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她说说话吗？”
季皆宜问得很轻，很平和，是没有半点强硬的口吻，又说：“不想说就不说。”
她不愿意让迟文瑾为难，也不愿意剥夺她做选择的权力，只是站在迟文瑾身后，告诉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在这。
“岁岁，手机呢？”迟文瑾指腹抹过她眼角的时候，季皆宜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哭。
宋女士对她而言，是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她又怎么会不希望，这段感情能得到宋女士的认可。
“阿瑾，你想好了吗？”季皆宜吸吸鼻子，把哽咽压下去大半，竭力想让神色恢复如常。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自己的眼泪成为逼迫迟文瑾做选择的利刃。
仍在眼尾的指节下移，停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季皆宜能感受到薄薄一层肌肤下，那颗心脏正在剧烈鼓噪。
明明没做任何动作，她还是冒了一脊背的热汗，燥意爬满脸颊。
迟文瑾柳叶眼向上扬，眉梢是笑意：“岁岁，你心跳好快。”
眼见人要恼了，她正色，又说：“我也有些话想和你妈妈说。”
宋女士的忧虑她都知道，季皆宜有多在乎宋女士她也知道，或许想得到宋女士的认可很难很难，但迟文瑾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缩在后面。
正如季皆宜不愿意让她为难一样，她也不想让季皆宜夹在她和宋女士之间反复为难。
“手机在房间的床头柜。”季皆宜撇过头不看她，心跳比刚刚更快，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感充盈在跳动的心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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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文瑾拿起倒扣在床头柜的手机，视频还没挂断。
宋女士正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气定神闲，也不说话，像是打定主意来个下马威似的。
迟文瑾先礼貌叫了声：“宋阿姨。”
宋女士赏脸似地睨她一眼，继续磕着瓜子。
齿尖咬开瓜子壳的清脆声响在沉默的环境下格外明显。
迟文瑾在床沿坐下，静静等待。
宋女士拍掉手上的瓜子壳，开口：“迟小姐，你不适合我家皆宜。”
她说话时理性平和：“我不是你们爱情里的恶毒反派，只是一个心疼女儿的妈妈。”
迟文瑾鸦睫翕动，遮不住眸底晦暗不明的颜色，声音还算平和，细听却带着些许颤音，验证：“您是怕我会再伤害她吗？”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管你先前有什么苦衷，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宋女士面色冷凝：“哪怕你现在说的再好听，也不能保证，你下一次会不会又因为一些什么东西放弃岁岁。”
她唇角半笑不笑，眸底里满是心疼：“迟小姐，你知道那天，我看见岁岁浑身湿透，跌跌撞撞地回家，有多难受吗？”
迟文瑾鼻腔泛酸，一颗心随着宋女士的话，在铺满尖刀的泥地里滚了又滚，疼得发颤。
宋女士语气软下来：“迟小姐，岁岁喜欢你，我想，你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人。”
她恳求：“所以，和岁岁分手吧，你们还年轻，以后会找到各自的幸福。”
迟文瑾抬眸，摇头：“我没有办法离开她，也不会再伤害她。”
宋女士嗤笑，她在心底暗讽，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她反驳的话已经到嘴边，迟文瑾先张唇：“我想和岁岁结婚，可以签婚前协议，您拟条款，怎么样都可以。”
宋女士一时讷讷无言，医生的人脉广，毕竟，没有谁能保证不生病，加上这段时间事情闹得大，她也听说了迟小姐的家世。
迟家明面上的独生女，真不怕她狮子大开口吗？
“迟小姐，你想好了吗？”
迟文瑾有片刻怔然，想起季皆宜，忍不住弯唇，季小姐和宋女士确实是亲母女，问了她同一个问题。
她想得再明白不过了，没有半分迟疑：“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迟文瑾指尖蜷了蜷，还是紧张：“岁岁很在乎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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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皆宜半个身子向前倾，手撑住门板借力，耳朵附在门上，细细听着，半点没听到。
她心想，内屋的门隔音这么好干嘛，明天就换掉。
又急又恼的滋味不太好受，她一颗心七上八上，既怕迟文瑾受委屈，又怕宋女士真的不同意。
门一下往内拉开，季皆宜正出神，一个酿跄往里倒，跌倒迟文瑾怀里。
她没有半分偷听被发现的羞碾，直白问：“阿瑾，你没受委屈吧？”
尚未挂断的视频那头，宋女士脸色黑沉沉，咳了一声：“放心好了，没把你们家阿瑾怎么着。”
季皆宜耳尖烧得通红，脸上倒是没见不好意思：“妈妈～”
她这一声叫的绵延波折，宋女士半是享受半是肉麻，嘴唇嗫嚅了一下，没让季皆宜眼巴巴等太久。
宋女士说：“你俩的事先顺其自然，妈妈就不插手了。”
说完，她挂了视频，不想看养大的小白菜在别人怀里蹭着。
季皆宜：“…我妈妈好像不爱我了？”
宋女士怎么不和她腻歪了？
顿了顿，她问：“阿瑾，你们都说什么了？”
迟文瑾附耳告诉她：“我只是和她说，我真的很爱你。”
季皆宜眉心微微拢起，不大信，宋女士不是那种能被言语打动的人。
她往前半步，是鼻尖抵着鼻尖的亲密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
季皆宜伸出手，揽住迟文瑾的腰肢，抱得更紧，没有亲，只是把脸埋在迟文瑾的肩颈，滚烫的眼泪浸湿布料。
她们身量相仿，这样的拥抱其实不太舒服，但季皆宜喜欢这种姿态带给她的安全感。
“阿瑾……不要答应太苛刻的条件。”
迟文瑾被她的眼泪灼到，浑身轻颤，明明烫的是肩颈，她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推开这个拥抱，往后退，平视季皆宜的眼睛：“我愿意，而且，不算什么苛刻的条件。”
迟文瑾嘴角高扬：“一直爱你这件事，我甘之如饴。”
这种笑是很不迟文瑾的，季皆宜看了好几眼，眼眶更酸涩，泪水滑过脸颊，落了几滴到唇边，舌尖尝到些又甜又酸的味道。
柔柔的指腹又伸过来，细致地帮她擦拭眼角的泪。
她努力克制住往外冒的小珍珠，反倒越流越多。
季皆宜想，没关系的，她可以哭，迟文瑾会帮她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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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风机呜呜吹着热风，迟文瑾纤长的手指在发丝间游走。
季皆宜舒服得直犯困，眼皮耷拉着有些睁不开。
她今晚情绪起伏有些大，实在耗费精力。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迟文瑾温声道：“岁岁，再等一下，吹干了回床上睡，这样容易着凉。”
季皆宜乖乖撑起眼皮，只是脑袋还在一下下点着。
思绪胡乱飘着，她努力让自己不睡着。
又想起刚刚眼泪的滋味，怎么会有眼泪又甜又酸，她思忖，眼泪明明该是咸的，她大概是脑子不太清醒影响到了味觉。
又甜又酸的，分明是锅包肉。
“阿瑾，我们去云江玩，好不好？”季皆宜猛一下清醒，大脑神经亢奋。
云江是东北部的一座小城，地处边界，民族交融，饮食文化兼具少数民族风情和北方菜系特色，对季皆宜这样的南方小孩来说，很是新奇。
还有一座山顶常年积雪的雪山，单是自然景观也值得一去。
季皆宜小时候去过一次，对那里的雪山念念不忘，以至于在团时期，也常念叨着要和迟文瑾去玩。
说的次数多了，解散之后，CP粉整合的遗憾里，这一条高挂榜首。
就连现在的CP超话，也偶有人问：迟文瑾和季皆宜到底去没去过云江。
迟文瑾应：“好。”
季皆宜兴致更高，语调跟着上扬：“我之前还做过攻略来着，今晚再补充一点。”
她问：“阿瑾，我们就走好不好？”
事情总是拖着，好像就一直做不成。
她想和迟文瑾去云江，想了好几年，想到此时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
如果明天就能实现，她不想再等未知的以后。
迟文瑾指尖抚过发梢和头皮，感知了一下湿度，确认吹干才关上吹风机。
她低眸，噙着笑意：“好，我们明天就走。”
季皆宜窜起来，睡意全无，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翻找着此前做下的攻略。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扬起手机冲迟文瑾挥了挥，嘴角咧到耳根，嚷着：“阿瑾，找到啦。”
迟文瑾被这一幕晃了神，直勾勾盯着季皆宜看，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季皆宜又凑到迟文瑾身旁，往她怀里钻，裹着她躺回被窝，半趴着研究起攻略来。
毕竟是前两年做的，还是有些内容要补充。
迟文瑾陪着她在各大平台翻找攻略，定下个较为完善的计划。
云江是偏远小城，没有飞机直达，只能先飞到最近的省会城市，再坐高铁。
两人脑袋靠着脑袋，急匆匆买了票，好在是淡季，不难买，出票的时候，不约而同松口气，相视一笑。
季皆宜圈住迟文瑾脖颈，吧唧亲一口在她嘴角：“阿瑾，好新奇的体验。”
明明一切都是慌乱的，偏偏心底是难言的满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