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昭踏入懿宸宫时,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叶清霜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没戴九凤冠,只松松挽着发,素白的孝服衬得她像一缕游魂。
“叶姐姐,”孙明昭嗓子发紧——眼前人不过大她三岁,本该是闺中密友,甚至孙明昭还希冀过她嫁给自己的皇兄,如今却……
孙明昭站在殿门口,突然不敢再往前一步。
“公主。”叶清霜没回头,手指摩挲着妆匣上的鸾鸟纹。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一滴雨水顺着窗棂滑落,滴在孙明昭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恍惚看见三年前那个雪夜,皇兄跪在御书房外的青石板上,额头渗出的血把积雪染得斑驳,而父皇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她是凤命,注定入主中宫。”
孙明昭突然跪在地上:“叶姐姐,当年我若没被禁足……若我能拦住父皇……”
妆台上胭脂盒翻倒,殷红如血的粉末洒了满案。叶清霜终于转身,看见少女颤抖的肩膀,她伸手将她扶起来,“与你何干?,先帝要的人,谁能拦得住……”
孙明昭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多恨啊。
——恨父皇的一意孤行,恨这吃人的礼教,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叶清霜伸手替她擦泪,自己的眼泪也滴答滴答地掉:“不怪你,是我命该如此。”
铜漏又滴了三声,叶清霜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个给你。”
这是当年她们一起绣的,里头露出一排银针。
“我留着无用了。”叶清霜笑了笑,眼角却闪着水光,“你替我交给济春堂的严老医师吧。”
……
侍女再一次来催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穿过云层。叶清霜戴好九凤冠,又是那个端庄的未亡人。她为孙明昭理好散乱的鬓发,流苏垂在孙明昭眼前,将那张憔悴的脸分割成模糊的光影。
“公主……”叶清霜握着她的手,“常来陪哀家说说话。”
孙明昭踏出殿门,夕阳斜斜照在懿宸宫的匾额上,金漆剥落处露出斑驳的木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