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这种事,其实重要的不是惊,而是喜,送惊喜的人是谁也尤为重要。
季皆宜舒眉展眼,不再强装淡然,好奇:“什么惊喜?”
她这人就连吃饭,都要先夹最喜欢的菜,耐不住半点。
迟文瑾没告诉她,如果全说了,那还叫什么惊喜?
只说:“成团夜就知道了。”
说话说一半的人最讨厌,季皆宜瞪她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气氛舒缓静谧,只手还牢牢牵着,没有人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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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皆宜迷蒙睁开眼皮,屋里黑沉沉的,半点光线也无,看不出时间。
她怔怔缓了一会儿,才清醒些下了床,没急着去洗漱,只坐在床沿,定定看着迟文瑾。
看了有一会儿,她眼圈红了红,想起些从前未曾思考的问题。
什么样的人,会蜷成一团睡觉;什么样的人,睡着时还颦着眉。
她不敢细想,只觉着心脏疼得骤然紧缩。
动作轻轻去了卫生间洗漱,逃也似的。
关上门,季皆宜才终于肯放任蓄着的泪往下流。
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季皆宜拿冷水抹了把脸,勉强遮掩了一下泪痕,才打开手机。
赵兰:【皆宜,你有得罪什么人吗?】
【像是有人买了黑你的水军,力度很大,压不下去。】
季皆宜想了想,猜到是迟渊。
手在屏幕键盘上敲着字:【兰姐,尽力就好。】
她新签的经纪公司在圈内算是比较有名,但和迟渊这种资本巨鳄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迟渊既然出手了,公司再怎么公关也效果不大。
赵兰是聪明人,有些话一听就懂,发了个OK的表情,不再多问。
季皆宜又点进昨晚那条热搜,舆论形势果然又变了。
【为什么不绑架别人,就偏偏绑架季皆宜呢?】
【为什么会自愿跟凶手去偏僻的地方?】
【我有个朋友是业内的,有一手的内部消息,谁想听?】
【还连累我们小迟,为什么中刀的人不是季皆宜?】
视线停留在那一层评论许久,季皆宜心里被刺了一下,小刀慢慢割着,那一天迟文瑾中刀的样子,好像又浮现在眼前。
她脊背冒出凉凉的冷汗,僵在原地发抖。
温热的怀抱从背后覆上来,季皆宜抬头,从镜子里对上迟文瑾乌黑如沉湖的双眸。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晦暗。
迟文瑾声音低沉:“岁岁,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季皆宜本不用直面迟渊的攻击,她可以是自由自在的风,做想做的音乐。
季皆宜牵住迟文瑾圈在她腰前的手,凝神望向镜中自责的人,柔声:“阿瑾,不要说这种话,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会在满是污泥的圈子里,沉浮许多年,说不准还会被环境改造,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她松手,转身反抱住迟文瑾,一只手虚虚揽住迟文瑾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的指尖拨开鬓边的发丝,滑过鼻尖,停留在嘴角,堵住迟文瑾嗫嚅的唇。
“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帮我守住了初心。”
有迟渊这样的父亲,从来不是迟文瑾的错,她竭力在这样的世界里向上生长,成为了一个极好的人,季皆宜扪心自问,如果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一定能像迟文瑾一样,仍对世界报以温柔。
“不是这样的,岁岁。”迟文瑾摇头,声音带着哽咽和坚定,“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季皆宜挑唇看向她,半晌,说得直白又真挚:“阿瑾,我们没有办法假设未发生的事,只能在当下就事论事。”
凡是圈子,都有无数的规则和潜规则,季皆宜不喜欢假设,但还是会思忖,假使没有迟文瑾在,她这样的性格注定会被无数看不惯的规则压在原地,也许会沉寂,也许会放弃,没有人说得准。
制定和遵守那些恶臭规则的人,都喜欢看不屈者弯下脊梁,她的梦想在那些人眼里大概分文不值。
而迟文瑾,托住了她下坠的梦想。
手机突如其来地再次震动,打断了酸涩的争执。
季皆宜拿起手机,想躲出门看,她心里知道,大概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没必要让迟文瑾跟着担心。
一抬眸,望见迟文瑾眼底的固执,轻叹一声,投降。
还是赵兰的消息,很简短的通知。
【很多代言要解约。】
也不是什么大事,季皆宜朝迟文瑾露了八颗牙,小虎牙的尖尖在镜圈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出点别样的可爱。
“阿瑾,代言而已,没了就没了。”
她齿尖一擦,轻轻磨过唇瓣,在迟文瑾转淡的面色中收了点笑,但嘴角仍勾着弧度:“就算没了工作,也不见得是坏事,正好可以专心做音乐。”
季皆宜想得开,不喜欢在已经出结果的事上纠结,算是典型的乐观主义。
“岁岁,我不是担心这个。”
她坦诚,声音艰涩:“迟渊不喜欢给猎物留活路,一出手,就不会轻易结束。”
迟文瑾亲眼看见过无数次,迟渊是怎么对待那些被他选中的猎物,他喜欢一点点看那些猎物愤怒、哀求、绝望、谩骂,最后被逼上绝路,挺直脊梁者粉身碎骨,弯腰哀求者一蹶不振。
“难道我们求他,他就会收手吗?”季皆宜眨了眨眼睫,眸底还含着笑,“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阿瑾。”
她想得明白,既然没有退路,那就破釜沉舟。
迟文瑾心尖一颤,季皆宜冷玉般的手一伸,摘走了挡在她眼前的障目之叶,只留下指腹的一点温热。
她思量着,恍然发现,其实对于正面和迟渊抗衡这件事,她心底里还是带着些长久养成的惧怕,总是忧心忡忡,顾这顾那,反而缺了点勇气和魄力。
迟文瑾莞尔一笑,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温声软语,故意打趣:“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吃软软的饭。”
季皆宜:?
她上挑的眉眼多了些惊讶,但笑意依旧:“阿瑾,你是迟扒皮吗,我都没工作了,你还想吃我的软饭?”
迟文瑾:“我可没说要吃谁的软饭。”
季皆宜眼一横:“除了我的,你还想吃谁的?”
这话好酸,像是醋里浸过一遍。
迟文瑾偷偷扬了点唇角,哄她:“只吃你的。”
季皆宜:“说话要算数。”
“嗯,算数。”迟文瑾点头应。只暗暗想,以后要看紧点,绝不能让季皆宜被别人哄走。
哪有人求着让别人吃软饭的,要求也只能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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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团夜当天,季皆宜陪着迟文瑾出了院。
主刀的王医生看着还挺不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甚至在偷偷抹眼泪。
季皆宜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上前安慰一句。
王医生:“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一般来讲,主角下次再进医院,可能是死别,这家医院容易天凉王破,她还不想失业。
季皆宜感动,承诺:“一定会的。”
她答应的事,一定竭力做到,何况让迟文瑾幸福这件事,本就是她心之所向。
另一边,赵春雨坐在场地,给迟文瑾发了条消息:【阿瑾,你想好了吗?】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根本上看,只是个人的选择,但很容易会激怒迟渊,也可能会影响舆论和前途,她还是希望迟文瑾能慎重,想清楚再决定。
迟文瑾很快回:【表姐,我想得很清楚。】
赵春雨不再多劝,只叹口气,收了手机,开始调度全场,准备成团的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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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皆宜圈着迟文瑾下车,养了半个月,其实人没有多虚弱了,但她还是不放心,总处处顾着。
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两人,季皆宜还是没松手,只带着迟文瑾加快点脚步,往场馆走去。
她们到时,已是夜间,霓虹灯开得斑斓,光撒在迟文瑾脸颊,像神女染上人间的色彩。
进了场地,季皆宜停下,突然附到迟文瑾耳边,问:“阿瑾,我们像不像大庭广众之下在私奔?”
迟文瑾低声回:“像。”
压着的声音性感,尾音又上扬,带着勾人的酥麻,痒意从季皆宜耳朵蔓延至心脏,一阵颤栗,耳根抖了抖,通红。
季皆宜把鬓边的发丝拢向前,遮住发热的耳尖,故作淡定,又问:“阿瑾,惊喜?”
是转移话题,也是真心的期待和好奇。
迟文瑾一双笑眼徘徊在季皆宜耳旁,望向她没遮严实的耳朵,心底觉得可爱,嗓音带笑:“再等等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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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容纳万人的场馆此刻热闹非凡。
人人都在呐喊,为自己亲手投出的偶像助威。
宣布完出道位,几家欢喜几家哭,但总归,一场盛大的青春又落幕了,众人准备离场。
看着那些泪眼婆娑的少女和粉丝,季皆宜心里触动,想起曾经,抬眼去找迟文瑾,却没看见人,眉心跳动,止不住地发慌。
她慌忙站起身,想找人。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又亮起,准备离场的人顿住脚步,视线汇集在灯光聚焦处的那个身影。
迟文瑾抬手,举起话筒,吐字清晰:“季皆宜,我爱你。”
一个名字,一句我爱你,在她嘴里缱绻又温柔,是数不尽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