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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为其主

    “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中年男子姿态恭敬有加,但言语却毫不客气。

    红衣女子蹙了蹙眉,道:“当然是想把大哥带回去医治。”

    中年男子不再答话,只是冷冷地瞅了一眼抬人的两个黑衣人。

    红衣女子示意两人将青年男子放下来。

    中年男子单手扶过那青年男子,对红衣女子道:“少爷就由老奴带回去便好,不劳小姐费心。不过,小姐一番心意,老奴自会禀报老爷。告辞。”

    双方皮笑肉不笑地和气道别。中年男子很快带着青年男子离开。

    红衣女子立在原地不动,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手下人上来示意,她这才开始动。不过不是离开,而是径直朝玄夜青爻他们走来。

    “在下,容府容销酒,不知可否与各位交个朋友。”容销酒除了面纱,露出一张容光四射的脸,花容月貌,艳丽无双,只是她那双眼睛太镇静了,乍一看仿佛五十多的老妪般水波不兴,简直像一个色彩斑斓的瓷器上嵌了两颗剔透的玉石,一艳一雅。单看都觉惊叹,放一起却觉得有点违和。

    容销酒站得笔直,神情冷静地看着玄夜,比她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更加有气势。比起大小姐,她更像个战士。

    玄夜迅速判断出他面对的是什么,不是传说中的容府的大小姐,而是这四方城中的一股势力在他释放出信号。

    玄夜拱了拱手,道:“容将军抬爱了。”

    容销酒,容万通唯一的女儿,掌四方城守城护卫,被容万通亲点为护城将军。

    这些他们都提前查过。

    容销酒的行事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传说中的容家大小姐,居然这么早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容销酒并不多说,点了点头,抬手一招,身后的黑衣护卫如鬼魅般窜入大赌坊的布帘内,里面传来利器割过□□的声音。

    容销酒还是站在原地,眼中古井无波。

    如此处事,玄夜心有恻隐,不等他说什么,容销酒迅速转头看着他,略有生硬地说:“他们有分寸。”

    玄夜挑了挑眉。

    见容销酒神色认真严肃,不再说话。

    黑衣护卫效率很高,很快便出来复命。这赌坊里麻烦想必是被他们处理干净了。

    容销酒与玄夜三人告辞,领了黑衣护卫便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望着他们:“你们若是想见父亲,不如这次就与我一同去。”

    玄夜明白她的意思。她此番回去一定会将遇到他们的事据实上告父亲,那他们的踪迹就过了明路,甚至他们的目的都瞒不住,何况他们似乎不小心与容家公子受伤一事扯上点关系,与其等误会发生之后,再见容万通,不如现在直接去见他,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如花声摇所说,他们确实是应该去见一见这容万通。只是这样便打乱了一开始的计划,但焉知不是另一番机缘。

    故而,玄夜也不扭捏,拱手道谢,便带着青爻与白嫣向前。

    青爻并不傻,相反对于这些事情,他比出身修道家族自小上山的玄夜多了几分通透。他一手拉上懵懵懂懂的白嫣,一边暗想,这四方城主之女倒是与预想之中完全不同。

    容销酒叫黑衣护卫匀了三匹马出来。三人上马随容销酒去城主府。

    这一路很容易看出问题。

    容销酒极为得民心。

    此时她早已戴上覆面红纱,一骑当先,整个人说不出的肃穆。一身红衣让她穿得极为深沉,和整个黑衣护卫队很配。想起之前见到的花声摇,同样是一袭红衣,效果真是大不一样。

    但容销酒的端正肃穆丝毫挡不住热情的城中百姓,不时有人招呼“容大小姐,喝口水吧”,“容将军,新酿的好酒”,还有“容姐姐,去我家吃饭吧”。百姓自觉地给容销酒的队伍让出一条路,又簇拥着她,送她一段。

    容销酒一一回应,颔首或拱手,不发一言地谢绝人们的好意。身后的黑衣队伍随着她缓慢前行,目不斜视,不动不摇。

    玄夜与青爻不知道是第几次交换眼神了,彼此又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容万通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容锦书,次女容销酒。

    下任四方城主之位,按理说毫无悬念是容锦书的。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容销酒享受着近乎城主的爱戴,而容锦书,他们没记错的话,前不久正躺在他们面前,生死未卜的那个少年。

    他们随容销酒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位于四方城的最里边,与城西密林不过一墙之隔,占地面积极为广阔。

    朱漆大门,门前有石狮镇宅。进门绕过照壁,便是两扇足有两米长的沉木雕屏风,立于左右,一面雕花,一面刻字,俱以金粉装饰。

    普通人看只会惊叹于它的精美华丽,但是对于修道人而言,它是一个阵法,能够限制人的修为,如果修为不够甚至能把你暂时变成一个普通人。

    有家丁上前,捧着托盘。容销酒除了随身武器放入盘中。姿势熟练。

    青爻迟疑半晌,不情不愿地放下了一直不离身的剑。玄夜和白嫣示意身上没有武器。

    家丁便退下了,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容府很安静,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好似所有生灵都放轻了声音,说话、做事、甚至走路,都将声响降到了最低。

    窃窃私语,更显寂静。

    在如此环境下长大,容销酒有那样一双眼睛也就不足为奇了。

    经过木屏风,正对着就是大厅。厅前回廊,以木雕夔龙为饰,飞檐翘起,颜色深重,栩栩如生,不怒自威。

    此刻,大厅门页俱开,正对门是一个极大的神龛,制作尤为精细,上雕着花鸟鱼虫、神仙瑞兽、江河湖海,极为繁杂,看不出着重点,除金漆外,更饰以珠玉,称得满堂生辉。这神龛紧闭着,不知里面供奉着什么。

    神龛下摆着两把太师椅,其中一把正坐着一个中年人,正是四方城主容万通。

    容万通身材健硕,看得出身量应该十分高大,脸型微圆,偏偏还戴了顶圆帽子,像个富甲人家的商人老爷,留一把络腮胡子,又显得大马金刀。这样复杂的气质集在一个人身上,倒也不让人觉得违和。

    容销酒带着人停在了厅前回廊上,向容万通行礼,道:“父亲。”

    容万通抬眼直接看向容销酒身后的玄夜。

    玄夜行礼,随即便抬头,坦然接受容万通的打量。

    半晌,容万通一笑,道:“齐蒙峰的仙师客气了,酒儿,还不将仙师们请进来。”

    玄夜三人这才入得正厅。

    正厅两侧摆着两排座椅,玄夜三人分主次坐下。容销酒立于容万通左侧。

    青爻也是出身大家族,自是知道大家族的亲情多有复杂,但像容销酒这样身为独女却如侍卫般,实在少见,心中不免咋舌。

    玄夜观容万通的修为极高,就算是不敌四峰峰主,怕是峰主之下也少有敌手。自己师兄弟三人联手怕也不是对手。

    他心有诸多疑虑,但此刻都只能压下来,等着容万通先下这一子。

    玄夜不卑不亢。青爻大家子弟出身。白嫣一腔热血,并且坚信跟着两个师兄一定没有问题。

    三人在容万通面前无论修为还是处事都实在太嫩了些,居然奇异地在容万通的气场下没有处于下风。

    容万通虽已猜出他们的身份,此刻也是心中称奇,摸不清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确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后招,心中存了一分忌惮。

    就这样,双方保持着诡异的和谐。

    容万通开口寒暄道:“不知几位从齐蒙峰来我这四方城,有何贵干。”

    容万通他再忌惮,那也只是一分,剩下九十九分全然是澎湃的自信与把握。何况他生来爱冒险,那一分的忌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无需在意什么,不想兜圈子,直接问就好了。

    白嫣下意识地看向青爻。青爻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

    玄夜开口了,他的回答很诚实:“在下与师弟师妹来寻家师,偶遇到了容小姐,随她来拜访容城主。”

    “阿松。”容万通唤到。

    那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弯着腰,显得矮了许多。他附身同容万通说了什么。

    容万通难得的蹙了眉,盯了容销酒一眼,摆手让中年男子退下。

    那中年男子,居然便是容府的管家,黄劲松。

    黄劲松此人,在修真届出过一段时间的名。

    早年间是个非常狠厉的角色,出身于一个当时的修仙大派——清风派。后来与师门闹翻,反出师门,引得清风派追杀。黄劲松凭一己之力,反杀清风派无数高手,直接导致清风派元气大伤,落入不入流的小门派之流。但黄劲松也没了踪迹。

    有人说,他消耗巨大,与清风派往日盛名同归于尽了,有人说,他死于最后一波清风派的杀手手中。没人想到,他居然在容府当起了管家。

    容万通眉间郁躁,显然是有了烦闷的事情,不想再打太极了,对玄夜道:“齐蒙峰主,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来我这区区城主府。”话锋一转,又道:“倒是今日犬子让几位仙师看了笑话了,听闻犬子出事的时候,几位仙师也在场。”

    据花声摇所说,萧百纳来过四方城,且与容万通有联系。玄夜不认为在这种绝对的压制下,容万通有必要对他们撒谎。可是花声摇又为什么要误导他们。

    容万通否认了萧百纳来过城主府,但这话有很大的空子。玄夜一时陷入思考,青爻自然地接过话头,回答容万通的后半句话。

    他对容万通行了个晚辈礼,道:“在下叶青爻,齐蒙峰四弟子。令郎出事之时,在下与师兄师妹恰从赌坊门口经过,见有人受伤,当时并未认出那是容公子,而后容小姐便来了。”

    容销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有一丝感激。

    容万通打量青爻:“你便是叶家那位公子——叶青爻。”

    青爻不由感叹,叶家的身份某些时候真的好用,在这种情况下,容万通竟然都没有半点生气。他显然刚得知他唯一的儿子容锦书出事。当然,也可能是容万通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容万通知晓叶家的势力,与青爻交谈起来。

    白嫣愣愣地站在边上,她从一进来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也插不上任何话。白嫣纵使天真,也明白,容万通根本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在山上的时候感觉不到,下山之后她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她与青爻之间的距离。这些她从未想过的东西,似乎在下山后,来到四方城中,便开始一件件摆在她面前。

    她是师父抱上山的孤女,青爻是人间超级大家族叶家的公子。

    她其实并不太懂这种心理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无端地觉得有点失落。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世间女子有了心上人之后,都会有的心态,患得患失。

    容万通在此时,却是突然想起般看向她,“早闻齐蒙峰弟子善医,如今我儿身受重伤,恳请各位仙师施以援手。”

    白嫣心想,他把我当做三师姐了吧。可是我并不会医术,我只会添乱。白嫣有点难过。但其实容万通也只是病急乱投医了。

    青爻微微侧身,挡住了她,将容万通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玄夜开口道:“善医术的是我三师妹,她并未前来。玄夜也略懂岐黄之术,若城主不弃,愿替令公子一瞧。只是并不能保证能帮城主分忧。”

    “那求之不得。”容万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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