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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更早一些,十一月上旬开始供暖,那天正值周六,春本树前脚在宿舍里画完网上接的稿,后脚被林冬雨一个电话喊了出去。

    陪吃晚饭、逛商场,购置冬装。

    临近商场打烊,理应各回各家。只是战况颇丰,林冬雨看了眼挂在两个人手上的战利品,可怜兮兮地嘟囔:“这么多袋子,我一个人要怎么提回去呢?”

    春本树立即应接下来,“我帮冬雨一起。”

    只见她唇角和眉毛同时挑起,没拒绝。

    林冬雨租住的房子在商场附近,离学校几公里,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去也就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春本树观察,两室一厅的户型,有厨房,但毫无使用痕迹,便知是摆设。

    放完东西本该打道回府了,不然会错过宿舍宵禁时间,还没开口告辞,林冬雨坐在地毯上叠了几件要送去干洗的衣服,抬起头来,“itsuki,你把这两件外套挂我房间衣柜里面去。”

    她身后那间房的门开着。

    “好。”春本树乐于听她使唤。

    打开衣柜,衣服放好,再抬头,视线忽然顿住了。

    正上方摆放着一个浅蓝色的正方形包装盒,用粉色丝带精巧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侧面是一张贴纸,画着小蛋糕和带着皇冠的小女孩,特地标注了“itsuki”。

    灯光霎时全灭,日文版的生日快乐歌由远至近地传到耳朵。春本树诧异间回眸,只见哼着歌的林冬雨双手捧着一个竖着两根蜡烛的小蛋糕快步而来。

    磅礴的心跳为那短短几步路摇旗呐喊,直视着冬雨那张被烛火渲染得十分温柔的脸,春本树整颗心像气球一样充涨了起来。

    无以言表的心情令她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脸,最后一句歌词落地之后,从指缝里漏出来的话只有,“谢谢,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啊,蜡烛要滴蛋糕上了,你先吹蜡烛再许愿,快快快!”

    春本树被催促着放开了手,烛光被一声呼气泯灭。

    周遭又恢复到极致的黝暗,而她好似能够看清林冬雨的一切。

    “生日快乐,itsuki!”

    清亮的祝福在无尽的夜色缓缓流淌,变成燃放在耳边的烟花,春本树屏息间闭眼,慎重地许了心愿。

    “祝愿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她听见林冬雨说话,可这声音近在咫尺,像是一声耳语,下一秒,春本树的脸颊被轻轻地啄了一下。

    顷刻间,气息和心跳在黑暗里方寸大乱。

    吐息数秒,艰难地睁开双眼,灯已经被打开,自己的脸应该红透了,可她无处遁形。

    林冬雨眉眼一弯,不解释那个脸颊吻代表着什么,又催促她,“树去拆礼物!然后我们出来切蛋糕。”

    礼物她已经得到了,怎么还有?

    包装盒里的礼物是一条她设计的项链,铂金材质,银白色的,挂坠是一颗小树。

    春本树默默地听完她的介绍,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不应该在此时落泪,但她控制不了。

    “不要哭,itsuki,”林冬雨捧着蛋糕空不出手,面色慌乱,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太感动了,谢谢你,冬雨。”

    项链从礼盒转移到春本树的脖子上,蛋糕也转移到她们的肚子里,只是过程中林冬雨问她:“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人是谁?”

    “我的外婆。”

    “第二个呢?”

    “中学同学。”

    “第三个呢?”

    “室友。”

    第四个呢就是林冬雨,但她不再问了,春本树既好奇又苦恼,怎么不继续问了?马上就到你了呀。

    “我要想想办法做第一个。”

    她的声音笃定得像下了什么保证,春本树湿润着眼又笑了出来。

    “对了,我的名字用日文怎么发音?”她没由来地问,春本树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地答:“fuyu。”

    “那你叫我fuyu。”

    春本树愣了愣,她又说:“因为itsuki还是说不标准冬雨两个字。”

    春本树也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她倾向于后者,不知不觉间又笑了,“好,fuyu。”

    说出这个名字时,胸腔鼓起强烈的不安,直觉自己对林冬雨的异样心思快昭然若揭了。

    藏不了,根本不想藏。

    要不要告白呢?再三忖量还是觉得不能冲动,择期再问比较好。

    大概率会被拒绝,以后每年过生日时都会想起这件事,太糟糕啦。

    她果断收拾完蛋糕的残余,准备带着垃圾一起走。

    “itsuki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留宿。”

    林冬雨好心提议,语气很是坦然,“我家离你学校挺远的,即使是打车,宿舍也进不去了。”

    可听在做贼心虚的人耳朵里,拎垃圾袋的手和心在共振,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身子正对过去,沉吟了片刻,“我喜欢女生。”

    她忐忑不止,仍然一鼓作气地说明,“fuyu,我的意思是我的性取向是女生。”

    “所以…”她盯着林冬雨的眼睛。

    “所以什么?”林冬雨的眼尾跳了一下。

    “所以这样不好…”

    “itsuki,我这里有两个房间。”

    春本树一刹那就红了脸,想自尽的心思都有了,留宿这词的中日差异可能有点大,她无地自容地把脸埋到掌心,只听见林冬雨愈来愈放肆的笑声。

    她笑够了,又故意地再问了一句:“今晚留宿吗?”

    “留。”春本树红着脸应承。

    留宿这种事,一旦第一次红着脸应承下来,一而再再而三就不稀奇了,春本树是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反正睡的是次卧。

    每周五来林冬雨家,再在周日中午离开。

    春本树想出一部分房租,但觉得冬雨肯定不会同意。于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先去超市买菜,林冬雨家的冰箱就此被填满,厨房也有了使用的痕迹。

    春本树在做饭这方面颇有天赋,刚开始只会简单的日式料理,进厨房的次数多了,跟着电子菜谱也能炒出几个菜了,只是还不能习惯重油烟的味道。

    冬雨似乎看出来这一点,建议她做简餐就好,如果想吃其他的,可以出去吃。

    有一回在外吃了海鲜,回家开始闹肚子,春本树又忙前忙后地照顾她,才知道她肠胃不好,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也时常感冒。

    十一月末大降温她又喜提一回。

    春本树第一次翘课,提着药品上门,羽绒服还没来得及脱下,直皱眉,“fuyu怎么光着脚直接坐在地板上?”

    室内暖和,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地上看幕布上的英文电影,语气倦倦的,“地毯昨天拿去干洗了。”

    目光抬起来,约莫是觉得春本树凶凶的,立即坐到了沙发上,又瘫着,没什么精神。

    春本树不说话,去倒温水,盯着她吃完药,才要去挂衣服,却被拉住了手指轻轻摇了摇,她垂眸,看见了林冬雨眼中的自己。

    “itsuki坐在这里陪我看电影好不好,没开始多久,我调到开头我们一起看。”

    心又软掉。

    “什么电影?”

    “Carol。”

    春本树的第一反应是林冬雨念这个单词特别好听。

    她不由自主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几遍,又在某个时刻猛然意识到这部片子是前两年刚出的女同□□。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驱策着春本树不留后路地开口:

    “我可以当作是一个信号吗?”

    “itsuki,回答我。”

    春本树骤时回神,茫然无措地看着叫着自己名字的人,一时间很难辨别她是过去的那个人,还是跨越了五年了时光,从过去走过来的林总监。

    她的唇和自己的脸靠得很近,“那首歌,可以当作你给我传达的信号吗?”

    她重复问的语气萧索却诚恳,呼出来的气息混乱到都分不清是谁的,贴在春本树的脸颊上,眼镜都起雾了。

    是林总监。

    春本树意识到这一点,并非是因为起雾的镜片抑或此时荡漾的冷风不似当年的灌满暖气的室内,而是fuyu总是抬眸看自己,不会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将视线抬高到和她持平的位置。

    直视而来的目光蕴藏着太深刻浓烈的情绪,像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春本树招架不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距离隔开一米来,瞬间就后悔了。

    垂下眼,只看见林冬雨垂下的双手无力地蜷了蜷,再抬眼,她的面容像是被冷风吹清醒了许多,只是眼睛仍然璀璨着。

    “我是很想吻你。”

    “比这一秒更早,在你唱那首歌的时候,在说生日快乐之前我叫你itsuki的时候,我都想吻你。”

    春本树哑然,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悲哀地发现,她现在也很想吻面前这个女人,很想吻这个一天之内往返京沪,只为了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的人,尽管她是林总监。

    “但我记得itsuki希望我公私分明。”

    “我会遵守约定。”

    “所以你啊,不要害怕我。”

    林冬雨一句一句地说完这些,然后忽然偏了偏头。

    五颜六色的灯光洒在她的发丝上,怎么会一点都不热闹,身影怎么会比秋风更萧瑟。

    春本树盯着地上两个人交错的影子,一下子就无所适从起来。

    “我没有害怕你。”只轻轻地回答了这个。

    “那就好。”林冬雨低低地回:“无论如何,都希望itsuki快乐,不止今天。”

    “那你快乐吗?”

    林冬雨须臾间举目,春本树向前一步,正视着她眼神里不可名状的东西,又说:“你不快乐。”

    她没有否认,只是肩膀微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春本树心里酸酸的,但没再说什么,眼睛扫过KTV门口停着一排亮着绿灯的出租车,无意识揽过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

    KTV离林冬雨家并不远,二十分钟后春本树又一次站在了独栋小楼门口,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跟着林冬雨进屋了,因为她说有礼物给她。

    春本树婉拒的话始终卡在嗓子眼,至少在这一晚,她做不到伤害林冬雨。

    林冬雨将她带到客厅,自顾自上楼,春本树没有跟上去,杵在原地不动,然而视线却不自觉地扫遍目光所及之处,最终定在电视柜下方摆着的相框上。

    一身黑色冬装的林冬雨独自站在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下面,帽子上还有雪的参与,背景春本树认得——北海道的雪地栈道,太有名的标志物。

    林冬雨很快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她双手托着一条项链。没有包装,没有系蝴蝶结礼带,没有贴纸,也没有画上一个叫itsuki的小女孩。

    项链是aimless秋冬新款里林冬雨设计的那款,其实春本树在刚上线的时候就在官网购买了一条,为了避免他人知晓,还没有使用上员工折扣。

    林冬雨这次没有催促她戴上,而是交到她的掌心,春本树往手掌仔细一瞧,发现挂坠上多了itsuki几个小小的字母。

    “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蛋糕。”

    春本树想说的话有很多,可都太不合时宜。

    于是只尬回了,“大晚上也不适合吃甜的。”

    林冬雨点了点头,又建议:“许愿了吗?”

    “我许的愿望都不太灵。”春本树慢慢地答。

    那一年,她许愿可以留在某个人身边,那个人离开了。

    后来几年,她许愿某个人可以忘记她,开始崭新幸福的生活,现在看来,那个人也没有做过。

    “许一个吧,或许我可以替你实现。”

    春本树看着她,看了很久,嘴上说:“还是不许了。”

    却在心里许下了一个心愿,比之前的都诚恳。

    【希望林冬雨快乐。】

    林冬雨会替她实现吗?

    深夜一点钟,春本树拿起手机叫车回家,她知道身旁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她知道她们已经达成某种共识,林冬雨决计不会挽留她。

    她猜测得没错,她只在自己起身说要出门等车时轻轻地说了声,“itsuki,我们下周一见。”

    “后天见。”春本树脚步顿了顿,因为察觉到林冬雨屈指划了划墙壁。

    春本树忽然抱了她,没使多大力气,可感觉到怀中人的震颤。

    “fuyu。”缓缓地从嗓子里吐了出来。

    闻着陌生的洗发水的味道,嘴唇不经意覆盖了上去,隔着发丝抵着耳蜗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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