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那个冬天的寒夜。我在回家的巷子里上碰见了一个女人,听一个男人好像叫她‘‘阿香’’。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烫着一头大波浪,耳边缀着两块菱形的钻石耳环,画着艳丽的妆容,身上却散发着某种不知名廉价的香水的刺鼻香味,在路灯之下,看得见她笑容阵阵下口中呼出的热气,像一朵氤氲在雾气中的塑料花。
第二天,我领完低保,再一次从熟悉的小巷回家,我再一次遇到了这个叫‘‘阿香’’的女人,这一次她换了一头靓丽的金发,在寒冷的冬天竟穿着一件敞胸大衣,围着一件皮草,隐隐还能看见她身边腾腾的雾气,我顿时对这个陌生的女人起了好奇心,我站在附近一旁高大的垃圾桶暗暗观察起这个女人,她一直驻足在此是为了等待他的丈夫还是她的好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仍站在原地驻足盼望,我已不耐烦,孩子不能一直寄放在隔壁李妈家,是时候该回家了——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一个带着鸭舌帽身材瘦小的男人钻进巷子来,我只得等他走过再离开。可就当这个男人靠近了‘‘阿香’’,只见她伸出四根手指拍了拍小腹,男人正低声哼哼着,不情愿的说‘‘三百,行就开,不行就拉倒’’,
随即‘‘阿香’’似乎低头一阵思索,只听见一声应答,便领着男人遁入了这漫漫长夜,只留下那路灯立在那里,像黑布般的夜被烫出一个突兀的破洞。
良久,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我的脑和我的心像被扭成了一团的线,像是平原上一棵树,被一道惊雷劈断了。
彻夜无眠。
第三天我抱着好奇的心再次前往了那个小巷,不出意料,‘‘阿香’’仍站在那盏路灯下,这次我渐渐靠近她,和她攀谈起来,我开门见山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只见她似乎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包,似乎准备逃跑,我抓住她的手,
‘‘你别怕,我不是警察,也不会告诉别人’’
她仍不肯说出一句话,像一只保持警惕随时逃跑并反击的袋鼠。
‘‘你是被谁所逼迫的吗,我可以帮助你…’’
似乎被戳中了什么死的,她暮的终于开口‘‘不用了,没有谁逼迫我,若要说真有谁逼迫我,那就是这操蛋的老天吧。’’
不等我回应,她似乎被打开了话匣一样便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
‘‘看样子妹子你也就比我年轻五六岁吧,你知道吗当时我做这行也是你这个年纪,不知觉间竟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孩子和老公,反正我是没有了。逼迫我的,你说到底是谁呢,我30岁时嫁到我丈夫家,本应是该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我是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在苦苦等待之后终于在我33岁时怀上了我第一个孩子,他说他要去广州打工,他说他要为我和孩子赚很多很多的钱,他去广州的前几年,还在往家里寄钱,可是那年过年时却没有回来,一年,两年仍没有回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可能他也不想知道吧,临产八个月的时候,我被查出来是宫外孕,有严重的生产风险,我只得被拿掉了我的孩子和我的子宫,身体也落下了毛病,我能干啥呢我还,我还有一家公婆和爸妈要养,我想不到以我的能力还有什么来钱多,来钱快的赚钱办法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们这些人脏,我无所谓,随你怎么看吧,我只是想要吃口饭…’’
我呆然的站在原地,原来眼前的女人竟藏着这样一段过往,她身上背负的,太多太多,是这个可恶的世界将她逼为了一个娼妓,她的身体被可恶的世界欺辱,我竟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即使是这样,显然她比我坚强的多,也强大的多。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被她突然起来深入肺腑的一番话惊住了,看我久久不说话,她率先开口“妹子对不起我一时话多了,我们干这行的人都脏,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快点走吧,只是恳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我看着她,她眼神躲闪,粘不牢的假睫毛下一双眸子似已蒙上一层岁月的灰 ,顺着她的目光,我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