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再见花声摇
没有听见回答。
那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更加沙哑：“你与我清风派积怨已久。我好心想保下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花声摇还是没有声音。
那边显然不耐烦了，冷笑了一声。便有动手的声音传来。
花声摇此时决不能有事，不然玄夜他们那些疑问，谁来解答。
玄夜想直接撩帘子进去。青爻拦住他，取出三个面具。
那面具质如人皮，薄如蝉翼，服帖性极好。显然就是容销酒所赠。
三人带好，便直接闯了进去。
花声摇伏在中间的矮榻上，似是受了伤。
清风派来了不少人，此时正警戒地望着他们。
当首一人，脸短颈粗，一张方脸，上窄下宽，皮肤黝黑粗砺，绝无一点修仙之人的仙风道骨，一出口便是一把沙哑的声音：“清风派在此，来的不怕死的是谁？”
清风派在修仙界风评并不好。名为“清风”，其实背后与“清”完全不搭边。
当年黄劲松在清风派时便是出了名的狠厉无情，后来反出师门，清风派将所有罪名通通推到他身上，派人不断追杀。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弃车保帅，或者怕黄劲松反咬一口。毕竟面子功夫都要的。
说话这人名为陈之燕，乃是清风派的长老，为人阴险贪婪。此时带了一圈清风派弟子来围剿花声摇。
屋子里桌椅早已七零八落，多处染有血迹，垂下的纱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耷拉地零碎地挂着。
花声摇独自一人伏在矮榻上，不见那群妖族少年少女。看血迹，应该是有妖族人负伤了。清风派也有人负伤。
玄夜并不答话，直接抖开随手捡的剑，朝清风派众人荡去。
清风派弟子齐齐后退一步。
陈之燕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向左右喝到：“呆着干什么，没用的东西，上啊！”
清风派弟子瞬间缠上三人。
陈之燕双手呈爪朝花声摇攻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侧斜方冲出来，刺向陈之燕。
陈之燕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匆忙之间只能收掌自保。
待看清楚那人是谁，陈之燕暴跳如雷：“杜若，你小子在干什么！找死吗！”
那人居然穿着清风派弟子服，眉目清秀，提着剑，局促不安。
清风派其他弟子很快从他身边散开，将他孤立出来。
花声摇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辨。
杜若朝陈之燕行了个礼，诺诺道：“长、长老，花阁主，她、她不是……”
陈之燕冷笑打断他道：“杜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要同这个妖女站在一边？”他对众人道：“我早说这个妖女能蛊惑人心，你们看你们的师兄弟这不就被蛊惑了！”
“不、不是……”杜若急着解释。
“既如此，那你就先动手，杀了她。”陈之燕阴沉地说。
“我不是被她蛊惑的。”杜若脸涨的通红，终于憋出这一句完整的话，倒是中气十足。
“杜若，你也要背叛师门吗？”陈之燕觉得面子上下不去，喝道。
“杜若不敢！”看他的样子，显然他是真的不敢。
花声摇轻笑一声，无趣地垂下了头。
白嫣正想着速战速决，却被玄夜拉住了。
他们站在一旁不动了，陈之燕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来买卖情报的客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而多了几分气焰。
“妖女，我们多次来买情报你不卖就算了，如今还打伤我清风派弟子，乖乖跟我们回清风派，否则决不能留你！”
花声摇受了伤，发丝凌乱，不若初见时那般美貌摄人。她正眼都没有看陈之燕，挣扎着坐正了，又抬手抚了抚发丝，眼神不见害怕。
杜若看着她，暗暗咬了咬牙。
陈之燕示意弟子去将花声摇带下来。杜若也动了。他挡在了花声摇之前。
两名清风派弟子对视一眼，朝杜若攻去。
杜若修为还不错，但仅限于还不错。
在清风派属于中等偏上，绝不属于出类拔萃。他应付得很吃力，但他牢牢地挡在花声摇前。
玄夜三人帮他解决不断想上前的其他清风派弟子。
陈之燕见完全讨不到好，恨恨道：“杜若，今日你是决意要背叛师门了！”
杜若的弟子服上已经多了几道血口子。他没有答话。应付清风派弟子已经够吃力的了，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将身后的花声摇护得更加密不透风些。
花声摇被他挡得很严实，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在笑。
她终于记起这个叫杜若的，他们在哪里见过。是在救一个被贩卖的妖族少女的时候，她的计划出了一丝纰漏，被发现了，眼看她也要被捉住的时候，也是这个人挡在她前面，他们一起救下了那个妖族少女。
妖族人数稀少，又生性单纯，有人便当作稀罕物品，买来赏玩或为奴。有需要就有买卖。于是就有人通过买卖妖族牟取暴利。人们都以为花声阁里的妖族少男少女都是花声摇买来为奴的，其实恰恰相反这儿是他们的保护地。
这里的妖族一部分是花声摇买下来的，一部分是她救下来的。她给这些可怜的妖族选择，要离开还是留下，留下的在她的花声阁做事，想走的她也安排离开。
花声阁最大的秘密，是花声阁的老板就是妖族。花声摇是一朵美丽纤弱的牡丹。
清风派名义上打着阻止买卖妖族的旗号，但私底下他们的核心机构便是买卖妖族，借此支撑整个门派运作。这一点，只有他们的核心人员知晓，对外他们宣扬要阻止买卖妖族。
花声摇知晓他们的秘密，并且一再破坏他们的生意，因此必须除掉。
陈之燕看杜若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狠毒。
杜若颤了颤，眼里充满了痛苦，但还是固执地挡在花声摇面前。他无法想象，若是他此刻离开，那他可能再也看不到身后这个女子了。
她骄傲的样子，冰冷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她不是妖女。他知道。她很善良，救助妖族。她甚至比师门的任何一个人都做得彻底。
杜若思维混乱。花声摇安静地伏在他身后。一红一白，竟然分外和谐。
真是让人看了嫉妒啊。
清风派一个弟子满脸扭曲：“杜若与这妖女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俩人恐怕早就勾搭成奸，不清不楚了。”
“就是，前几次每次来花声阁，这小子都要跟来。我道是什么，原来是来会相好的。”另一个弟子阴阳怪气道。
“一看这俩人就不清不白的！”几个清风派弟子随声附和。
几张年轻的脸上都是一样的怨毒。
“不，不是这样！我与花阁主是清白的！”杜若脸色一正，急道，“你们不能毁了花阁主的清誉！”
周围人的声音肆无忌惮，越发大了起来，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杜若气得双目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衣服。杜若回头：“花阁主。”
花声摇冲他一笑，拉住他衣角的手微微用力，让他转过来。
杜若顺着她的力道，将正面对着她。
两人离得极近，相隔不过半尺。
花声摇拉住他的衣襟，吻了上去。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不止声音，连动作也停住了。
这个吻很轻，也不长。
花声摇回过头来，眯了眯眼，说了她的第一句话：“这才是，不清不楚。”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风情万种。
杜若愣住了。
骂他们的那些清风派弟子表情全都扭曲了，一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陈之燕回过神，大怒喝道：“不知廉耻！”
众清风派弟子也回过神来，对着中间这一双人，眼里尽是不屑、愤怒，至于还有些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玄夜看着这一切，不免有些好笑。名为“清风”，实际名不符实到了这种地步，从长老到弟子皆是如此德行，他对黄劲松当年叛出清风派的原因多了几分好奇。
清风派已是动了杀心，但花声摇绝对不能死。
于是玄夜三人出手了。
清风派自觉让外人看了笑话，因此完全没有想放这三人活着出去。
当下陈之燕大吼一声，朝白嫣扑去。
青爻一声冷笑，隔开白嫣，迎上了陈之燕。
白嫣径直冲向中间，护在花声摇和杜若身前。
玄夜拦着清风派一众弟子，同时留心青爻和陈之燕的战局。
事实证明，陈之燕身为一派长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出手狠厉，极为熟悉人体的致命弱点，招招都是杀招。一开始的猥琐形象让青爻对他多了几分轻视，加上青爻毕竟与人对战少，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打法，一时间竟被逼得有些狼狈。
陈之燕眼中凶光大盛，嘴角绽开嗜血的笑容，他舔了舔舌头道：“小子，修为不错，拿来给我补补正好！”
青爻一听，暗暗心惊，早听闻有一种极其邪门的修道之法，靠吸取他人修为快速提升，但手段极其残忍血腥，一般都认为魔族才会如此作为，没想到清风派堂堂修道大派，背后竟如此龌龊。
青爻略一分神，陈之燕立马上前，直取青爻胸口要穴。
“铮——”地一声，陈之燕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他立马后退。青爻的剑出鞘了。
一直留心看着这边的玄夜松了口气，但他心里也明白，一旦被陈之燕看出他们来自齐蒙，今日之事必不会善了。
青爻的剑一出鞘，局势稍微有了好转。但陈之燕毕竟混迹江湖多年，一开始的惊诧过后，很快找到自己的节奏。二人表面上看起来，不分上下，其实青爻应对得极为吃力。
陈之燕完全被挑起了血性，誓要拿下青爻血祭。青爻已经汗透重衣。
玄夜和白嫣被一群清风派弟子缠斗。
玄夜一时间下不了狠心灭口，不便施展齐蒙峰的招数，后果就是只能应付而不能分出余力去助青爻。
时间越拖越对青爻没有利。修道之人不能滥杀，玄夜大急，心中秤杆两端，一端是师弟的安危，一端是一众清风派弟子。他知道自己不够果决，但此刻他无比讨厌自己的不够果决。他是齐蒙峰首席大弟子，他似乎站在规则之上，但他要遵循的条条框框向来比旁人多。
青爻深知这一点。他也不想滥杀，他要自己解决陈之燕。
陈之燕很快看出他的不支，开始像猫逗老鼠一样攻击，得意之中也带着想激怒他的意思。
青爻反应过来，按捺下自己的冲动，无论陈之燕怎么挑衅，都沉着应对。
他明白，陈之燕等不了多久了，现在只要专心等他的漏洞。
这反过来激怒了陈之燕，他脸色狰狞，逗弄得更加起劲。青爻身上很快多了很多伤痕，虽不致命，但确很耗精力。
白嫣开始不顾一切地想往青爻那边冲，但苦于无法。
陈之燕十分得意，战斗之中高声喊道：“小子们，将他们都拿下，到时候，吃肉喝汤，少不了你——”话声戛然而止。
陈之燕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他看着胸前多出来的血洞。青爻用力将剑拔出，陈之燕如木头一般向后栽去，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