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弱呗。”
周长策笑她蠢笨:“这还用问?”
“……”
王逸然无语,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损她,她忍着脾气,耐心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是……”她一时间难以说清楚。
想了一个早上,她最想问,也最疑惑的,无非是陆景冥为什么好端端的让周长策教她,就因为她弱?
这个理由用来解释,有些牵强。
除非,陆景冥知道她用过禁术。
既然如此,那他不应该是这种态度,他应该恶心她,说她所用招术是邪门歪道,毕竟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那样认为。
而今,他竟然让周长策教她防身御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在包容,在理解。
所持看法,与以往截然不同。
这很奇怪。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看法和认知,在经过后天形成后,是很难改变的,不过半月时间,他看待禁术的态度,竟然翻了天。
联想到他幼时的善良好骗,以及王君庆的果断辩驳,王逸然不免有些怀疑,怀疑他的认知。
若陆景冥认为禁术是邪门歪道,那他是凶手无疑,可若是,他不这么认为呢?
结果不言而喻。
“跟你说不明白。”王逸然心里躁得慌,“他让你教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有啊。”
周长策笑着回忆:“他跟我说,你使用的禁术,极易对身体造成伤害,并且……”
“并且什么?”她急切期待。
“并且此术是邪门歪道,不被天道所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周长策笑意更盛:“大人怕你再用禁术,丟了丞相府的颜面,所以让我来教你正道之术。”
“他当真是这样说的?”王逸然想确定,“你听见他说了这样的话,没有骗我?”
“当真,我骗你作甚?骗你又没有好处,反倒是我,转述话转述错了,还会被追究责任。”
周长策肯定道:“他就是这样说的,你要不信,就自己去问他。”
自己去问他,等于直接暴露。
她还没傻到这种地步,见周长策言之有理,说话顺畅不磕巴,就连神情也没有任何的躲闪,王逸然也不再多想,选择:“我没说不信。”
信了才可笑吧,剑伤伤在他肩膀上,本命剑认他为主,就连不明来处的妖丹身上都有裂痕,还有再见那日,他问过的问题。
种种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期望什么。
也许是对方太强太难杀,所以她压力山大,也许是对方幼时善良,所以她始终不想相信,他会改了本性,在长大后变得狠毒。
记忆中,陆晦的脸与陆景冥重合,一个爱哭鬼,一个矛盾冷漠的人,不同,却又有相似之处。
脑海里闪过他曾经的回答,他说,他不能做一个不乱杀人的好人,或许他从没变过,早在好久之前就告诉过她,未来的想法。
午后日头照耀着认真切磋的两人,一节节青色高竹随风摇曳,覆下的大片阴影由浓变浅,到最后,与夜色彻底融为一体。
沐浴更衣过后,王逸然特意点了香,将买回来的平替糕点放在台上,再召来友人,请他品尝:“好吃吗?”
王君庆皱眉:“不好吃,有点干噎涩苦,感觉没味道,这种糕点,要放到我父亲那一辈,估计喜欢吃。”
“没味道?”
她买回来还没有尝过,专门等着王君庆吃,听完他的评价,王逸然伸手去拿了一块,品过滋味后,倍感认同。
“这何止是苦啊,简直难吃死了!”
她猛喝了一口香茶,漱过齿间的味道后,说:“这平替品模样相同,味道怎么天差地别!那蟾桂糕甜死,这个糕点,苦死!你也真是能吃苦,竟然能把特别苦,说成有点苦。”
她尝之前,真以为这平替品有点苦而已,尝过以后,恨不得吃尽刺激性的食物,用来覆盖嘴里的味儿。
“我不是能吃苦,是吃惯了苦,类似于这种味道的糕点,我以前在我父亲那儿尝过无数遍,所以接受程度比你高。”
“这样啊。”
他要不说,她真觉得他就是那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人了。
“你说凶手是不是把蟾桂糕当成这平替品了,所以才会误食?毕竟它们的花纹,一模一样。”
只是味道不同,在没尝之前,是不会发现的,等尝完,凶手已经有反应了,所以才将高足盘打翻在地。
“有可能。”王君庆说,“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将平替品视成了蟾桂糕,那蟾桂糕有什么地方,值得凶手讨厌?”
王逸然:“会不会,是他吃了蟾桂糕以后,身体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哪个吃不是吃呢。
一个甜一个苦而已。
“过敏。”王君庆沉思片刻,恍然道,“他对蟾桂糕过敏!”
“过敏?”
王逸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人吃到某种食物后,会不舒服,轻则浑身瘙痒红肿,重则丧命。”
“原来如此。”她算是明白了,“所以谢清怡才下掉蟾桂糕,而不是这平替品,不过,不卖的时间也太巧了,一年前,正是你出事的时候。”
“不巧。”
王君庆笃定道:“是有人故意如此的,我了解谢清怡,她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不会因为害怕引来罪责,就下掉蟾桂糕。”
“你……?”
“我都听到了。”他见她疑惑,笑着喊了句,“义妹。”
短短两个字,填满了她心里的一小块空缺,她好像懂得了什么叫亲人,懂得了父母若是都在身边的感觉。
那一定很温暖,不孤单。
愣神过后,王逸然也笑着,笑他承认了她撒下的谎言,虽然他们还没有结拜,但这其中的义,已经存在。
“你听到了就好,省得我再说一遍。”她继续道,“谢清怡既然不怕引来罪责,那她就是骗了我,要是能从她口中套出线索就好了,可惜,她并不信任我。”
不信任,连实话都不想说。
不仅如此,还对她抱有疑心。
王逸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被人骗,真是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你让她信你不就好了。”
“你有办法?”
“有。”王君庆慢慢讲给她听。
主意入耳,她眼神一亮,忍不住夸道:“好兄长,你可真聪明,这天下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难题!”
“妹妹过誉了。”他笑着。
“欸,你这么谦虚做什么。”真是人如其名,王谦王谦,可不是白叫的,说起来,王逸然一直都很好奇,如果有长辈在身边,给她取名的话,会取什么寓意的名?
想不到,也不敢想。
她说:“等我哪日得空了,就按照你说的做,现在离约定时间只有一天,也不知道我那……”
师弟二字还未被说出口,她就从不远处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是魂力,能使出这种力量的人,身份并不难猜。
王逸然立即警觉,与王君庆对视一眼,迅速去灭了香,将其拔掉藏好,再找出转移过魂息的账簿,放在案上,站在床前,佯装要休息,背对着窗户。
在此期间,王君庆离开了屋子,去找张如海,反正在没有拿到遗物的前提下,特殊的亡魂是不能被灵媒师看见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发现他的踪迹。
“师姐。”来人站在打开的窗前,笑着喊她,“你要休息了?”
“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我来的真不巧,碰上你要休息,不过,你睡觉怎么不脱衣?”
“睡觉为什么要脱衣?”
好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逸然睡觉,从来都没有脱衣的习惯,以往在妖族,动不动就有危险降临在身边,次次睡觉次次脱衣,那她的小命怕是不保,人还没逃呢,就死在穿衣服的路上。
她转过身,看向对面那张陌生的脸,模样和上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你睡觉脱衣服啊?”
“当然,我全.裸。”
“那挺凉快的。”
“啧。”徐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人张得有姿有色,身材曼妙,却是个不通情.趣的,于是倍感可惜,色心大退,“你以为谁都像你,将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他欣赏着她美艳的皮囊:“挺不错的,比之前的要好,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照着林珏的样子易容?”
“什么易容?”王逸然差点气急说出真话,但转念一想,苻溟都没有告诉过他,魂体状态下才是一个人的真身真容。
其待遇可想而知。
于是气着气着,就不气了,心里高兴:“我那是……想假冒她!不行吗?”
“行,师姐想做什么都行。”
“少哄人,你附了谁的身体?”
“我朋友。”
“朋友?”王逸然咦了声,似是不相信,“你这种人,还会有朋友?”
“我什么人?”
徐鞅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我的朋友遍布整个京域,多到数不过来!”
“既然这么多,那他们为什么不找人做法超度你?难道,是因为忙吗?”
徐鞅:“……”
见他无言以对,王逸然忍不住嗤笑出声:“你的朋友,真是‘好多’哦!”
徐鞅咬牙切齿,脸色阴沉,仿佛乌云过阵,他走到她面前,一把拿过放在案上的假账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屋里。
王逸然快步跟上他,忙叫道:“欸欸欸,你要去哪里?”
徐鞅头也不回:“要你管!”
“真的吗?”她像是听话,确定地问,“不要我管?那你自己去杀陆景冥吧!反正你朋友那么多,这个附完了,还可以去附另一个。”
此话一出,徐鞅立马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面前无辜又威胁人的师姐,瞪大眼,气结:“你!”
“我什么呀?”王逸然有些委屈,“不是你自己说,你朋友多的吗?既然如此,那你离开了我也肯定可以,失去你的帮助,我杀他是需要点时间,不过呢……”
“你放心。”
她十分善解人意:“我是不会向陆景冥提起你的,更不会去寻求师父的帮助,我们好歹同门一场,虽然你并不需要我这个师姐,但我依旧会为你……”
“千戟阁!”徐鞅怒声打断了她的话。
王逸然明知故问:“啊?什么?”
“我说!”
徐鞅怒火中烧:“我要去千戟阁!”
“哦,然后呢?”
徐鞅:“然后!你跟我一起去!!!”
王逸然眨巴了下眼:“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我管啦?”
徐鞅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想找些东西摔砸泄愤,无奈手里只有假账簿。
他垂眸盯着这本东西,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晦气的王君庆,和那可恨的陆景冥,心里越想越气:“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就是要你管!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王逸然笑着安慰他:“别生气呀,我都没说什么,你就气成这样,要是被师父看见了,他肯定会责骂你。”
徐鞅眸光一暗:“关他什么事?”
王逸然佯装惊讶,懵了一瞬:“你不知道吗?他一直都讨厌耐心不好的人呀,以前做他徒弟时,我每次耐心不好生气,都会被他骂得一文不值。”
徐鞅闻言,拧起的眉头悄然舒开,尽力克制住心中怒火:“他还讨厌什么?”
王逸然认真想了想,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嗯……他还讨厌打扰他的人,你平时跟他讲话,切记不要聊到功课以外的事,若是多问了,会让他觉得你没有分寸。”
徐鞅将这些话尽数记到心中,带着她去到千戟阁,前往的路上,王逸然主动开口:“你打算怎么杀陆景冥?”
徐鞅边走边说:“联合当朝权贵和王族妖怪,打压他的势力再将他一举杀之。”
“王族妖怪?”王逸然不确定他口中说的王族,是不是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是什么?”
徐鞅十分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王族妖怪都不懂?亏你在人族待这么久。”
王逸然只笑笑不说话。
她其实很想说,她才来人族没够一个月,若不是受处境所迫,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来到人族。
她只想着在人族查案,没想过要在人族生活,人族没有她的家,也没有她的根。
“天元有皇帝,妖族自然也有妖王,我帮助的那个人,认识许多妖族权贵,其中不乏有上古大妖,你知道上古大妖吧?上古大妖一共有九脉,每脉分支出十族,每族单拎出来都是可以反杀修仙者和上仙的存在。”
“喔,这个啊,我知道!”
王逸然:“以前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他们,他们的确厉害,可惜轻易不出妖族,也不为妖王做事。”
徐鞅:“我要是有那个实力,我也不会听皇帝的命令。”
王逸然:“可惜你没有。”
“……”
徐鞅:“你又打算怎么杀陆景冥?”
王逸然从新买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本书,拿在手里给他看:“我要用上这面的方法,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