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咬断缝纫线时，舌尖尝到了铁锈味。教室后排两个女生正对着手机屏幕窃笑，不用看也知道是校园论坛里那张模糊的接吻照。

    "所以你真的睡到沈星澜了？"室友苏琪把奶茶杯怼到她设计稿上，奶盖在《服装结构学》课本洇出油渍。

    解剖刀扎进课桌的声响让教室瞬间安静。林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刃："她左肩比右肩低0.7公分，接吻时需要调整23度角。"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教授敲着黑板呵斥："某些同学注意课堂纪律！下周一前交五套中世纪束腰设计稿！"

    空调出风口飘来樱花香膏的味道，林漾突然想起昨天片场沈星澜耳后的红痕。当时自己用卷尺丈量她脖颈时，那抹胭脂色是怎么从瓷白皮肤下渗出来的？

    "喂！"苏琪用圆规戳她手背，"你量杯刻度看反了。"

    林漾低头才发现松节油倒溢了半桌，素描纸上沈星澜的面部速写正在化学溶剂里融化。睫毛最先消失，接着是总含着三分讥诮的唇角——像极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被红酒毁掉的高定礼服。

    手机在裤袋震动，特别关注的提示音。论坛实时更新飘红标题：#沈星澜现身东校区！#

    艺术楼天台

    沈星澜把墨镜往下压了压，透过栏杆缝隙看见篮球场攒动的人头。陈敏正举着防晒喷雾追她："小祖宗你非要接这个校园取景的活？"

    "咖啡。"她把空杯捏出喀嚓声，"冰美式，双份浓缩。"

    等助理跑开的空当，沈星澜摸到了防火门后的身影。林漾的裁缝剪正在切割矿泉水瓶，塑料片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她锁骨纹身处。

    "跟踪狂升级到入室盗窃了？"

    "在等我的缪斯。"林漾突然扬手，塑料片擦着她耳廓飞过，精准扎进身后槐树的年轮裂缝，"三分钟前你在图书馆期刊室看了我大二的获奖论文。"

    沈星澜的指甲掐进掌心。那篇《创伤型肢体语言在服装设计中的转化应用》里，案例配图竟是自己七年前拍《双生花》时的片场花絮照。

    下课铃骤然炸响，林漾在蜂拥而出的人潮中逼近。带着缝纫机油渍的手指抚过她防晒衣拉链："想知道我怎么拿到你的童年病历吗？"

    沈星澜抬膝顶向对方腹部，却被早有预判地扣住大腿："或者更想知道..."温热的呼吸钻进耳蜗，"那晚你扯掉我第二颗纽扣时，为什么在发抖？"

    "沈老师！取景地准备好了！"场务的呼喊从楼下传来。

    林漾退后时故意带倒她的遮阳帽，手机摄像头反光在二楼窗边一闪而过。沈星澜弯腰捡帽子的瞬间，听见上方传来带笑的低语："你耳尖红了，影后小姐。"

    沈星澜的指甲油在咖啡杯沿磕出月牙形缺口。艺术楼咖啡厅的空调开得太足，她看着对面正在搅拌奶茶的林漾，发现对方把珍珠一颗颗按固定间距排列——强迫症晚期。

    "两小时跟组实习费五百。"林漾突然推过来校园卡，"饭钱从你账户扣。"

    "你当我是ATM？"沈星澜的脚尖在桌下撞到对方工装靴，震得脚踝发麻。

    玻璃窗突然被拍出闷响。五六个举着手机的女生挤成扭曲的鬼脸，口红在玻璃上拖出"求合影"的痕迹。林漾抬手扯下窗帘的动作太大，打翻的奶盖正好洒在沈星澜新买的爱马仕丝巾上。

    "故意的？"

    "补偿。"林漾突然掏出裁缝剪，刀尖挑开她衬衫第三颗纽扣。沈星澜按住胸口时，对方已经剪下块桌布熟练地叠成方巾："中世纪束颈风格，适合你现在的表情。"

    沈星澜从齿缝挤出冷笑："你们设计系教的是流氓美学？"

    "必修课第三章。"林漾用吸管在桌面画出坐标轴，"如何让高岭之花显形..."冰凉的吸管头突然贴上她颈动脉，"比如现在，你耳朵温度上升了0.8℃。"

    手机震动打破僵局。沈星澜瞥见来电显示是心理医生，挂断时指节发白。这个细微动作被林漾收进眼底，她突然捏住对方正在发颤的手腕："氟西汀的副作用包括手部震颤。"

    "装什么医学生！"沈星澜甩开手，腕表磕在杯碟上发出脆响。

    "上周四下午三点，圣玛丽医院精神科。"林漾把砂糖包叠成方正的正方体，"你坐在候诊室撕了十七张挂号单，最后从安全通道逃跑。"

    沈星澜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天暴雨中的场景突然闪回：浸透的连衣裙贴在身上，消防通道里潮湿的霉味，还有被自己踩碎的眼镜...

    "你怎么..."

    "你的Gucci乐福鞋跟嵌着候诊室地砖碎屑。"林漾从背包掏出密封袋，里面是沾着暗红色漆皮的玻璃渣，"需要我复原行走轨迹吗？"

    窗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举着自拍杆偷拍的女生摔进了灌木丛。林漾抓起沈星澜的左手按在自己锁骨纹身处："论坛直播呢，影后小姐。"

    沈星澜触电般缩回手，却听见布料撕裂声——对方竟把自己的衬衫下摆钉在卡座上。林漾俯身解纽扣时，后颈处的医用胶布露出半截，隐约可见青紫针孔。

    "你打营养针？"

    "比起某人的精神类药物..."林漾突然掀开自己衣角，腹部贴着的心电监测电极片泛着冷光，"至少我的医生敢用真名签字。"

    沈星澜的呼吸突然急促。那些印着"安定医院"字样的药盒在记忆里翻涌，母亲被绑在病床上的画面与眼前人重叠。她抓起冰咖啡泼过去时，手腕抖得像是帕金森患者。

    褐色的液体顺着林漾的下颌流进衣领，她却笑着舔掉唇边的咖啡渍："现在我们有共同味道了。"

    校园广播突然开始放送失物招领："请林漾同学速到教务处领取你的解剖学模型，重复，你寄存的硅胶人体模型需要补交保管费..."

    沈星澜趁机扯开固定衣摆的别针。起身太急撞翻座椅时，她看见林漾藏在素描本里的照片——那是七岁时的自己，正坐在烧焦的钢琴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