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涵忽略周遭的喧哗和多重目光，说:“道歉不是商量，有心的人无需开口都知道这种情况肯定要道歉，你是有心的人吧？所以你在跟我商量？”
身旁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惹得他愈感难耐，仿佛无数只蝼蚁爬在皮肉上隐隐发痒。
这种被人看着处在身边喊帅哥的感觉他并不是不喜欢，也算不上反感，只不过江旭是下意识的逃避，他蹙了蹙眉转身就要走。
但却在半途中回头瞥了她一眼，稍顿了两秒，说:“对不起，下次注意，能不能？”
机车在此刻发出一阵轰动声启动了引擎，带着震颤的气息冒出还未消耗的内核火候，赵千涵拧动了车头刚插的车钥匙迈腿跨上车，戴上了头盔却始终没回答他的话。
她双手握着两边把手略微收紧，下一秒却恍惚听见江旭隔着一层厚罩将声音又模糊的传了进来:“女生骑车是酷，但注意别翻车了。”
赵骑手愣了下，不知他告诉她这句话的用意，只是她往前倾着上半身稳住车。
周围转了一圈，她看见刚才的男青年已经揽着那位兄弟步步远去，而那些女生还是笑着偷望着他的背影，一脸花痴样。
赵千涵觉得没什么意思，立即掉头扭转扶手在声论中将车驶远。
-
时间在记忆里被强行往前倒退，那时动漫城里依旧喧闹，声乐震响满城，霓虹灯缓慢切换色调落在各个角落照在人群脸上。
跳舞机上的舞蹈步骤显示‘此舞蹈动作已结束’，赵千涵卡着点停下来步伐，转身在一瞬间骤然响起的鼓掌和高呼呐喊声中走下台，她在附近转悠了两圈，忽地皱眉。
这里没人，何书妍好像不见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与鬼的聊天界面，就是敲了那句‘鬼姐，你提前走了？’的消息发送。
城内距离舞台机几米远的昏暗角落，有两道身影并肩倚在墙上，俩人一身散懒的同时注视着堵在门口向赵千涵要微信的男生群体。
其中一位指间夹着根烟往嘴里递了一口，片刻后问旁边的人:“这女生跳舞好看吗？”
“竟然这么多人？”
“不好看你杵在这看了半天？”，江旭忍受着从他嘴里呼出的雾气飘在周围，却控制不住拧起眉，“反正你太无聊来的，看见美女跳舞你不就黏在这不走了，装什么现在？”
陈琛掂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说:“我哪有，喜不喜欢看得看类型，我喜欢可爱的，这个太霸气，一看就不是我的菜。”
“霸气？”
江旭短暂回忆了下刚才在台上跳舞的身影，舞步熟练准快，作为旁人围观的角度看确实是霸气那一类型的，但这种往往不易碰见。
想到这，他对于陈琛的话有些意外:“你知道越是这种的越难找吗？你宁愿喜欢可爱的也不喜欢这种的？你怎么想的？”
“太霸气的驾驭不住”，陈琛不断重复将水瓶抛向空中又接住的动作，“这种的也就只能看看，谈不了，谈了会是什么样，江哥能想到吗？吵架的时候能他妈一脚炫你身上。”
江旭说:“不知道，反正我是一定看不上这种，也不可能跟她吵架让她炫我。”
两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至结束，门口的人群依旧未散，反而更拥堵的将赵千涵挤到了中间，所有男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听不清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只顾着喊让一让。
然而这种场面惹得江旭有些烦躁，他皱了皱眉，却被一旁的陈琛注意到。
陈琛颇为不爽的拔高了声调，冲那些人质问道:“微信要完了没？能不能给人留个道？”
从他们两位进来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活动的迹象，赵千涵即使在跳舞也早就注意到他了。
门口的位置不算拥挤，足以够他们从后绕道而行，赵千涵觉得应该没有影响别人，忍不住就回头喊了回去，礼貌中带着提醒:“这后面的路够宽敞的，你们应该可以走过去。”
不知为何，陈琛听到这脸色越显得暗沉，他眼中充斥怒意，掂了下矿泉水瓶直接往前砸了过去:“说了给人留条过道别影响别人进出，都听不懂吗？啊？姑娘，你看看你说的后面那条路够不够宽，一群人找你要微信堵着呢！”
水瓶从赵千涵的脑袋上猛然落下又掉在地上，她吃痛的叫出声，却莫名听得江旭恼火。
陈琛算是他平常交往挺深的朋友，人相处起来也还算不错，从未让他觉得哪里不舒服，可这次却让他有种想当场把人踹出去的感觉。
“还不让开？”，陈琛的语气带着警告和愤怒，“姑娘我承认你跳舞确实有几分实力，好看是好看，但某些人看你跳舞——”
鞋底摩擦过衣物留下灰印，他突然被江旭踹了个踉跄差点稳不住身子。
陈琛脑子发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旭就冷声说道:“我特么，陈琛我让你砸人了吗？你找死什么场合不知道？”
“江哥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人”，那人吓得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是觉得你嫌烦了，这么多人堵在这影响别人，我是想砸她背后那个男生的，没想砸她，……真的！”
刚才赵千涵身后有个男生，也是来要微信的，听见陈琛说他们影响别人很是不悦，当场就对着他和江旭咒骂出声:“我草你大爷！你们有脸没脸搁这让我们他妈的过道，你们从进来到现在没动过一步，就算堵这又怎么了！”
“说过了别影响别人！你他妈没脑子听不懂是吧？”说完陈琛就把瓶子甩出去了。
但他没想到会误伤到赵千涵，本来想道个歉的，江旭却先一步走了过去站她身旁，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江哥你……”
江旭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动漫城太过混乱，赵千涵一时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扔的瓶子，只是余光里好像看见是他举的手，于是认错了人，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说道:“所以你们就可以随便砸人是吗？”
因为水瓶并不是空瓶子，而是装的比较满的重瓶子，砸在头上难免会疼。
赵千涵揉着额头挤出动漫城，却没成想刚才道歉的人竟跨步追了出来，于是就回到了刚开始在城外的场景。
他出来后问的第一句就是‘道个歉了，还生气？不小心砸到的，再道一次，行？’
车子渐缓的停在了汇闵小区门口，赵千涵下了车放好头盔，拿出手机的时候何书妍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而她还没从那个片段里回过神来，只是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儿。
[鬼:千涵，我明天就回学校了，你是不知道，我跟星海港那个守店的男的一起去。]
[鬼:哦对，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就是他叫程禹轩，还是程阿姨他侄子……算了，回头再决定怎么说，反正我们因为他店里的一件非卖品闹得挺不合的。]
[鬼: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卖给我的，但他说我再提这事就要揍我，你说过不过分？]
赵千涵看着消息突然回过思绪，转而在键盘上快速打字回复:[哈哈哈哈我的鬼鬼啊]
[幼崽不乖:怎么了，你是打不过他吗？]
[鬼:男生唉，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赵千涵想了一下，又敲:[你说他叫程禹轩，那你敢不敢叫他一声看看他什么反应？]
[鬼: 我试试哈。]
此时何书妍正在自己卧室里收行李，回完消息就收回了手机，余光顿时瞥向门外。
房门敞开一些缝隙，程禹轩就倚在墙边刷手机，透过门缝能看见他出现的体恤衣角平整干净，然而下一秒，他倏地换了个姿势，衣摆被撩起一寸露出男人精悍白挺的腰身。
何书妍愣了下，莫名咽了咽口水，然后才走到门外，喊了他一声:“程禹轩！”
话音刚落，门被彻底向外边的方向拉开，她刚叫的人现在侧着身靠在门框上，笑了下，说:“何书妍，不催你是不是忘记了回学校这件事？你是乌龟？收什么行李这么慢？”
“我——”
何书妍还没从那股劲儿缓过神来，只是想起刚刚偷看到他的腰，一时忍不住冲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表情显得十分歉意。
这种笑容并没有那种害羞的成分，反而更像是做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亏心事，但她笑起来给人一种根本不觉得自己应该要害臊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没心没肺与憨厚。
程禹轩有些好奇她在笑什么，双手放进裤兜里，笑着问:“何书妍，你笑什么？”
“呃，那什么来着……”，何书妍像偷了他部分财产一样深深愧疚“就是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我刚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腰，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想揍我的话能不能就是——”
听到这，程禹轩似乎有点兴趣，转而思索了两秒，说:“没事，还有腹肌想不想看？”
何书妍完全僵住了，转而笑道:“程禹轩你认真的？真是我能看的吗？我真的能看吗？”
说她不想看，那露出的那极其期待的眼神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笑得比刚才还没个正行，说她想看，她确实又是一个劲儿的往你身上靠近，然后不断问你是不是能看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莫名奇妙还想逗她，于是扬了扬眉:“能看，但我有点不想给你看。”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中，两人的目光短促的对焦在一线，十秒后，程禹轩被赶出了门。
“……”
这种情况属实不常见，他还没被任何一个女生赶出过什么地方，别的女生恨不得贴上来跟他要微信，然后再找个时间趁机表白。
这家伙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往外推，甚至在他站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而何书妍已经回去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转头朝外面喊:“程禹轩你下次再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房间，我敢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行，头一次被这种姑娘赶出来，还说再没她允许进她房间就得兜着走。
程禹轩说气不气的扯着唇角笑了出来。
门外安静了半宿没有动静，何书妍把剩下几件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转而悄摸的拉开一些门缝，眼睛扫着外面的情况。
何伊同程禹轩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谈话，她抿了两口温水，说:“你啊，听你姑姑的话，到学校之后稍微注意一点，你身体跟别人不一样，有情况就得看看心率表。”
程禹轩应了声:“嗯。”
“还有何书妍那家伙，从小到大向来不怎么听话，你有空帮阿姨多盯着点别让她闯祸，忍不了你考虑直接上手我都没意见，但下手还是轻点，阿姨不会怪你的。”
直接上手？！好啊妈，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何书妍刚想推开门冲出去问何伊个究竟，下一刻像被绊住了脚一样又折回来，扒住门框稳住身子，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辞。
“放心阿姨”，沙发上的程禹轩极其自信的看向何伊和她肯定，“我不需要直接上手，她会好好听话的，只听我的。”
“……”
听他的话？还只听他的？谁想听他话了？谁要跟他好好听话了？怎么可能？
何书妍刹那间愤愤不平的走回了屋里，手里不知道抓了件什么衣服往箱子里丢:“谁要跟他好好听话了？我要听他话我就不姓何！”
一阵敲门声猝然打断了她的羞愤，她扭头去看，只见何伊走了进来:“你干嘛呢你？”
她片刻间双腿软了下蓦地跪下去，然后整个人半趴在行李箱上，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不是妈，我就看看还有什么落了没带，我刚刚可能吃了根辣椒，就嗓子疼。”
她亲爱的母亲不知道她这又是搞什么名堂:“滚蛋，好端端的吃什么辣椒？”
“就是突然想吃……”
程禹轩跟在何伊身后，见她这副鬼样和听闻此话，再一次没忍住笑了:“傻子。”
他的声音此刻轻的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