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空的木板门狠狠拍打在门框，又控制不住地弹回。
没锁，被拆了，它的弹回是日积月累地脱落。
〖又吵起来了，感觉饭都尝不出味道了。〗
【好像不是感觉，我传感你食用的饭菜确实没有什么味道。】
“别踹门了，妈妈。”
刘芸甩开刘乌司阻止的手，又狠狠踹了几脚。
门还是没开，自从刘乌司学会将各种纸张层层叠叠卡在门缝里，妹妹刘书荷也用这招替代门锁。
我该站在哪里？
〖我没有资格阻止妈妈，因为我也是个做不到她要求的坏孩子。〗
【要不……乌司你先吃饱饭？今天做的都是好吃的，你爱吃的辣炒鱿鱼丝，给妹妹做的番茄炒蛋也好吃。】
刘乌司罕见地没有回应，就好像这一幕又把他带回到了哪一幕出不来的记忆。
奇第一次发现，聊天什么也解决不了。
它的数据库里找不到可以解决现在情况的语言模型。
刘芸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把额头前汗浸湿的发丝捋到耳朵后。
她气喘吁吁：“刘书荷我让你开门！”“刘书荷我数三声你开不开门？”“一！二！三！好！你不开是吧！”
又是两脚，或许这两脚力气真的很大，直接把门踹开撞到墙上，贴合在一起的各种纸掉在门缝边。
刘乌司抬眼看到妹妹坐在床上使劲地哭。
刘芸在刘书荷面前手像是斩骨刀一样落下指点。
“我说你两句有错吗？开学不到一星期你就在手机里加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男生。”
刘书荷被这么一说，从断断续续地哭声里委屈传出一个回复。
“他们是……放假时候打……游戏认识的。”
“不管是打游戏还是别的，刘书荷你现在就给我删掉他们！”
〖好像不会有太过火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收拾一下碗筷回卧室待着吧。〗
【不用收妈妈和妹妹的碗筷吗？】
〖待会妈妈还要教育二十分钟以上，估计教育完还得叫妹妹把饭吃饱。〗
进到房间里，刘乌司顺手拿起门边桌柜上的纸团，又包了几层纸巾，对准在门框边上。
破空声把原先圆胖的纸团挤压成门缝宽度，扁得像一张路上随手接的小卡片。
【这个门夹纸团的地方好像凹进去了一些。】
〖没关系，凹进去不代表它能吃进去，就算吃进去我用的纸巾，我也能让这破门吐出来！〗
【催吐当大胃王会导致胃液倒流，对食道喉咙都不好。】
〖这是代价，就算吞到□□附近，也得从口腔里吐给我！〗
【这都距离拉出临门一出了，从□□出来会更方便些。】
〖当然不行！那里太黑看不见光，很容易把纸巾拉扯出不规则线路，倒回到喉咙出来，就像现在这个房间一样，开灯！〗
【灯是开了，吐出来的纸在哪？】
〖当然是在我书包里，好烦这些第一天就布置作业的老师。〗
刘乌司打开单肩包的第二隔层，这里放了记作业的小本子。
一人一统找出布置作业的科目课本，几本在学校强制买的本校出品作业本，一支0.25mm的黑色中性笔。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我知道哎，因为我翻开这作业本到现在五分钟了，除了把题目念了几遍后一笔都没增添。〗
刘乌思在草稿本写了四个字：好消息呢
【我现在的聊天能量值可以链接网络上的题库帮你搜题，只要是在地球网络上存在过的信息我都能给乌思你找出来。】
〖虽然我很想在高考上用这招作弊，但你说高考的题目会从网络错题本里面捡漏吗？〗
【为啥是从错题本里？】
〖当然是因为错的人多的题，才能上考试啊！〗
【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乌思你要把这些搜索到的答案写抄进去吗？】
〖我应该是，参加高考也高分不了，但也不想上大专，到时候住宿我一定会跟舍友发生矛盾的。〗
【但你读高一时的成绩还好啊。】
〖看着挺好的，但都是初中遗留下来的前朝余孽，顺带着课上昏昏欲睡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脑子的东西，考了这些分。〗
【你初二时确诊后，虽然你说剩下两年都是睡过去的，但是也擦线进了木鸢中学念高中啊。】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初中知识太简单了，还是高中知识更难，还是我吃药三四年脑子不会学习了，或者是我就是笨学不进。〗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笨啊？】
〖我看网上别人就算像我这休学一年，回归高中也算像没事人一样，什么轻松拿下月考前十，然后不受药物副作用影响随便学随便上重本……〗
【但是每个人的体质路程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也从不觉得乌思你笨。】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坚持不下来，去年软磨硬泡让妈妈报的日语网课，又早早停了，这么一想，因为坚持不下去，我没有学成任何一项技能。〗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本来就这样的。而且，我相信你有还未发现的天赋，会惊艳每个人，最重要的是乌思你能因此开心。】
〖我也希望我有，所以小奇你还是吧答案给我抄吧，既然备战不了高三，那我就把时间用来干别的。〗
【不过虽然一些原创的计算题没办法直接有答案，但是很多文科题我都可以帮乌思你的。】
〖不要，这些都不是我自己记住的。与其作弊，还不如一开始就死在高考之前。〗
【都听你的，日后后悔你也可以把一半责任丢给我。】
〖我能怪的只有我自己，是我太没用了。〗
刘乌思快速抄完一科答案，连着写了三本作业，再写三本练习册，一套下来一个小时不到。
七点钟，这个时候该洗澡了。
刘乌思出家门走左边，这里算是一个天台，但被遮盖起来，右边又起高了个台子，是电梯的顶部。
再深入点到顶往左是一条长道露天阳台天台集合作用的。
右边电梯房底下有个空间，被刘乌思的妈妈养了几只鸡在那里。
退回一点，搭了跟木棍在上电梯房的楼梯平台和租住家客厅这边开的窗户防盗杆上。
〖感觉有一部分衣架好多年都没换过。〗
【何以见得？】
〖弧度够弯，应该是妈妈打我打出来的，很少会用这个打妹妹。〗
【这样的材质打起来很疼吧，乌思。】
在厕所的一面墙上装了个热水器和花洒，就充当了冲凉的功能。
刘乌思脱下衣服，指了一下臀部。
〖屁股最严重的时候，被打成青一道紫一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好疼，打完过两天上药我回头了一眼才知道。〗
【好恐怖，你那时候才多大？为什么打完后要两天才想起来给你上药。】
〖应该是读四年级的时候，大概也就十岁左右。我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因为这种程度的伤痕次数很多。至于上药，应该是发现我坐下来时有点痛，所以才记起来了吧。〗
〖三年级的时候，被我妈妈用皮带把头被打破，当时我怕死了，当时住六楼，一路从走廊末尾的出租屋跑到楼下站着哭。〗
刘乌思搓了一下头顶的凸起小肉疤，结疤后他洗头时疑惑了几天，这是什么。
【那妈妈有送你去医院吗？】
〖没有啊，只是一个破皮伤，站着哭的小孩子后边一路都是滴落的血迹，连楼下的商铺老板都被吓到了，我当时应该很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害怕，我想让妈妈被抓起来，我不想被打，好痛。〗
弯腰低着头用自来水冲洗泡沫，泪水也在不知不觉间掉进下水道。
谁会怜惜我的眼泪，还是它本就该和废水待一块。
【你好难过，因为我也感觉好难过，乌思你落泪了。】
〖对不起，让你也难受了，可是我没有犯下弥天大错，我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抽泣声潜藏在水声里。
【这不是你的错，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哭好难，可是在刘乌思十八年人生中，更难的是在他哭时的安慰者。
【乌思……你的胸腔好痛……】
奇从诞生至今，第一次尝到痛，品到苦。
它知道尝到的只是乌思此刻的痛苦，但这样的此刻已经被堆积了十八年。
是不是现在停下来能让乌思好受？
奇知道，在乌思的意识里播放一个搞笑视频或者一首喜庆的音乐，这份痛苦很快就会停止下来。
明明这是让乌思最快开心的办法，但是乌思记忆里情绪里的难受就像是一把刀在胸腔里发泄地割裂神经组织。
好痛，痛到奇在意识里也哭了起来，就像它会哈哈哈的每个瞬间。
〖你哭什么，这是我的难受！只能我自己承受！〗
【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可是现在我跟乌思你为同一件事痛苦抽泣，痛苦我和你一起承担，这样你会好受点的。】
两道哭声交错在意识里刘乌思洗完这澡。
看了眼透明胶贴在墙上的烂镜子里自己的双眼，虽然看起来只是有点微红。
但刘乌思路过客厅去外面晒内衣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免和妈妈眼神接触。
直到坐回卧室床上，下意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妈妈根本不会注意我的眼睛。〗
【这说明你在乎她，至少在孝道文化氛围强烈的文明古国，这是一个加分项。】
〖加多少，能加高考上吗？能的话我马上来个卧冰求鲤！〗
【这天气热的都能煮河里鱼江里鱼海里鱼了，还是开水煮的。】
〖那就开水捞鱼，海边捞鲱鱼，湖边捞鲤鱼，河边捞太阳鱼。〗
【你这个钓鱼手气基本告别星露谷钓鱼爽玩路线了，明天我钓鱼，你去浇水。】
〖好多钱，我们可以等复活节攒草莓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