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春念急道:“姑娘,不管她是想要逃跑的官妓,还是牵扯到什么事了,万一日后被人知道,对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季希音一副出神的样子,春念催促:“万不要再打听了。姑娘,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好多事呢。”季希音不想再听她唠叨,推搡着让春念下楼了。

    回到案前,手上一边调制着香料,脑海里一边在回想:瑶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很是动人心魄,确实像受过训练。

    或许出自书香门第,周身一股书卷气,两种气质集一人身上,别说男人了,对女人都很有吸引力。

    本来还猜测她是哪家出逃的小姐,既然选择了帮她,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季希音并不觉得后悔,也不会为还没发生的事而困扰。

    一整个白天,季希音都在二楼忙碌,快要打烊时,店内来了名侍女,说是她家小姐指明要买天香引的香露,每样都挑了一瓶,春念甚觉奇怪,毕竟一个人哪用得完那么多。

    她趁林掌柜在挑选打包,溜上二楼告知季希音。

    “全要?”季希音手指敲着桌子。

    “林掌柜的意思是姑娘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季希音:“不用,京城多富贵人家,难说对方是要买了送人呢?你让林掌柜好生招待,将我新调出的立春、谷雨、惊蛰各拿一瓶赠送给对方,福茂商行昨日已经正式售卖,我们也可趁此机会拉拢我们的老客户。”

    春念得了吩咐,下楼安排。

    自立春后,空气中那股刀割般的冷冽渐渐淡了,百姓上街也不用再把头脸裹得严实,见面打招呼时能露个半脸清楚地说话。

    最近朝廷屡屡有地方官员犯案被捕,都是龙影卫的功劳,一时间,周暄再次名气大振,市井谈论他的小娘子越发多了。

    傍晚时分,橘色的晚霞铺满半个天空。

    季希音和一群羞答答的未婚小娘子一样半遮着脸,围坐着七嘴八舌的说着京城的新鲜事。

    季希音最近来得次数多了,与众人已经熟悉。

    不时插一两句,很熟练的将瓜子皮轻吐到手帕里,这点她很不喜,就因为她们是未婚的小娘子,需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因此不能像旁边那圈大娘们豪爽地呸一声直接吐到地上。

    “哎哎,你们听我说,我家姨母的表兄的妻子的堂弟在贤王府当差,听说最近贤王世子家都不敢回,就怕被冰人们堵在府中呢!”

    “没回府就是躲冰人吗?要我说是皇上太器重他,每天要查那么多案子,谁还有空回府啊。”

    “你们都说错了!”突然一个女子拔高声音,看大家目光都吸引过来,神秘一笑:“我听说世子是在外面有人啦!天天追着跑呢!”

    “咳咳!”季希音听到这差点被瓜子呛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小娘子们继续八卦:“世子那样貌那家世还需要往外追?你好歹编的像样点!”

    “才不是编的,有人看见世子夜间经常出入我们西市坊间,要不是有相好的,他来干嘛?”

    “额,也有可能是来办案呀!”

    “西市都没住几个有头脸的大官,就这些小吏哪值得世子天天盯着?”

    “这么说也有道理。”

    春念小跑着来找季希音,凑到她耳边说道:“姑娘,店里需要你回去一趟。”

    季希音笑着将今天带来的果脯干果留给大家,将包裹着瓜子壳的手帕叠起起身离开。

    “何事?不是都打烊了吗?”

    “账目上的事,林掌柜说要给你过目。”

    平日季希音主要负责研习制香,只月底定期查看账本,毕竟几个人的店铺,春念又是可信的,她很放心。

    回到店中,林掌柜还坐在柜台那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见季希音来了,忙摊开两本册子给她:“东家,这个月的账本你先看看。”

    季希音面色疑惑,却还是接过账本认真看下来,才看到一半不免惊呼:“怎么多这么多!”

    林掌柜脸上堆满笑容:“就是,这个月盈余翻了一番不止!都是东家你的香制的好!我们价格又实惠,现在在西市可是打出名声了!近几日连东城都有人慕名而来,想来也有福茂商行的作用。”

    春念补充道:“不止呢,我听说东城好像有什么有名的贵客用了我们家香露和香薰,大方赞赏,因此才有很多人跑来,我怀疑就是上次一口气买了十几瓶那位。也不知什么来头!”

    季希音心里困惑,她知晓自己的本事,虽然有些用料和调制手法独特,但京城是什么地方,卧虎藏龙,原先也只期望能以此安生,照现在的盈利下去,一年后买下这个店铺都是可能的。

    季希音:“东城的贵人?难道是蓁蓁帮我的?可她好像也不富裕……下次我问问她。如果真是她如此大手笔不能当做不知道。”

    刚走出龙影卫指挥所的周暄跨上马匹,墨染在一旁请示:“世子,是直接回府吗?王妃今天派人来问过两次,您好几天忙碌的不曾回府用饭。”

    周暄揉着眉心:“先回府。对了,那家酒铺你租下来了吧?”

    墨染:“按世子爷吩咐,租了三个月,我让东家说我是他侄子,替他看管三个月店铺。后院的屋子今天也派人打扫置办好了。”

    “最近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墨染摇头:“太奇怪的没有,店内都正常,只是属下观察顾客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季姑娘的铺子也算在西市打出名声了。”

    “接下来三个月砚平跟着我,你就去守好店铺。”

    墨染摸摸鼻头,世子嫌弃客栈床铺不好睡,突发奇想命他将隔壁酒铺租下作为据点方便监视,平日就由自己负责卖酒。

    为此砚平还据理力争过,表示自己如何能说会道,更加适合这个任务,结果被世子一句:你想让她们以为你被王府逐出府门卖酒为生吗?

    砚平看世子眼中的寒光不敢再多言,转而幽怨地看向墨染,墨染偏过头将视线移开。

    “之前属下查到的那名女子是绛雪楼名妓瑶卿,她如今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不少世家公子都为搏她一笑而一掷千金,据闻连大理寺少卿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凌旭朝?他不是一向自诩公正严明,也会出入青楼?”周暄眉峰扬起。

    “嘿嘿,凌大人又没成家,孤身一人在京城,难免寂寞嘛,可以理解。”

    “收起你的表情!”

    “哦!”

    绛雪楼

    “瑶卿啊,凌大人来了,今天你可别闹性子,好生伺候。”常妈妈眼神中透着暧昧,将房门关好。

    屋内燃着近日新买的熏香,不同别的官妓喜好的甜腻香气,而是有股清新淡雅之气。

    凌旭朝立在外间,也不坐,里面的瑶卿轻抚琴身,一曲婉转悠扬的《梧叶舞秋风》,飒飒琴音如落叶扑衣,却藏着一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甜涩。

    一曲终了,袅袅身姿扶开纱帘走出来,清泠嗓音响起:“不是说好不必再见吗?”

    瑶卿一袭红纱曳地,悠悠眸光仿佛透过岁月望过来的一刻,凌旭朝心疼的一颤。

    “瑶娘,你最近还好吗?”凌旭朝满腹言语,踟蹰良久,也只问出这一句。

    瑶卿轻笑,唇角扬起的一霎仿佛晃得火烛都在闪烁:“好与不好,又有何不同,凌大人不是将我的过往打听的一清二楚吗?”

    说着走到桌边执起酒壶,斟满两杯酒。

    凌旭朝眼中续满心酸苦涩:“瑶娘,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我没有恶意……”

    瑶卿一杯酒饮尽,酒渍将她的唇色染得更加透明几分:“凌大人,不管你好心还是恶意,都同瑶卿没有关系。大人既然付了酒钱,瑶卿陪大人喝一杯。”

    瑶卿举着另一杯酒整个人依偎到凌旭朝怀中,她竟是先将杯中酒吞入口中,仰首将湿润饱满的红唇凑过去。

    感到柔润的触感,凌旭朝有一瞬的呆愣,他猛地将瑶卿推开。

    “瑶娘,你不必如此,你知道我……”

    “哈哈哈哈哈,凌大人,是不是觉得瑶卿身子不洁,已经伺候不了冷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呢!”瑶卿步步紧逼,素白脚腕上挂着的脚链叮当作响,逼得他无措后退。

    兰香倾吐,不忍推开,又拿她无可奈何,正直的秉性且束缚着他不可放纵,索性紧闭双眼不去看她。

    良久没有动静,他睁开眼,瑶卿不知何时已经倚在榻上,曼妙的身姿在红纱下若隐若现。

    她皓白纤细的手腕执起酒壶,咕嘟咕嘟往嘴里倒,酒液溢出,顺着脖颈往下一路没入胸口。

    此时的瑶卿美得惊心动魄,要是被那些公子哥们看见,必然掀起一场新的追逐。

    瑶卿丢掉酒壶,闭上双眼假寐:“凌大人要是觉得无趣,就早早回去吧!恕瑶卿不送。”

    凌旭朝颓然坐下,拎起另一壶酒也往自己嘴里猛灌。

    他双眼泛红:“瑶娘,我知晓你心里苦,我也跟着难受,我巴不得今天就带你远离这个地方!”砰的一声酒壶被摔在地上。

    “只要你一句话,什么官位、家族、皇命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你能开心!”

    “凌大人真会说笑,那么多公子哥日日追捧着我,瑶娘每日都开心的很。”瑶卿红唇轻启,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凌旭朝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心爱的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耳垂泛红,别开脸去:

    “瑶娘,你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为伯父翻案,目前已有眉目,你万不可轻举妄动。你如今不愿随我离去,我还是希望你能爱惜自己,我会告诉常妈妈,尽量不让你再去应付那些人。”

    凌旭朝顿了顿:“听说前段日子你去西市赴宴了?你不是一般情况不外出吗?”

    “凌大人,我的事不用你管。要是大人想留下来歇息瑶娘自会伺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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