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微蓝色，但在高楼耸立间，人们稍稍一抬头，便被满目的光线填满，再也不知天空何时苏醒，何时沉睡。

    在人迹罕至的郊区，空气中充斥着昨夜的水汽，与植物的清香混杂在一起，总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维琪维尔一手撑着头，趁着通勤时间补觉。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小巷，自己走近那具尸体，尸体抬起头来，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窝，挣扎着对自己说着，快跑，快跑。维琪被惊醒，驾驶座上的司机正转头看着她，说：“到了，小姐。”维琪看着窗外，尖顶庄园硬是在深蓝色的背景中，撕扯下了一片漆黑的空洞，静悄悄的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维琪付了钱，下车，顺着深黄色的大理石阶梯走向庄园正门口，那里正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在等着她。

    “早上好，维琪维尔小姐。”阿尔弗雷德鞠躬示意。

    “您好，您一定就是潘尼沃夫先生了。”维琪微微点头示意。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叫我阿福。一路上舟车劳作想必十分辛苦，我为您准备了提神的咖啡和甜茶，希望您喜欢。”阿尔弗雷德边说边将维琪往书房指引。“谢谢你，阿福，我也正好用得着这些。”维琪边走，边欣赏着这栋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宅邸。时间正直夏末，但庄园里仍然有些许凉意。

    “韦恩老爷正在更衣，马上就来书房接受您的专访。”阿福站在书房门口，为维琪拉开了书房的折叠门。

    宽敞的书房正中间放着两把沙发椅，正对面是两扇高大的落地窗，维琪大致估摸了一下高度，大概有两层楼高。两边齐墙高的书架上塞满了书，维琪慢慢走近一边的书架，在她的视线下方一点的位置，有几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同于其他书籍的老旧和风尘仆仆，这几本书好像经常被拿出来翻看，维琪拿起了其中一本，书名是《基督山伯爵》，她翻开扉页，上面用标准的花体写着“给杰森”。维琪这才想起，多年前有小道消息说布鲁斯·韦恩在大街小巷收集落单的孩子来满足自己病态的欲望，虽然最后事件不了了之，而且也没人知道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到底是谁，维琪还曾在公开场合公然向布鲁斯提问这个问题的真伪，被对方一笑而过，现在想来，也许他有一个叫杰森的孩子？维琪疑惑。

    “看来你很喜欢古典小说？”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维琪一惊，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来者是她的专访对象，其蔚蓝色的眼睛就像落地窗外的天空一般，明明两人只有几米的距离，却让维琪感觉相距千里，又触手可及。棱角分明的大号西服也挡不住他肩膀的宽度，双手慵懒的放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面露淡淡的微笑。

    也许，他们管他叫花花公子是有原因的，维琪心想。

    “只是随手拿来看看，希望您别介意，我也是旧习难改。”维琪阖上书，将其放回原处。

    “没事儿，既然是专访，就需要尽可能的详细。”布鲁斯继续保持着他在公共场合的人设，礼貌应对。

    “不用着急，韦恩先生，在专访开始之前我还需要跟您确认几个问题。”维琪走到单人椅前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笔记，“当然。”布鲁斯跟着维琪的脚步，落座在了对面。

    “首先，想知道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讨论的事情，就这场专访而言。”维琪小心发问，因为她自己也确实好奇，这个大人物怎么就突然想要举办一场专访了呢。

    布鲁斯摆好提前设计好的架势，轻佻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讨论的，维尔小姐，我只是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您的报道，十分吸引我的注意力，想来如果可以让你来报道我的话，一定能够上头版头条。”布鲁斯表现夸张，希望让对方认定自己就只是想吸引公众的注意力而已。

    维琪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收拾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当然，媒体一直宣传您是一个极其高调的人，您觉得是什么原因让您的关注度不如从前了呢？”维琪继续发问，你来我往之间已经开始了这场专访。

    “这不是最近总是让什么犯罪份子占据着头条嘛，我的公众热度都已经下跌了好几个百分点了，你看…”布鲁斯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社交软件的搜索榜单，“上个月，上上个月的热搜可都是我，或者是什么韦恩集团，现在你看看，”布鲁斯一边说，一边滑动着手机上的榜单，上面赫然显现着“□□”“腐败”“政府”“凶杀”等关键词。

    维琪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但在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这次“专访”的真正目的。她面露微笑，再次发问：“韦恩先生，您介意我问一下您邀请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吗？”维琪边问边合上了放在腿上的笔记。布鲁斯收起了手机，直奔主题：“是这样的，维尔小姐，我想让你帮我做几篇报道，这样就能将我失去了公众热度夺回来了。”边说，边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支票，用精致又熟练的花体在上面写下了一笔不小的报酬，维琪没有看清他究竟写了多少，但从他画的圈可以看出这几乎是维琪一年的薪水。“这里是定金，如果你愿意为我撰稿，以后每个月你都能收到这么多，作为你的报偿。”维琪看一眼递过来的支票，没有接，看着对方的眼睛，脑海里仿佛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公寓，那个她熟悉的人，费尽口舌的让她别再调查，去换一个收入不菲而且安全的事件去报道，心中的委屈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内心压抑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她静静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别再报道腐败与凶案，而是换成每个月给你写几篇拍马屁的文章？”布鲁斯将支票放在了桌子上，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对方燃烧的情绪，于是趁机又往上添了把火：“毕竟人物专访可比什么揭露□□政府勾结要安全得多，而且只要我们宣传得当，不仅是我，你的公众热度也会不断上涨，到时候什么工作接不到？还用得着去招惹□□？”

    维琪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起身自上而下对面前这个顽固不化的花花公子说：“我不会放弃的的韦恩先生，□□也好，腐败也罢，不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我绝不收手，您大可抱着您的热搜榜单虚度光阴，但我不会因为几个热度或者金钱就改变我的想法，这场专访结束了，祝您生活愉快。”说罢，便起身要走，

    “维尔小姐。”管家突然出现，叫住了她，“需要我为您送回住处吗？”

    维琪看了一眼窗外，经过了一宿的折腾，窗外已经泛起了微黄的曙光。

    “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吧，潘尼沃夫先生，就不麻烦您亲自送我了。”

    “好的，我明白了。”

    维琪维尔走后，布鲁斯立刻换下了面具，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哥谭。五彩斑斓的光点逐渐在晨曦中暗淡下去，整个城市盖上了一层金色的毛毯，裹挟着剩余的水气，安静的睡下，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暴力与恐惧都与它无关。

    “提姆回来了吗？”布鲁斯问。

    “忘了跟您说了布鲁斯老爷，提姆少爷早就回来了，现在已经在楼上睡下了，需要我向学校请假让他好好休息一天吗？”阿福问道。

    “不用，去把他叫起来，今天照常上学。”

    阿福犹豫了一下，还想为小少爷争取点睡觉的时间，“那就把早餐装起来路上吃吧，这样提姆少爷也能多睡一会儿。”说罢，便转身离开。

    布鲁斯没有反对，依然望向远方，蔚蓝色的双眼里，风雨从未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