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不是就想气死你老子啊？！！啊？！”伴随着一声暴怒的喊骂，江东起胸膛剧烈起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看着眼前人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心里更加来火，随手抄了柜台上一个花瓶就扔了过去。

    江渝澄躲都没躲，任由花瓶砸在了自己小腿上，由于巨大惯力的袭来，加上前面一直站着没动，他已经被江父踹了好几下，咚的一声膝盖撞在了地面上，江渝澄双手用力撑着才没直接倒下去，下一秒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在旁边爆开，大大小小的碎片飞溅出来，他稍微偏了偏头，手背上立刻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屋子里只剩下江父还没有停下来的喘息声。

    江渝澄低着头没说话，也不起来，就这么跪着，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向那人表示自己的坚持。

    死一般的寂静，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不急，挺轻的，一个稚嫩的童声脆生生地喊，“江叔叔江叔叔，婶婶和我妈妈包好饺子咯，你和小鱼哥哥快过来吃吧。”

    江东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指着江渝澄尽量和他好好说，“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都二十好几了一点儿像样的事没做出来就算了，成天就只知道捣鼓你那堆破玩意儿，这也就罢了至少没给我找烂七八糟的事儿，现在可好，一年到头了，新的一年就要到了，他妈在这儿给我放了个大招是吧？啊？！给我的新年礼物是告诉我你他妈喜欢男人！还要跟男人过一辈子，我就想说谁问你了，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小升，一样的岁数，怎么人家就能干出那么大的公司，你……”

    从进屋说了那一句话后就没再吭过声的江渝澄猛不丁地打断了他，“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鸟。”

    “……”江东起眉心狠跳，感觉血压又有上来的架势，被这玩意儿气得简直口不择言，“人家是个什么品种的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

    “行了爸，别喊了，费嗓子。”江渝澄没心思听下去了，也是真怕自家这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他动作有点儿艰难地撑着墙站起来了，跪得久了小腿又酸又疼，忽略了身体上的难忍，他正视着江东起，神情平静地说“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我了，反正你们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过我，就这样吧。”

    江渝澄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低着头很淡地笑了一下，说“新年快乐，爸。”

    “你也快乐你也快乐，然后呢？江叔没把你赶出来？”黎方升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一截清瘦骨感的手腕露了出来。

    江渝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机械地转了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病？”

    “……？”

    黎方升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急转弯，停在路边半天没动弹，他睁大眼睛呆愣了几秒，随后才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草？你在跟谁说话？我有病？你猜现在是谁除夕夜把你从大牢里接出来的？没让你感恩戴德就不错了，还说我有病，哇塞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惯性驱使让江渝澄猛地往前倾了一下，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去年的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你他妈的，行行行，错了错了。”

    黎方升嗤了一声，这才重新启动车子，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叨叨，“诶不是哥说你啊，你也真是的，非得大过年的给家里出柜，你这不成心给江叔找不痛快吗。”

    车窗开了一点，冷风似有若无地飘进车里，江渝澄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风衣，长腿往前伸，从兜里拿出来一只打火机和一个烟盒，一条烟被抽出来放在嘴里咬着，细长的烟身是青绿色，他低了点儿头拢住火苗点燃，蓝色的幽火照亮了轻吸了一口后就拿下来夹在指间，耷拉在车窗沿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窗外。

    红灯，黎方升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也没听见个啥回应的动静，刚他妈一扭头就看见江总在装逼，没有丝毫犹豫地，手当即啪地一下就招呼上去了，“啧，你他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渝澄“……”

    江渝澄克制住翻白眼的动作，拂开他的手语气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黎方升帮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情，但也懒得理他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底就行。”

    除夕夜，团圆的日子，街道上人并不多，时不时会有小孩儿放炮，烟花绽放的声音。

    突然一只细长的，青绿色的烟身被捏住，从车窗外伸了过来，慢慢凑近江渝澄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烟头触碰的时候发出一点儿轻微的呲声，“哥们借个火。”

    低沉清淡的声音在这夜色中缓缓流淌，如同有人轻声耳语，麻耳得很，莫名的，让江渝澄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是安心感吗，反正还不错。

    根骨分明的手指修长匀称，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指骨关节处铺了一层淡淡的红，让人很想牵住帮他暖一暖。

    两条一模一样的烟挨到了一起，一明一灭。

    江渝澄挑眉，还真就这么伸着没动，看了一会儿男人的手，直到那只烟被完全点燃，条烟才移开，好听的音色中夹杂了一丝笑意，“谢了兄弟，祝你新年快乐。”

    江渝澄坐在靠椅上神情有些淡，他把烟拿回来吸了一口，侧头，启唇，缓缓往窗外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漫不经心道，“你要怎么谢。”

    黎方升以为在跟他说话，随口问他，“谢什么。”

    一片朦胧之下，他看到那人脖子上挂了一条红绳，喉结下方的位置坠了一个类似于圆环的东西，他个子很高，穿得是黑色连帽卫衣，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江渝澄眯了眯眼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把这话接下去，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起来，烟嗓性感又悦耳，他点点头，扫了一眼前方红灯，然后转头轻轻地把眼前的烟雾又吹散，让对方能够更好地看清自己，并说“把手伸出来。”

    在车子发动前的最后一秒，江渝澄没来得及看清他整张全脸，只看见了男人好像是一侧断眉，很英气的长相。

    江渝澄手中抽了一半的烟被男人拿走了，不过同时手里也被塞了东西，他低头看，是一个蓝色的烟盒，应该是刚买的，外面的那层膜还没有完全撕开，只撕了一个开口，是他刚才抽的那款烟的牌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又转了转，没说什么。

    当黎方升说帮他拿根烟的时候，借着外面的银辉，江渝澄这才发现烟盒的两边上都有一行字，是蓝海新年限定的隐藏版。

    他横过来看。

    左边是蓝海祝您新年快乐，一个爱心。

    右边是幸运的小鱼会幸福，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