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王德蒯一个人来到牢房,看守的捕快看到他连忙收拾东西站起身来:“头儿!”
他点点头,叫了一个人跟着,走到小蝶关押的所在处,指着锁说:“打开。”
“是。”
小蝶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害怕的捏住枯草不放,环抱着身子低头,脚上的链子很重,她曲起脚紧紧贴着身子,连带着脚上链子在地上刮着刺耳的响声。
王德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样子不忍心,蹲下身端了碗水放在她身旁安慰道:“姑娘别怕,我来只是有些问题要你说。”
小蝶缓缓的抬起头,她身着一身囚服显得格外的瘦弱小只,看着大人过来下意识的抽泣落泪,灰头土脸拉着王德蒯的衣袖问:“啊海,啊海怎么样了?我的啊海在哪里?”
王德蒯低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说:“他在另一个牢房里,你放心他暂时没事。”
他拽开小蝶的手,从衣裳里拿出纸条问:“这是你写的?这是什么意思?”
“瑝村?不,不是我写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小蝶看着上面的纸摇摇头说。
“字呢?你可认得这是谁写的?”
“不认识…”
“花呢!这花就在你们放尸体的屋里,姑娘怎会不知?”
“不知道,不认识!根本就没有什么花。”
王德蒯听后揉捏着手上的纸条站起身来,看着小蝶除了杀人外什么也不知道,这跟她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王德蒯耗尽耐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小蝶神情恍惚不定一直在哭,什么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只能先离开了。
中午到了饭点,缘之客栈的客人不断拥进,莫愁岘站在柜台手一个劲不停的拨动算盘,潘谷阳还抓了一手花生在柜台旁边,咯吱咯吱的吃着晃来晃去。
莫愁岘皱起眉头,嫌他烦的说:“在这干嘛,到一边安静的待着,我让小二拿壶小酒来陪您好人家~”
“切!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今儿我怎么看不到倩儿妹妹呢?”
说着人就来了,倩儿大摇大摆的从后院走进去,一把推开客人说:“让开!”
她后面的丫鬟扶着快要倒下的客人道歉说:“抱歉,这位客官您站稳了。”
各位客人见是莫掌柜的小女儿也没有什么意见,大家都是熟客,深知这莫掌柜十分疼爱着那位小女,也明白她的性子被宠坏了。
倩儿烦躁的甩袖子,吓得后面的丫鬟对着前面的客人说:“各位客官麻烦让让。”
潘谷阳跟上前说:“倩儿妹妹这是怎么了?”
莫愁岘抬眼,停下手上的动作,招手让小叁来替他算账,走上前举止娴雅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倩儿妹妹,这是有烦心事啊?”
“哥哥,爹爹他吓唬我,说要把我送出去!”倩儿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向他告状。
莫愁岘勾起唇角,抬手微掩着嘴道:“莫爹是想让倩儿妹妹嫁人了。”
“才不是!”
潘谷阳贼眉鼠眼的挤进他俩中间说:“嫁人好啊!倩儿妹妹嫁给我吧~”
潘谷阳姿势妖娆,表情夸张的推荐自己:“我潘谷阳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心地善良,成熟稳重,有钱有才,简直是不二之选啊!”
一时沉默,莫愁岘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他肩膀说:“不错!”
倩儿妹妹拿起帕子捂着嘴笑,盯着胖子的动作还挺是欢喜的,她对胖子一直都挺满意的,于是有点羞涩的转身道:“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潘谷阳盯着她远去的身影招手叫唤:“哎,倩儿,倩儿,你等等我。”
莫愁岘一脸和蔼看着他俩,笑着摇头叹息,跟着他们身后一起回了后院。
倒了壶热茶放在桌上,再按着壶盖扶着壶身,端庄的为自己倒杯热茶,茶香袅袅升起,他儒雅的拿起茶杯放在鼻子边,闻着茶香细细品鉴散发出的清香,轻触杯沿缓缓把茶喝进嘴里,齿颊留香,莫愁岘点点头说:“好茶。”
他捏起茶杯转头望向屋外,听着隔院胖子与倩儿妹妹的俏骂声莞尔一笑,日子很快,树上所剩无几的叶子摇摇欲坠缓落掉地,微风籁籁地拂过,卷起地上一片一片枯黄的叶子,宛如一群秋蝶在欢快的飞舞着。
莫愁岘回想着王大人那日说的银针迟迟没有头绪,倒是那日在竹林里找到的纸条也许有些关联,他摊开纸条摆在桌上,指尖不断敲落桌面。
潘谷阳这会儿从隔院回来,满面春风晃悠晃悠的走到他面前,一脸餍足的样子拿起茶壶倒水,捏着茶杯对着莫愁岘面上绕一圈得意洋洋。
莫愁岘眼神随着茶杯走,嫌弃的掀起眼皮瞪他一眼,便一把推开茶杯,潘谷阳也不贫着傻傻的笑着:“嘿嘿…”
莫愁岘不再理会,手肘撑着桌子喝茶,斟酌着纸条上面的字。潘谷阳回过神来,发现了桌子上的东西,探身歪头摸着下巴说:“这什么?瑝村?我知道这地,离我们这可远着呢。”
“这村子有什么特别,发生过什么事?”
“没有啊,就是普通的一个村落,不过啊,去过的人都说那里的风景可是美轮美奂令人陶醉啊!”
莫愁岘顿时沉默,手指在无意识的敲打桌面,不解的提出疑惑道:“那这瑝村是什么意思?银针?紫罗藤兰?”
“什么兰?你认识这花?”潘谷阳有些吃惊的问道。
莫愁岘轻微摇摇头:“不对,不对。”
“胖子,我要去趟瑝村!”
他脸色峻义放下茶杯,起身匆忙的朝主堂内离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瑝村,紫罗藤兰毕竟出现,为了寻得秘罗族为了母亲必须去,况且有人明意让他去又是为何。
潘谷阳吃呆在原地看着身影急忙离去,嘀咕着说:“这家伙还有什么藏起来的事,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他知道?”
王德蒯盯着帕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还是不明所以,踩着地上的纸团用脚使劲磨烂,桌子上那一小朵紫罗藤兰花还在闪闪发光,他心烦意乱,泄气般的去捶打桌子捏紧拳头,思考着案子,'事情没那么简单,纸条分明是故意留下的,又是给谁看?'
王德蒯决定立即启程前往瑝村查明清楚,心急如火般叫上小周做好准备收拾东西起身前往。
主堂内安然恬静,莫爹看到他前来,招手叫唤的说:“过来,陪你爹我下下棋。”
莫愁岘撩起衣摆般腿优雅的坐下,看着棋盘上的局面温婉一笑,纤长的手指捏起一枚棋子开始破局。
半晌,莫爹不断拨动棋笥里的棋子,自愧不如的摇头大笑:“哈哈哈哈哈,人就是年纪大了,始终比不过岘儿你啊。”
“来,再来一局!”
莫愁岘收拾着棋盘,给莫爹续上茶水,伸手示向棋盘笑着对莫爹说:“请。”
又下了几局过后,莫爹眼神不停的瞟着莫愁岘,心里明白他这是有事要找,叹了口气收起手上的棋子,端着茶杯说:“岘儿,你找莫爹是有何事?但说不妨~”
莫愁岘的目光从棋盘移开望向窗外,默然许久,不敢看着莫爹低头的说:“莫爹,我想寻找我的族人…”
莫爹了然,也为他续上一杯茶,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当年捡到你时,脏兮兮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一整晚都在喊着母亲。爹…不知道你的来历,这些年留你下来客栈里的客人不知道多了多少哈哈哈哈哈,去吧孩子,这里永远会是你的归宿。”
莫愁岘站起身来,走到榻下拎着衣裳双腿缓缓跪下,双手行辑礼郑重的说:“莫爹,多年来,救命之恩永世不忘,凡人皆有感恩报德之心,请受岘儿一拜!”
莫爹一脸欣慰扶着他起身:“快起来,早些年就知道你喜阅书习武,别以为你爹不知道深夜不睡在练法吧?如此作为就备今日,放心,客栈里还有我这个老骨头跟倩儿丫头呢。”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莫愁岘扶着莫爹坐下,轻声说:“明日。”
“这么急?快备多点银两,天凉了衣服也多带几件…”
“莫爹!我都知道的。”
莫爹曲起手指敲打他的头说:“你啊,咱家什么都缺就银两不缺,多带点方便行事。”
“是莫爹。”
“来,再陪我多下几局。”莫爹笑着让他坐下。
“好!”
早上的太阳开始晃眼,莫爹让人安排了轿子在客栈前等侯,潘谷阳背着包袱急急忙忙的跑进后院喘着气说:“赶…赶上了…”
莫愁岘正叠着衣服,听到声响望向屋外看着胖子诧异不止:“你这是…”
“我也去!我还没闯荡过江湖呢,这种好事可不能让你一人占啊!”
“是吗?”莫愁岘背着手与他擦肩而过。
“哎!等等我啊岘美人~”潘谷阳气还没喘过来又要追上去。
店里的小叁跟在身后拿着收拾好的东西一一搬到轿子里,检查好马车按照莫掌柜的意思盯嘱马夫注意安全。
莫愁岘抬眼看着缘之客栈,挂上的灯笼让徐风吹的摇曳不停,添上了一时寂然,他对着客栈的门口深深鞠躬。
莫掌柜躲在门傍边默默无闻的拭泪,听着马车离开的声音摇头道:“嗐呀,儿大也不中留咯…明明早知会如此,迟有今日却还是舍不得哟。”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满是泥土路上,如同小鼓般的马蹄落地的声音连带着车轮稳稳的行走。
在轻微晃动的马车里,潘谷阳好奇的看来看去,到处掀翻里面的东西,他脑子一转贼眼斜嘴笑着摸向莫愁岘的身子:“嘿嘿,你这马车是不是全藏满了黄金银两啊?”
莫愁岘本是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却被他吵醒摸来摸去,不耐烦的拍开手,抽出身子往旁边挪。
潘谷阳见他如此作为,他一移就挤过去也不愿放过他,搓着手指放在莫愁岘面前晃悠,说:“啊?是不是?还是兄弟吗你,分点花花?”
莫愁岘叹息,坐起身来移开他的手道:“岂能啊,麻烦您大爷挪一挪,就这么大点地儿还塞不下您这尊大佛了?”
“还有,没!钱!”
“没钱?你骗鬼呢!切,没意思。”
潘谷阳屁股挪到一边,叉着手放在脑后,撇着嘴闭眼睡觉也不再理会。
夜幕降临,马车行驶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宁静得出奇,只有那细弱的月光照映在路上,树林的剪影随风飘荡,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莫愁岘掀开车帘,与马夫坐在一起,驾着马指挥朝前,遥远望去看见一个小屋,在荒缪无几的树林里遇到有人在这里住也是不容易,屋内那微弱的灯光指引着马车驶去。
“嘘——”马车在屋子前停了下来。
莫愁岘看着院子的门上挂着木牌写着驿站客栈,进去一看也没有其他客人在这里停歇,只见有个瞎了一只眼的人擦着桌子。
那人见门外有些动静,停下手上的抹布,迎着笑脸憨厚的对他说:“客官,可要住栈?快!请坐。”
他拿着壶热茶招呼着说:“客官这是从哪来?又行哪去啊?”
“行江湖罢了,碰巧经过。”
“客官与这有缘,我叫老扁,平日里这边没什么人来,也就只有我们这有个驿站客栈。”
莫愁岘礼貌点头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拿出银两,道:“劳烦准备几道好菜,两间厢房。”
“好嘞!客官稍等。”老扁在他拿出银两的时候眼神盯着许久,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特热情的招待他然后去准备东西。
潘谷阳刚坐下就急忙端着壶身喝水,杯子也不用,莫愁岘见自己就倒了一小杯水,无奈摇头。
老扁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热腾腾的菜就端了上来,菜上桌香气扑鼻,令行驶上路一天的他们食欲大增,潘谷阳挑起筷子舀上满满的一碗米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莫愁岘慢条斯理捋着衣袖,举止娴雅的夹菜吃饭,菜香四溢的乡村土肴让他渐渐的拿下了防备。
老扁见茶壶里的水见底,笑嘿嘿的拿走添茶,给他们倒在杯里续上茶水,道:“各位客官,吃得可还好?”
“好吃!好吃!”潘谷阳竖起大拇指。
莫愁岘点点头说:“嗯,辛苦你了。”
“客气客气,二位客官喝茶。”
他们行与礼端起杯子互敬老扁,感谢他做的这一桌好菜。
潘谷阳吃着吃着,眼睛不受控制想睡觉,眼皮沉重起来,手上还拿着筷子摇摆不定说:“怎么吃饱了就想睡啊?”
潘谷阳说完便一头栽下,没了动静,莫愁岘被他吓了一跳,低头看着茶水才发觉他们中招了,顿时头顶一凉也随即晕倒了过去。
老扁两手搓着笑嘿嘿,跑到屋里叫唤着:“快,把他们绑起来!”
几个人拿着绳索扶着他们起身,熟练的捆绑结绳,拖着他们到角落里,老扁跑出院外赶忙锁门。
这时,一个已有八月有余快要生的妇人脚步缓慢的从房内出来,老扁恐慌大喊:“媳妇!媳妇你慢点。”
他们搬上一只长椅,排排坐在晕倒的他俩面前,磕着瓜子议论说:“看啊,这一身打扮绝对是富贵人家!”
“就这长相卖了也值不少钱吧?”
“我看看,这身上有没有钱?”摸着莫愁岘腰间衣袖,掏出了刚刚的钱袋,上下掂量估摸着重量,开怀大笑的说:“哈哈哈哈哈,这有钱,还不少呢。”
倒出银两,算了算说:“三十两银子啊!”
另一个人挤开他,撸起袖子说:“再搜搜,说不定有惊喜。”
“我来搜他的!”他把钱收了放在桌子上,向潘谷阳的身子摸索。
“这是什么?黑乎乎的!”他闻了闻,“好像是…药?”
“他们是什么人啊?又是钱又是药的?”老扁的媳妇发出疑问。
“要不就算了,放过他们吧。”
“不行!”老扁立即拒绝,没得商量的说:“没有钱你可怎么办,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
老扁挥手示意让他们去马车上再搜搜,看这一身富贵模样,绝不止就这么点钱!
可在马车上老扁他们却是什么也搜不出,马夫也被绑起来塞着嘴巴扔在树根下,有口说不出。
过了几个时辰,莫愁岘睡眼惺忪,半睡半醒的眼神很是朦胧,缓了缓状态,看着身上绑满了绳子,无力的靠在墙上用手肘戳着旁边睡死的胖子。
潘谷阳惊醒坐起身,感觉到身上的不适,挣扎着绳索,怒斥道:“快放开你大爷我!”
老扁听到声响,知道他们醒了,慢悠悠的走进去说:“两位客官消安勿躁。”
他们跟着老扁进去,接着他的话说:“把钱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莫愁岘慵懒的靠在墙上,绑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摸索绳结,踹了一脚胖子让他继续不要消停,他扯了扯手腕上的绳结,发现绳子是松弛的,不一会儿便反着手慢慢的解开了绳结。
潘谷阳还在破口大骂个不停:“钱?什么钱?钱不都被你们拿走了!要再不放开小爷我定弄死你!”
“哟,就你这样~”
“有本事你放开我试试啊!”
“才不上你当!傻啊?”
“好了好了。”旁边的人急忙拦住他以免真起冲突坏了好事。
莫愁岘没有撑开身上的绳索,只站起身来不解的看向老扁,皱起眉问:“您这是何意?”
“我们只要钱不要命。”