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

    睡了一夜,季希音精神好了许多,用过早膳由夏想搀扶着在屋子里缓慢走动。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叶蓁蓁一个箭步冲进屋差点撞两人身上。

    “希音,你没事真是万幸,我…我…”叶蓁蓁话音未落,豆大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当然可以!”

    蒋时薇在门口温声道:“两位姐姐,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季希音抬袖抹着眼泪:“时薇妹妹,快进来。”

    待眼泪收住,夏想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三人。

    叶蓁蓁恶狠狠地一拳捶向身下的矮榻:“希音,你是不知道我多气,要不是二哥三哥拉着我,我都直接冲去乔府宰了乔婧那厮。”

    方才,叶蓁蓁已经同季希音讲清事情来龙去脉,原来都是乔婧搞得鬼,买通了茶酒司的人偷偷将家中饲养的恶犬从狗洞放进去。

    只是他们想上门讨要说法时,乔府传出乔婧已经被吓疯了。

    为求实证,蒋夫人亲自上门去看过,乔婧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披头散发浑身污秽瑟缩在墙角,一旦有人靠近或发出动静就大喊大叫。

    “真是便宜她了!”

    季希音拉过她捶红的手腕,无奈道:“恶人自有恶报,想来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得到惩罚。”

    叶蓁蓁反握住她的手:“希音,你也太过心善了!”

    蒋时薇:“希音姐姐是运气好才保住性命,要是换做我遇到那恶犬简直不敢想象。”

    叶蓁蓁气愤地道:“所以我一向看不惯装模作样的闺阁女子,母亲还总要求我向她们学习闺仪处事,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季希音摇摇头低声呢喃:“我才是不一样的那个。”

    “希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希音回以微笑:“没什么,谢谢你们来看我。”

    蒋时薇微微皱眉,她方才好像听到了希音姐姐说的话。

    “我们讲些好玩的事吧,希音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城去玩,我们去郊外踏青赏花我还可以教你骑马!我骑马可厉害了保证不摔着你。”

    季希音似有些勉强的扯扯嘴角:“好啊,到时候你带我去。”

    两人又捡着京城趣事同季希音聊了半个时辰,可她脸色似乎不太好,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

    当天下午,季希音只略微用了半碗粥,她说是药吃多了吃不下饭,天色微暗便梳洗躺下了。

    春念轻轻掩好房门,夏想在她身后嘀咕道:“怎么看着姑娘提不起兴致一样?”

    春念摇摇头:“可能是受得惊吓太大精神不太好,这两天我们警醒些,特别是你,晚上值夜可别睡太沉。我先去前面同林掌柜对对账,你在门外守好。”

    夏想吐吐舌头:“知道啦春念姐姐!”

    夏想推开门缝,看床上的人还沉沉睡着,又掩好门搬个小兀子到灯下坐着,准备做些绣活。

    突然,她身子软倒下去。

    一个黑色的影子推开窗户翻进来。

    季希音又做梦了。

    梦里是她初到雁归县时,从小无拘无束的性子骤然离开爹娘,奶娘也被赶出府,她半夜不敢睡觉,偏要春念和夏想打地铺睡在她屋中。

    彼时表姐梁佩还嘲笑她胆小鬼,无人安慰她。

    娇小的她拥着被子坐在窗边,整夜看着月亮。

    画面一转,是她第一次随同姨母参加雁归县一户官宦人家的宴席。

    她不懂礼数闹了许多笑话,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孩子围着取笑她是没爹娘的孩子,她气急了狠狠将为首的女孩推倒揍了一顿。

    结果回家被姨母狠狠地打了手板,罚跪在院中一整夜,第二天膝盖青紫,两天站不起来,从那时起她学会了收敛性子。

    “怎么又在哭?”

    男子低沉地嗓音响起,用手指轻柔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季希音面色挣扎地呓语:“不是我!不是我不好!”

    过会又低低呢喃:“原来她们都讨厌我。”

    周暄凑近她耳边低语:“是他们不懂,你做得很好。“

    或许是得到了安抚,季希音沉沉睡去。

    一连几天,周暄都夜探香闺,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今夜他失算了。

    再一次趁着黑夜来到床头,季希音突然睁开眼睛用匕首扎过去,凶狠的样子同时也惊到周暄,幸好他身手快,一手夺过匕首丢掉一手将她牢牢压在床板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季希音看清他的脸。

    “怎么是你?”

    周暄挑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希音面色有些不自然:“前天早上睡醒就觉得不对劲,今晚我就没用安神香,我以为有不怀好意之人。”

    “哦?难道我不是?”

    此刻季希音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呼吸。

    “你来干什么!快放开我!”季希音面作凶狠。

    周暄看她强装镇定的样子,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俯身靠得极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说我来干什么?”

    季希音顿住,一双水润明媚的杏眼望进周暄眼里,夜色中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对方咚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内室的门发出声音,周暄下意识往床榻里一滚。

    夏想从门缝探出脑袋:“姑娘是你醒了吗?要喝水吗?”

    季希音声音有些慌乱:“不用,我自己可以,想儿要不你今晚回自己屋睡吧,我已经大好了。”

    夏想有些挣扎,在外间打地铺确实睡不好:“可是,春念姐姐说了,要我守好你的。”

    “就一晚,你最近很辛苦,好好去睡一觉,快去吧!”

    夏想心想,姑娘比春念说话管用,我听姑娘的没事!

    “那姑娘你早些休息,我回房了。”

    待听着夏想动静消失,季希音浑身松了一口气,蓦地才想起身旁还有个人。

    她猛地坐起,那人正侧躺着好整以暇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仿佛在夜里透出异样的光亮。

    季希音耳尖瞬间烧起来,她支支吾吾:“你可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凭惹事端吓到我的丫鬟,你快些走吧。”

    说着便想下床好让对方起来,却不想寝衣因为方才动静露出浑圆小巧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小衣。

    蓦地一个力道又将她拉回床上,鼻尖撞在略有些硬朗的胸膛上。

    头顶上方传来湿热的气息:“我来看望你,你都不说声谢谢吗?”

    季希音一时心里乱得很,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他们明明一点都不熟!娇软的身躯想要挣扎起身。

    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对方禁锢得更紧了,沙哑的声音传来:“好好待着别动。”

    瞬间变冷的语气,吓得季希音不敢再动,默默保持着趴在他怀里的姿势。

    好似只过了几息,又好似过了好久,身旁的人突然将她推向床里。

    待季希音揉着磕疼的脑袋坐起身,那人的影子已经站到床前,高大的影子投在榻前。

    “你今夜到底发什么疯?”季希音不满地低吼。

    周暄也不解自己行为的不受控制,他好似每次在季希音面前就控制不住情绪和行为,撤掉平日在外一贯冷静的面孔。

    但他可不会承认,反讽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是如何将自己折腾得动弹不得!”

    “不关你的事!”

    “确实,你说人怎么可以像你如此笨,我听说你又是浑身受伤又是昏迷的……你怎么了?”

    周暄转身就见季希音蜷缩在床上,手环抱着膝盖无声垂泪。

    似乎是前些日子的动作变成了习惯,略有些粗粝的手指轻柔地拭去脸颊上的泪。

    季希音哽咽着道:“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对吗?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就不该来京城,更不该妄想融入什么贵女圈子!”

    “不是的。”

    “怎么不是?你和她们一样,都看不起我,我也想有爹娘护着,我也想在家里做个没心没肺肆意妄为的小姐,可是,我都没有啊!”

    少女将脸埋起来呜咽着:“你赶紧走,我……我不想看见你。”

    哭够了,她泪眼婆娑往床头摸帕子,却见周暄正靠坐在榻前地台上。

    男子独有的磁性嗓音娓娓响起:“被人误解也好,被人瞧不起也好,人活着争得不就是一口气。他们今日轻视你,是因为还未看到你的坚韧和强大。”

    “你是京城人吧?看你衣着也不像穷苦人家,你还有体面的差事,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随波漂浮的野草……”

    希音唇角泛起自嘲:“是我自大了,以为有了银钱就能立足,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底气在哪里。”

    周暄:“我虽有双亲同在京城,可我的家族早已千疮百孔,我自小便听着闲言碎语长大,身边无视我怠慢我的人比比皆是,难道我要一一和他们对峙不成?”

    周暄嗤笑出声:“我要做的,便是比他们努力,比他们强,为双亲挣一份荣耀挣一份出路!”

    “可我是女子,你是男子,不同的。”

    “女子又如何?你听过前朝开国帝后的故事吗?”

    “你说的是随前朝太祖征战天下那位?”

    “他们当时的境况能有多好?天下四分五裂,生灵涂炭,太祖本是被陷害折辱的将领,军败溃散,幸得遇太祖皇后所救,凭着一股不向命运屈服的劲,两人四处收拢散军,携手创造太平盛世。”

    季希音听得入神,竟未注意他的称呼是太祖而不是前朝太祖。

    “京城有你没有都一样,但是你就是你,好好活在当下便好!”

    周暄起身推开窗翻身跃出,身后的人猛然想起什么追问道:“明玄,又是你救了我吗?”

    窗前的身影顿了顿:“不是。”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季希音望着尚还发出吱呀声的窗户,呢喃出声:“可是,梦中熟悉的香气,分明就是我送你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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