中。

    回小馆时,日头已经爬到东墙。

    此时,李大娘正站在门口擦铜壶,见她抱着鼓鼓的食盒回来,挑眉道:“可算找着了?我还以为你要翻遍长安的樱桃树。”

    苏檀刚要答话,小馆的门帘突然被人掀起。

    穿玄色布衣的仆从跨进来,腰间玉佩撞出脆响:“李掌柜,这是定北侯府送来的请柬!”他将烫金红帖搁在柜上。

    “明日辰时,樱桃宴,请少……”那人似觉失言,抬手轻掌了下自己的嘴,“請蘇檀苏姑娘,携您的拿手菜赴宴。”

    李大娘的手一抖,铜壶“当啷”掉在地上。

    苏檀怀里的食盒差点落地,樱桃在盒里滚了滚,她忙稳住,指尖掐进掌心。

    “定北侯府?給我送請柬?”

    “正是。”仆从扫了眼她沾着樱桃汁的手,嘴角掠过一丝轻蔑,“世子爷特意交代,要苏姑娘亲自下厨。”他转身要走,又补了句:“莫要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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